第148節(jié)
淑妃惠妃乃至皇后,都是栽在娘家張狂上頭。 好在賈璉如今歷練出來了,否則,又要走上老路去了。 迎春頓時急了:“祖母這話打哪兒聽來,孫女整日待在宮中,日日面見太后娘娘與圣上,卻絲毫不聞呢?” 賈母也愣住了。 鳳姐急了:“娘娘沒聽見消息么?外頭都傳瘋了,更有許多人往咱們家走禮,你哥哥想這些日為了避嫌,已經(jīng)稱病半月了?!?/br> 這事兒迎春知道,她只道是賈璉不想讓皇上懷疑他結(jié)黨營私,卻不想已經(jīng)有人把手伸向自己娘家。 迎春忙道:“告訴二哥哥,無論何人,求了何事,都不要搭理,立太子乃是社稷宗廟的大事,不是小小侯府能偶參合。再有,祖母回家去讓二老爺也一并稱病謝客吧,至少要等到二月之后,這期間,府里最好不要跟功勛權(quán)貴往來,免得招人詬病攻訐。” 賈母等離宮之后,迎春迅速召喚錦鯉:“可知道外頭留言從何而來?速速查明了回我!” 錦鯉領(lǐng)命而去。 迎春這里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姐妹最大對頭徐家傅家石家都跟著忠順王這條破船沉沒了。宮外跟自己有沖突的只剩下大皇子跟三皇子,大皇子如今一敗涂地,三皇子雖然封了郡王,可是他娘不僅殘皇家子嗣,還給乾元帝戴了一頂綠帽子,雖然這頂綠帽子來自六根不全之太監(jiān),乾元帝正因為咽不下這口氣,又不忍心殘害自己兒子,這才將他遠(yuǎn)遠(yuǎn)打發(fā)出去。 這一回若非太上皇卅年孝滿,要大做法事,也不會將之召回京都。 且三皇子離京多年,挨著他母親被囚禁的事實,不可能有人把賭注壓在他身上,當(dāng)初他是被發(fā)配出京,淑妃娘家一脈早被打壓殆盡,他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籌劃這等陰謀! 第164章 古往今來,但凡謠言四起,必定有所圖謀。正如當(dāng)初漢朝兩次大規(guī)模巫蠱事件,丟一次是為了倒皇后,第二次是為了倒太子奪嫡。 很顯然,這一次發(fā)難的目的,應(yīng)該是圖謀后位于太子之位。 迎春的位份最高,且有子傍身,深受太后器重。若是有人要上位,就得把迎春這個絆腳石搬掉。 一般人都不會拜拜勞碌,有人下馬就有人上位。迎春倒霉,就有人要得勢。 這個人是誰呢? 迎春把宮中嬪妃挨個兒數(shù)了遍。按照受寵程度推論,曾經(jīng)受寵周婕妤,如今已經(jīng)打入冷宮了,張寶林流產(chǎn)后就性格大變,乾元帝很久沒見過她了,且他娘家式微。楊瑾瑜娘家傾覆,自己瘋瘋傻傻,活脫就是個死人。 再按照子嗣推論,大皇子被貶,淑妃被乾元帝厭惡,就是個活死人,四皇子之養(yǎng)母秦昭儀的娘家在軍中效力,在平安州匪患中脫穎而出,受到北靜郡王賞識。只是秦昭儀自己沒有親子,且早早已經(jīng)向元春迎春姐妹投城,愿意雌服,元春這才分了他一杯羹,幫著打理宮務(wù)。 迎春推論來推論去,實在看不出那個包藏禍心。 若是按照誰得好處誰有嫌疑推論,當(dāng)屬于元春跟秦昭儀,一個位份僅次于自己,且迎春倒了,整個侯府就是元春的助力了。可是,這幾年元春已經(jīng)跟迎春無數(shù)次表白過了,且迎春倒了,必定要連累佑哥兒,元春自己也生不出來孩子了,這樣子打擊迎春對她有害無益。 且元春這人很有大局觀念,故而,迎春十分相信元春,即便她要爭寵,也絕對不會初次昏招。 剩下一個,就是秦昭儀了。 會是秦昭儀么? 錦鯉探查的結(jié)果讓迎春大吃一驚,千絲萬縷的線索都指向四皇子養(yǎng)母秦昭儀。 迎春得知消息之后,眉頭緊皺,半晌沒有回過味兒來。 秦家的情況迎春大致了解,出身軍中,祖宗那一輩在軍中屬于中下等軍官,故而沒有撈著封爵的好事,正因為祖上功勛不顯,故而,秦家兒郎多在軍中打滾,到了秦昭儀父親這一輩,終于給他做到了總兵的位置。 前些年因為無戰(zhàn)事,總兵也就是個芝麻官兒,無人重視,最近幾年邊疆好講陸續(xù)征戰(zhàn),武將地位得以提高,秦昭儀的父親因為追隨北靜郡王平叛有功,接替保齡侯鎮(zhèn)守平安州,成了一省總督。 秦昭儀本身就不受寵,緊著便是三年國喪,迎春根本沒將秦昭儀放在心上。就是元春也沒想到,秦家有了問鼎后位之心。 得知實情的元春更是大驚失色,之前武將提議冊封皇子之母,元春篤定武將就是擁立迎春,如今的現(xiàn)實無疑一記耳光抽在她臉上。 元春暗恨不已,她沒想到,一貫在她面前老實本分,為自己馬首是瞻的秦昭儀,不僅新生二志,且想把自己姐妹當(dāng)成踏腳石。 元春恨得咬碎銀牙:“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愚弄本宮!想踏著本宮的肩膀上位,本宮叫你有來無回!” 迎春攔住了元春,一個眼風(fēng),杜若繡橘邊清空了起居間,迎春這才問道:“jiejie如何應(yīng)對?” 元春道:“她想做皇后,也得看有命沒有!” 迎春搖頭:“jiejie這個法子只跟不治本,一個不好,還會讓圣上忌諱咱們,如今圣上的態(tài)度剛才緩和些,jiejie需要謹(jǐn)言慎行才是?!?/br> 元春頓時白了臉,他怎么忘記了,乾元帝如今雖然對她顏色和藹多了,可是卻從未到承乾宮用過晚膳,想起從前的榮光,元春沮喪極了:“若依m(xù)eimei,該如何?” 迎春伸手,錦鯉將收集的證據(jù)遞給了迎春,迎春反手遞給元春:“我知道jiejie的人手滲透了圣上的暗衛(wèi)與錦衣衛(wèi),這是秦家父子最近結(jié)交功勛宗室大臣的名單,jiejie只要吩咐他們設(shè)法將這些證據(jù)陸續(xù)透露給馮紫英就夠了?!?/br> 元春聞言驚愕萬分:“你?meimei這是什么話?” 迎春勾勾嘴角:“jiejie因該記得當(dāng)初處置史湘君的事情吧!” 當(dāng)初的事情元春幾乎忘卻了,凝眸片刻,元春似乎想起來了,面色大變:“你,你,偷看了他的真容?” 迎春搖頭:“這倒沒有,不過,一個人除了面貌可以辨認(rèn),還有聲音身材可以辨認(rèn),meimei我這正好對聲音十分敏感,只要聽過一次,就不會再忘記!” 當(dāng)初那個處置史湘君的暗衛(wèi)的聲音,迎春后來又聽到了無數(shù)次他的聲音,正是馮紫英手下暗衛(wèi),明面上的身份卻是乾清宮的侍衛(wèi)。 或許是當(dāng)初元春是代表圣上辦差吧,辦著辦著皇帝的侍衛(wèi)就成了元春自己暗衛(wèi)了,或者說是暗探更準(zhǔn)確些。 元春聞言面色變來變?nèi)?,一陣紅一陣白,諾諾言道:“meimei不知道,身為一個女人,如是沒有耳聽八方的能力,便會死到臨頭還糊里糊涂,jiejie我也是為了自保而已,絕無害人之心?!?/br> 元春說著直盯盯的看著迎春:“無論meimei信不信,在jiejie心里,meimei跟圣上是我血脈至親,我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好,絕無半點(diǎn)異心!” 迎春伸手握住元春得手,頷首道:“我相信jiejie!” 元春雙頰頓時染上紅暈,反手握住迎春:“多謝meimei!”元春眼中露出幾分祈求:“再有,人心隔肚皮,這個事兒,我相信meimei卻不能相信旁人,我希望meimei不要告訴旁人!” 迎春知道元春大約是怕自己告訴太后娘娘,元春手握暗衛(wèi),乾元帝或許能夠容忍,太后娘娘絕對不能容忍。 迎春一笑:“jiejie放心,我知道輕重!” “這就好!” 元春接過了錦囊,越看越是面色沉重。 卻是那秦昭儀父親秦城,因為國孝期間不能大肆擺宴,故而借口cao練子孫功夫,讓他兒子孫子出面,糾結(jié)軍中同仁,京都中宗室子弟,在家里設(shè)立校場箭道,跑馬射箭,吃酒作樂,走雞斗狗,這些多是表象,實則,是商議謀嫡大事,一方面放出我即將封后消息,一方面故意慫恿人勾引二哥哥與二老爺商議擁立太子,后面還有一撥人,虎視眈眈,擎等著賈璉上鉤,他們則一擁而上,輪番轟炸,向圣上死諫,要求圣上鏟除新的‘徐氏之禍’。 元春瞧到一半,一張面皮氣的通紅,捶桌大怒:“狗殺才,好狗膽!” 迎春也很憤恨秦家的狠毒,冷笑:“自古來財帛動人心,何況是權(quán)傾天下,錦繡江山?jiejie想想,圣上被徐家打壓將近三十年,可說對后族坐大深惡痛絕,一旦這一招奏效,將是什么后果?” 想起前些日子秦昭儀meimei跟自己說自家兄長如何擁戴迎春母子,元春舊恨得慌:“可惡的東西,天天在我面前表忠心,誰知背后打著取而代之主意,賤婦不滅,難消我心頭之恨!” 迎春搖頭:“jiejie難道忘記了惠妃跟淑妃如何倒了么?” 想起秦昭儀從婕妤升上九嬪之首還是自己的功勞,元春越性氣得咬牙:“難道就任由她誣陷不成?” “這當(dāng)然不成!”迎春道:“咱們已經(jīng)聽到風(fēng)聲,難保圣上沒有聽聞,咱們調(diào)查,圣上必定也會調(diào)查,如今圣上不動聲色,咱們也不能貿(mào)然行動。最好的辦法就是jiejie設(shè)法把證據(jù)交給圣上手里,那時候,咱們看一看圣上如何決斷,再做下一步思量!” 元春答應(yīng)了卻十分不甘心:“可恨的東西,若不是她想我投誠,我焉能讓舅老爺提拔他?他以為舅老爺睜一眼閉一只眼,他父子們曾經(jīng)投靠忠順王父子的事情就能煙消云散了?” 迎春聞言心驚膽戰(zhàn),瞪視著一臉輕松的元春瞠目結(jié)舌,心中怪異叢生,怪得王子騰如日中天的時候忽然暴亡,只怕元春前世暴亡也與此有所關(guān)聯(lián),不然何故那般受寵的寵妃死了,乾元帝竟然不聞不問,還把榮國府?dāng)乇M殺絕? 這事兒若是查出王子騰的齷齪必定牽連元春,元春倒了,自己就能夠獨(dú)善其身么? 那些原本嫉恨自己母子的朝臣們必定會如蝗蟲一般攻訐自己。如此,自己之前一切籌謀安排豈不白費(fèi)? “jiejie說什么?王家舅老爺竟然包庇叛逆賊黨?”迎春面色十分難看起來:“jiejie你好糊涂啊,這種事情如何能夠幫忙?如此一來,秦家父子豈有恃無恐?” 元春面色鐵青:“他們敢!” 迎春恨得牙根生疼:“怎么不敢?他們固然有罪,歷來被迫叛逆與叛逆同罪,jiejie難道以為此刻扯出當(dāng)初秦家父子黨附忠順王的事情,王家能夠脫得了干系?jiejie難道不知道圣上何等憎恨忠順王,竟然還居中聯(lián)絡(luò),jiejie這般行事,置圣上何地?” 元春聞言頓時面色慘白,心神俱喪,伸手拉著迎春,渾身顫栗:“meimei。這可怎么好?當(dāng)初也是秦家說他們只是跟忠順王父子走得近,并沒有參與謀逆事件,之所以被人指認(rèn),不過是有人意圖誣陷,我也是基于此,才讓舅老爺松松手,沒有深究?!?/br> 迎春閉閉眼,組織者紛亂的思緒:“眼下最關(guān)鍵不是秦家父子有無參與謀逆,而是秦家父子謀逆的證據(jù)是否存在,這一次秦家陰謀奪嫡,圣上一旦看見證據(jù)必定要嚴(yán)懲,一旦秦家父子自知無法脫罪,說不得就會攀咬起來,那時候,秦家固然必死無疑,咱們也會落得淑妃與三皇子一般的下場了?!?/br> 元春似乎從沒想過會有如此后果,心中寒意陡升,他當(dāng)初不過是為了收服人心,讓秦家為己所用,不想竟有這般禍?zhǔn)?,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頓時亂了方寸,嘴唇不住冷顫:“meimei,怎么辦啊,咱們速速宣召老太太進(jìn)宮如何?老太太一生經(jīng)歷無數(shù)次起落,應(yīng)當(dāng)會有主意。” 迎春緊張思索著,一時間也想不出好主意:“老太太?如今還沒出孝呢,除非萬不得已,一般不能隨意宣召?!?/br> 元春擰眉急喘,手指把自己掌心掐的一片青紫而不自知,他強(qiáng)迫自己不停思索在思索,驀地,一聲驚呼:“有了,meimei,我有主意了,不如我稱病如何?我當(dāng)初省親也退了,如今我若病了,皇上與太后娘娘必定會同意咱們提前會親!” 迎春聞言,越性心驚膽戰(zhàn),重病會親?元春死期就在會親之后??! 迎春頓時渾身冰涼,拉著元春厲聲呵斥:“jiejie不要胡說!好端端咒自己作甚?” 元春一愣,旋即苦笑:“我這不是沒法子么?”不過一瞬,元春打了雞血一樣,滿面通紅,眼睛賊亮賊亮的死盯著迎春:“meimei,我想起來,你不是有個特別通道么?此刻不用更待何時?” 言罷又忙忙改口:“外人不能夠相信,還是我自己設(shè)法子,讓抱琴去辦吧!” 迎春不等元春說完,伸手捂住元春嘴巴:“jiejie切莫亂來,不說宮闈重重,抱琴能不能混得進(jìn)去還兩說,jiejie難道不知道,二人之事莫與三人道?叛逆是什么罪啊?” 元春一雙眼睛瞪著迎春,因為迎春之言戳中她的心底隱秘莫名驚心:“meimei,你?” “我怎么知道?”迎春淡然一笑:“這不難猜,jiejie既然要往外頭傳消息,必定要去前朝,這個時候能夠進(jìn)出宮闈的除了侍衛(wèi)還有誰?” 元春聞言神情一松,面頰卻不自覺抽搐幾下,她笑了笑,卻因為面部僵硬,笑得比哭還丑。 迎春卻因為她這個笑容心生一股強(qiáng)烈違和感,卻有抓不住,道不明,只得放棄了,畢竟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家構(gòu)陷之事。 這事兒迎春已經(jīng)反復(fù)思忖過無數(shù)次了。 其實這事兒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說難,是因為想要拔出秦家,就必須得給秦家一個必死的理由,畢竟秦家前些年立下了不少戰(zhàn)功,不然,即便是北靜郡王保舉,圣上那里也通不過。 對于武將來說,什么罪過都不及謀逆之罪更讓圣上忌諱了。 只是這謀逆之罪一旦掀開,王家要倒,自家姐妹跟榮國府也要受到牽連。 繞過附逆之罪,單憑他們聚眾吃就耍樂根本難以搬到秦家,頂多讓圣上臭罵一頓,然后降級了事。這幾年仗打下來,武官的地位提高了不少,會打仗之人在乾元帝心里尤其有分量。 正所謂干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乾元帝不會因為學(xué)些許過錯就懲罰功臣。 若是走正道,很難將之繩之于法。 迎春這里打了好幾遍腹稿,最好的法子就是對當(dāng)事人進(jìn)行rou體消滅,秦家附逆是全家死,如今只叫他們自己悄悄去死,已經(jīng)是賺了。 當(dāng)然,無緣無故也不能就這般把人害了。 一旦秦家父子落馬開始咬人,那就是他們死期到了! 只可惜,接下來的事情讓迎春很失望,也百思不得其解,元春已經(jīng)把證據(jù)電影天堂上去了,這一點(diǎn)是錦鯉青眼所見。 可是,乾元帝卻隱忍未發(fā),卻在朝會上因為秦家父子吃空餉的事情發(fā)作了他們,切處罰的也不重,秦將軍被罰俸一年,他兒子不過得了急劇申飭,他孫子就處理的更潦草了,不過是禁足三個月而已。 元春得到消息松了一口氣,迎春說的很對,只要秦家沒有被逼上死路,就不會跟自己姐妹魚死網(wǎng)破。只是,元春歡喜之余甚是不滿:“吃空餉是亂兵之本,應(yīng)該嚴(yán)懲才是,如今卻不過罰俸一年。 圣上這般雷聲大雨點(diǎn)小,讓人難以茍同。換句話說,圣上這是明顯偏私,也是對秦家莫大恩寵。 迎春不由擰眉,難不成太后娘娘跟自己都會錯了意了,乾元帝中意的皇后跟太子,是秦昭儀跟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