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他們邊走邊說話,當(dāng)他們路過一條十來米寬的河時,方園正好看到一條大魚躍上水面。她激動地叫道:“魚魚?!?/br> 鷹當(dāng)下放下挑擔(dān),應(yīng)道:“我會捉?!?/br> “回來!”貍厲聲喝道。 鷹只好頓住腳步,貍好聲對方園解釋,現(xiàn)在天太冷,下水會生病的。方園這才猛地意識到,原來他們捉魚竟是直接下河去捉。 她飛快地問:“那你們用什么東西捉?” 鷹比劃了一下,他們是用石矛或是削尖的魚叉,技術(shù)好的直接下水也能捉到。鷹不顧貍的阻攔,非要去擺白一下。不過還好,他沒有下水,只在河邊用石矛示范,連叉幾次竟真的叉上一條魚來。方園滿臉的欽佩之色,鷹十分受用。哈哈笑著,若不是貍在場,他說不定真會一個猛子扎下去,讓她好好瞧瞧自己的本事。 方園的心撲撲直跳,這時候的環(huán)境那么好,魚又大又多,她打不了獵還捉不到魚嗎? 捕魚用什么工具?當(dāng)然是網(wǎng),還有魚鉤,如果能有船更好了。不過現(xiàn)在造船顯然不切實際,首先是工具問題。方園又問了鷹關(guān)于船的事情。 “船?我們有啊。我們部落的人把大木頭鑿空,可以飄在水上,不過后來被水沖走了?!?/br> 方園心想,她以后一定要多和這些土著人學(xué)習(xí)生存技能。 他們一直沿著河走,鷹一路上共捉到了五六條魚,不過,他也損失了自己的石矛。 方園把魚用草繩穿著,放在筐里。 這一路上,方園也沒閑著,她將部落里的人員來個大摸底。 部落里雖然老人很多,勞動力太少,但也有一個好處,這些老人經(jīng)驗豐富,有的手很巧。有會擅長鑿船和做木頭工具的老木。有擅長磨制石器的大石,還有善于觀察天氣的,有擅長奔跑的…… 一回到部落,方園就去找犬商量織網(wǎng)捕魚的事。還是像前幾次那樣,方園口頭指導(dǎo),點撥,由手工達人動手完成??椌W(wǎng)當(dāng)然得用到繩子,方園發(fā)現(xiàn)他們的繩子是用一種 野藤的皮搓成的,很容易斷。做魚網(wǎng)有些不適合,估計大魚掙脫幾下網(wǎng)就壞了。 她不禁想起小時候見過的麻,那是亞麻還是黃麻來著?這里應(yīng)該有吧。她如此般地向眾人描述了一番,大伙仍舊一臉懵懂。這里的植物太多了,方園的描述又語焉不詳,他們哪里清楚她說的是哪一種。 方園提議道:“不如我們出去找找吧。” 她一說要出門,鷹和土爭著要陪同,加上犬,四個人一起在部落周圍的山上進行地毯式搜索。 方園的這一行為引起了巫醫(yī)的微詞。說她自己不好好干活,還帶著三個壯勞力亂轉(zhuǎn)。還好貍并沒有說什么。 方園在尋找麻的同時,又悄悄去找大石,請他幫忙打制一個石磨。為了說明石磨,由犬協(xié)助翻譯,她用燒黑的木棍在木片上畫了一個大致的圖形。她還記得外婆家村口的大石磨的大概模樣。它是由兩塊大小相同的短圓柱形石塊和磨盤構(gòu)成,磨身架在石頭或土坯等搭成的臺子上。兩塊石塊中間有個圓孔,下面的磨扇中間裝有一個短軸,現(xiàn)代是用鐵,這個時候只能用木頭了。兩扇磨結(jié)合后,下面的磨固定,上面的磨可以繞軸轉(zhuǎn)動。上面有磨眼,用以往里倒糧食。兩扇磨的接觸面上有排列整齊的磨齒,用以磨碎糧食。 方園只記個大概,大石是初次試做,況且,他還要尋找合適的石塊,這需要一段時日。方園也不急,讓他慢慢琢磨。 跟大石溝通完畢,方園繼續(xù)帶著她的小分隊冒著冷風(fēng)漫山遍野去尋找野麻。麻是半灌木,高一到兩米;葉子呈圓形,表面粗糙。方園只記得幾個關(guān)鍵詞,當(dāng)然,如果它不變異的話,她應(yīng)該能認出來。 事實證明,她高估了自己。她從心心念念的野麻身邊走過都沒能看見它。最先發(fā)現(xiàn)的是犬。方園折斷一根野麻,查看它的纖維,證明確實是麻后,她激動地差點咬了犬一口。 “快,把它們都弄回去。記得留種子,明年種?!狈綀@手一揮,在小分隊面前很領(lǐng)導(dǎo)風(fēng)范。 四個人把野麻撥掉,連拖帶拽地運回部落,部落里很多人對此很有疑慮,但貍有吩咐,他們也不說什么,讓干什么就干什么。方園暗暗感嘆,其實人類到古到今,本性并沒有改變多少。這個時期的人跟后世差不多,大多數(shù)人喜歡默默干活,不挑頭不多話,即便有疑慮也只是私下里抱怨幾句,只有少部分喜歡帶頭挑刺,煽動別人。比如那個巫醫(yī)。 四個人再進山時,犬忽然說道:“園,你要小心巫醫(yī)?!?/br> 方園點頭,她一直都在小心防備對方。 犬接著說道:“貍姨媽的年紀很老了。她的兩個女兒又戰(zhàn)死了,年輕的女人中,黃花七葉都不強,香葉她們又被青狼部落捉走了。部落的下一任族長有可能就是巫醫(yī)?!?/br> 方園猶如雷轟一般,她真夠倒霉的。 鷹見方園臉色發(fā)白,忍不住瞪了犬一眼,喝止道:“貍姨媽身體還很好,就算她老了,還有我們。大不了,”鷹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大不了我們也像青狼和白虎部落那樣,讓男人當(dāng)家。到時我們就可以保護園了?!?/br> 方園很快冷靜下來,她看著鷹說道:“不,我沒事,我才不怕她。鷹你別這么想,女人當(dāng)家是祖先的規(guī)矩,也是上天的安排,我們?nèi)羰沁`背會受懲罰的。” 遠古人對于天十分敬畏,一聽到方園這句,他們?nèi)瞬唤麌樀媚樕l(fā)白。 但是鷹很快又反問道:“為什么白虎和青狼部落還好好的,人也越來越多?” 方園沉吟一地兒,一臉神秘莫測地說道:“不是不報,是時候沒到。上天要懲罰一個人,一定會讓他得意一會兒?!?/br> 三人覺得十分有理,看向方園的目光多了一絲敬意。 野麻尋來了,接著是漚麻。漚麻需要一段時間,方園已經(jīng)等不及了。她讓人先用這些野藤皮搓繩織網(wǎng),算是練手。接著她又指導(dǎo)他們編了幾只超大的魚簍,放到河流狹窄處,口朝上,也能捉到不少魚。她把粗些的針烤紅揑彎做成魚鉤,用rou干做誘餌在河邊釣魚。犬也很快也做出一只骨鉤,其效果比她的針做魚鉤還好。 部落里的老人孩子沒事都蹲在河邊釣魚,多出的魚一部分做成咸魚,一部分曬成魚干。 兩天后,漁網(wǎng)織成了。初次下河捕魚,效果很不錯,一網(wǎng)下去能撈上十幾條,其中還有幾條二十來斤的大魚。這個時期真是水清魚傻,無論是釣魚還是捕魚都顯得很容易上鉤。 在捕魚過程中,也有人提出了涸澤而漁的辦法,即在小池塘小溝渠的邊上挖條渠,把水放干,魚自然就有了。方園強烈反對,這樣做對生態(tài)破壞嚴重了。 提議的人說道:“可是以前我們部落的人這么做過,魚很多?!?/br> 方園問道:“那這次捕完以后呢?下次怎么辦?” 那人無所謂地說道:“下回就換個地方?!?/br> 方園搖頭,“不能這樣,要不了多久,我們旁邊的水都干了,明年都沒魚了?!?/br> 貍走過來,嚴肅地說道:“方園說得很對,我們打獵都盡量不打幼獸和懷孕的母獸。做得太絕,會遭受懲罰的?!?/br> 試驗出來的魚網(wǎng)效果很好,但也有很大的缺陷,就是太容易壞了,大魚一掙就是一個窟窿,用了兩次就不行了。 不過,眾人也不怎么氣餒,破了就再織新的。 又過了些日子,大石來告訴方園說,她要的石磨做好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方園歡呼一聲,跑到大石的山洞里去看。石磨就擺在山洞中央,磨扇不大不小,她試了試,一個人勉強能推動。她趕緊讓犬搬出麥子,倒出一部分流進磨眼,鷹和土爭著去推磨。 磨軸吱嘎有聲,兩人像小毛驢似地一圈一圈地轉(zhuǎn)動著,方園激動地守在旁邊,第一道面粉很粗糙,混著麥麩,黃中帶烏,但仍讓方園激動萬分。她現(xiàn)在的要求越來越低,也越來越容易滿足。 沒有篩羅,面不可能太細,她用野草編織的籮粗粗篩了一遍,麥麩也仔細地留著,這也可以做餅子。 方園怕人非議,這個石磨做的過程很低調(diào)。但是面粉引起的效果卻很轟動。 經(jīng)過一天的勞作后,方園累并高興著,用新磨的面粉活了一盆面,再用一塊兩邊平滑中間凸的石塊做烙餅的鏊子。石頭上抹一層油,面中摻上切碎的野蔥花又打了幾個鳥蛋。當(dāng)?shù)谝粡埥裹S噴香的蔥花雞蛋餅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偌大的飯廳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聲。 眾人虎視眈眈地盯著那張烙餅,貍不發(fā)話,誰也不敢動。每當(dāng)有了新食物,族長會祭拜天神和祖先。 祭拜完畢,方園繼續(xù)烙她的餅。有幾個婦人學(xué)得很快,看著她做了幾次后就能接手了。方園挪到旁邊做她的魚湯,魚因為有生姜壓味,腥氣淡了不少。魚rou化入湯中,奶白入味。再就著金黃香酥的烙餅,讓人險些把舌頭咬掉。 “好吃,太好吃了?!?/br> 眾人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這頓飯后,方園發(fā)現(xiàn)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看向自己時,都是含情脈脈地。 ☆、第十章 危機 第十章危機 因為面粉太少,人太多,每個人到手只有一小塊。不過這一小塊卻燃起了人們對小麥的熱情和渴望。所以飯后當(dāng)方園提出種植小賣的計劃后,幾乎沒有人反對。 事不宜遲,方園是說做就做。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開始張羅。先是選地方,她選擇了一塊靠近水源的平地。地方不大,大概有一畝的樣子。接著就帶著眾人清理碎石頭,拔掉叢生的雜草灌木,挖地刨地疏松土壤。 沒有鐵器簡直太痛苦了,用石刀挖地真不是人干的。幸虧地少人多,即便方法原始也能很快搞定。把田地挖掘一遍后,方園又提出用糞便和污泥來肥田。眾人對她的做法很不解,他們也種過粟米,根本不用這么麻煩,直接把種子撒進地里就行了。 方園也不好挨個去解釋,繼續(xù)用淡定神秘的神情說道:“照我說的做,以后你們就知道了。” 眾人想到她帶來的種種好處,也沒有再說什么。巫醫(yī)倒是明確反對,可惜沒有人附和她。 在耕地的同時,方園又纏著犬和土蓋了兩個簡單的露天廁所,分為男女廁。就是在地上掘個帶坡度的大坑,上面放兩塊石板,糞坑等到天氣不冷時,也用茅草蓋住,省得氣味太大,廁所周圍也是用茅草灌木簡單圍上一圈,位置就在麥地旁邊。將來好方便肥田。廁所建好了,但要說服人入坑解決問題也費了好一番功夫。 因為小麥的種子有限,方園是一粒粒地下種,種下之后再澆水。 麥子種下以后,野麻也漚好了。接著便是清洗,摳麻,曬干,再搓繩,編織。 有了前面的試驗,麻繩一點也沒浪費。漁網(wǎng)織成下水后,效果比第一次驚人多了。 先用rou吸引魚群,然后瞅準(zhǔn)時機,一網(wǎng)下去往上一拉,沉甸甸地一網(wǎng),肥大的魚不停地在網(wǎng)里掙扎著,魚尾啪啪地拍打著,大人小孩子一起歡呼。 魚一網(wǎng)一網(wǎng)地撈上來,大伙高興歸高興,可又有一件事犯愁。他們的鹽不夠了,這些日子總做咸魚,鹽的消耗很厲害。 “我們不能自己尋找鹽嗎?”方園問道。 貍對她揮著手比劃解釋說,鹽不是那么容易尋找的,附近有座山有帶鹽的石頭,但是被青狼部落和白虎部落占住了,要吃鹽只能從他們換,或是跟東邊的鹽族換,但是鹽族離這兒太遠,去一次很不容易。 方園咬牙,又是這兩個部落。 方園趁機向貍打聽這兩個部落的詳細情況。青狼部落和白虎部落是附近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族,足有好幾百人,而且青壯年居多。 青狼部落的首領(lǐng)叫狼頭,也就是狼二的父親。他是一個兇狠殘忍的家伙。據(jù)說他的第一任女人是河母族的,他是女人五個男人中的一個。但他妒忌成性,兇悍好斗,經(jīng)常與另外四個男人打架。對于妻子生的孩子,只要確定不是自己的rou血,他就會加以虐待。這件事在河母族中引起很壞的影響,另外四個男人對他極為不滿,其人族長也看不起他。于是狼頭被拋棄了。 被拋棄后的狼頭對河母部落充滿了恨意。后來他加入另外一個臭名遠揚的食人部落,殺死那個部落的首領(lǐng)當(dāng)了族長,他的勢力擴大后,便回來找河母族報仇。把這個部落給滅掉了。他一個占有了好幾個女人,其中還有兩個是他原先的女人生的。血緣不好界定,這兩個女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女兒。方園聽得目瞪口呆。來到這個時代后,她的三觀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沖擊和刷新。 相對青狼部落來說,白虎的首領(lǐng)虎王算是很低調(diào)。青狼部落不停地侵略搶奪周圍地小部落,這些部落敢怒不敢言。鷹部落就被洗劫過幾次。不過,這個狼頭也知道做人不能太絕,他每次都會給這些小部留一絲生機,等他們喘過氣來再搶。 方園聽得渾身冰冷,她這么費勁巴拉地發(fā)展生產(chǎn),若是再被人盯上,她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富而不強的后果是可怕的。 貍似乎看出了她的擔(dān)憂,安慰她說先不要擔(dān)心。青狼部落一般喜歡入秋后搶劫。所以他們現(xiàn)在是安全的。 一切等熬過這個冬天再說。 方園也不再多說,她還是先未雨綢繆吧。閑來無事時,她就喜歡在周圍閑逛,順便視察地形。 她發(fā)現(xiàn)這里的環(huán)境還是不錯的。部落后面是兩處斷崖,人和野獸都沒法下來。東南一個出口,西北邊有條大河擋著。中間平地和丘陵??衫玫胤郊s有一個中等城市那么大。 鷹部落的人分成三部分,打獵,打魚和采集,其中打魚占主要部分,打獵和采集也時有收獲。方園跟著采集隊又找到了許多蘿卜和白菜,因為有了筐子,運輸方便了許多。方園將自己知道的儲存蘿卜和白菜的方法告訴他們,蘿卜被埋在了土里,白菜曬了幾天,放到山洞里。他們這個冬季雖然不算富裕,但勉強支撐應(yīng)該沒問題。 在冬季來臨前,貍帶著部落里的又去了一次交易會,方園因為生病沒有跟去,犬留在家里照顧她。 “冬天來了我該怎么辦?”方園鼻子堵塞,頭腦昏沉,甕聲甕氣地說道。 犬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道:“有辦法的。就怕你不肯。” “說說。” “讓身體壯的男人陪你睡?!?/br> 方園:“……” 第一場小雪后,方園下定決心,準(zhǔn)備帶領(lǐng)她的小分隊搗鼓土炕。火盆也有用,但山洞又冷又大還四處漏風(fēng),效果實在有限,除非燒上十幾個火盆。 火炕還沒燒成,方園的麻煩又來了。 她和巫醫(yī)的沖突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起因是因為一個孩子。第一場雪后,方園和部落中的一個女孩雪都生了病。方園吃的是感冒藥,雪由巫醫(yī)來醫(yī)治??墒怯捎谘┑纳眢w太弱,這場病來勢洶洶,她喝了幾天草藥都不見效。巫醫(yī)便斷言說,她不行了,要被天神收走了。雪的母親枝不甘心,偷偷來找方園。方園不會治病,她將自己的感冒藥給了枝,并告訴她用藥方法。沒想到雪吃了藥,僅僅兩天就康復(fù)了。方園猜測雪可能是沒吃過西藥,體內(nèi)沒有抗藥性,所以才效果顯著。 這件事在部落里再次引起轟動,人人口耳相傳說方園有神藥。方園趕緊向他們解釋,自己只有幾粒,用完就沒了。她除了認識幾樣草藥外,并不會看病,論醫(yī)術(shù)還是巫醫(yī)更高明。 她的話是真實的,也是真心的。 但巫醫(yī)卻不這么認為,她覺得方園一次又一次地在挑戰(zhàn)自己的權(quán)威。這一次是徹底惹毛她了。從今后,部落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