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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何處尋芳蹤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素姍眨了眨眼睛,試探性地小聲道:“是連姨么?”

    連氏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歡喜起來,眼睛微微泛紅,聲音里也帶了一絲哽咽,“好孩子,你竟曉得我?!?/br>
    素姍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侄女聽太婆婆提過,說連姨與母親是好友。我在秣陵時(shí),連姨還托人給我送過衣服。只可惜那會(huì)兒我在庵堂里住著,等下山時(shí)已經(jīng)過了小半年,衣服都小了?!?/br>
    “庵堂?”連氏一愣,正待再發(fā)問,卻有人打斷了她的話,許嬤嬤領(lǐng)著兩個(gè)丫鬟客客氣氣地上前朝素姍行禮,又一臉殷勤地道:“可是鎮(zhèn)國公府的大娘子?長公主有請?!?/br>
    王氏眉頭一皺,腦子里有些念頭一閃而過。素姍微微一怔,抬頭朝王氏看了一眼,眉頭一挑,很快又笑起來,點(diǎn)頭道:“煩請嬤嬤引路。”

    待她走遠(yuǎn),連氏這才不解地朝王氏問:“大娘子回京這才多久,怎么就見過長公主了?”

    王氏喃喃道:“并未見過?!?/br>
    連氏愈發(fā)地驚疑,“若是沒見過,那長公主為何要單獨(dú)喚大娘子去說話?莫不是——”

    她猛地捂住嘴,一臉的緊張。長公主膝下還有個(gè)幼子,今年將將才十八歲,自幼聰明伶俐,英俊斯文,更重要的是還尚未婚配。這長公主忽然召了素姍過去,莫不是相中了她?

    連氏急得直跳,將王氏拉到角落處仔細(xì)與她說起此事,罷了又急道:“這樁婚事你可千萬莫要應(yīng)了?!?/br>
    王氏見她為了大娘子如此焦心,甚是感動(dòng),趕緊撫住她的手柔聲道:“二太太莫要急,我們家大娘子尚在孝期,便是長公主相中了也不好上門去提親的。再說了,公主府門第高,那位小公子又素有才名,便是公主也娶得到,又怎會(huì)相中大娘子?!?/br>
    雖說素姍是國公府嫡出,可到底自幼喪母,且三爺名聲又不好,便是嫁妝再多,也比不得別的公侯千金。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連氏急道,她朝四周看了看,確定無人注意到自己,這才湊到王氏耳邊低聲道:“小公子身患惡疾,不止毀了容貌,連性情也大變,大娘子如何嫁的?!?/br>
    “惡疾?”王氏猛地一拍腦袋,“壞了!”她折身便要去追,不想才走了幾步就被幾位相熟的貴婦拉住,東家長李家短地開始聊天,一時(shí)間竟是走不開身,直急得她出了滿頭大汗。

    至于二娘與四娘,這還是頭一回來公主府,難免有些緊張,好在公主府的丫鬟們很是伶俐,伺候得甚是殷勤。赴宴的各家千金雖瞧不上她倆的身份,卻也不敢在公主府大放厥詞,故雖有些怠慢,但終不至于言語相欺。

    …………

    再說素姍這邊,她隨著許嬤嬤一路到了內(nèi)院,大公主早侯在花廳里,見她進(jìn)屋,竟親自起身相迎,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柔聲道:“到底是國公府的大娘子,這通身的氣派豈是尋常人可比的。我一眼瞧著就很是喜歡?!?/br>
    素姍雖是頭一回見長公主,卻也不緊張,笑著回道:“長公主頭一回見我,不曉得我的性子,其實(shí)是最無羈放肆的,斷比不得京城里的娘子們端莊大方。等我出了幾回丑,恐怕長公主就不喜歡了?!?/br>
    長公主搖頭道:“我素來不喜歡女孩子家太過拘束,年紀(jì)輕輕的整天端著架子繃著臉,倒似個(gè)無趣的老婦人,哪有半點(diǎn)少年人的風(fēng)采。似大娘子這般就極好……”

    她有求于素姍,自然是撿著好聽的話說,將素姍好生吹捧一番后,總算切入了正題,猶猶豫豫地小聲問:“我聽說,大娘子曾拜在慈心師太門下學(xué)醫(yī)?”

    正所謂無事獻(xiàn)殷勤,素姍早猜到她有所求,半點(diǎn)也不意外,也不推脫,笑笑著徑坦然回道:“是學(xué)過些皮毛,不甚精通,不敢以師太弟子自稱,生怕玷污了師父的名聲。長公主不是外人,曉得也就是了,可莫要傳出去說給外人聽,不然,師父回來要罵人的?!?/br>
    “慈心師太可還在秣陵?”長公主疾聲問。

    大娘子卻搖頭,“師父自去年年初便出門云游,這會(huì)兒不知是在南齊,還是在西疆,也不曉得什么時(shí)候回來。”

    長公主本欲求素姍修書請慈心師太回京,但聞連她也不知曉慈心師太的影蹤,不由得頗是失望。素姍見狀,不由得低聲問:“公主可是身子有恙?不如讓我給您看看?我雖學(xué)藝不精,但多少也知道些皮毛,尋常病痛卻難不倒我?!?/br>
    長公主見她一雙眼睛清澈閃亮猶如山澗清泉,半點(diǎn)雜質(zhì)也無,心中倒是生出些酣然來,尷尬地小聲道:“不是我,是——犬子?!?/br>
    雖說大梁民風(fēng)開放,但讓國公府未出閣的娘子給個(gè)年輕男子看病——這事兒若傳出去,多少還是有些不妥當(dāng)。

    素姍微覺意外,眨了眨眼睛,有些猶豫,歪著腦袋想了一陣,一會(huì)兒又抬起頭,正色朝長公主道:“正所謂醫(yī)者父母心,既是治病,自然以性命為先。我若果真治得了公子的病,又怎好礙著什么名節(jié)無動(dòng)于衷,豈不是害了公子的性命?!?/br>
    長公主見她一臉端肅,雙目清澈平和,便知這小姑娘心思純正,唯有一片治病救人的心腸。

    人家小姑娘都如此坦然,長公主愈發(fā)地覺得愧疚與尷尬,遂起身拉了她去幼子院中。

    她二人尚未進(jìn)院,早有侍女進(jìn)屋通報(bào),不想將將走到院中,就聽得“砰——”地一聲脆響。

    素姍一愣,與此同時(shí),又有幾個(gè)黑乎乎的東西從屋里扔出來,長公主大驚,便要撒腿朝屋里沖去。素姍卻拽緊她的手朝左邊輕輕一拉,那東西便擦著長公主的衣襟砸在了地上,發(fā)出“砰——”地一聲響。素姍定睛一看,竟駭然是一方硯臺(tái)。

    若是被這玩意兒砸中了,少不得要落得個(gè)頭破血流,這位小公子的性子也未免太暴躁了。

    長公主也認(rèn)出了地上的東西,后怕地?fù)嶂乜诔貖櫟懒寺曋x,話剛出口眼淚已流了滿頰,哽咽道:“我的兒啊——”

    素姍見她哭得傷心,心中也有些不好受,老老實(shí)實(shí)地守在長公主身邊不說話,眼睛卻不住地朝屋里瞄去,見那黑漆漆的屋里也隱隱傳來嗚咽之聲,心知那位小公子定是病的不輕,方才憤懣不平的心思也漸漸平和了下來。

    長公主生怕兒子發(fā)狂傷了素姍,便請素姍先侯在院中,自己先進(jìn)屋與幼子好生勸說。

    “……又是哪里來的庸醫(yī),除了每日里給我灌那些苦膽汁,又有何法?我寧可就這么死了算了……”少年人蒙著腦袋躲在被子里小聲地哭,直把大公主哭得肝腸寸斷。

    “我的兒,這回……這回的大夫不一樣,不是太醫(yī)院的人,是母親費(fèi)了老大的力氣請來的藥王谷的傳人,你且讓她看看,說不準(zhǔn)就能治得好呢?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太后娘娘心疾突發(fā),太醫(yī)們束手無策,正是慈心師太出手救了她。母親這回請來的就是慈心師太的親傳弟子,豈是太醫(yī)院那些庸醫(yī)可比的……”

    長公主勸了一陣,見幼子終于沒再出聲反對,遂壯著膽子低聲讓侍女去請素姍進(jìn)屋。

    這少年人的臥室一片昏暗,只在墻角的案幾上燃了盞豆大的燈,素姍有些不習(xí)慣,低聲吩咐道:“掌燈到床前來。”

    那侍女微一猶豫,低頭朝床上的少年人看了一眼,見他沒出聲,這才低聲應(yīng)下,很快的,便端了兩支兒臂粗的蠟燭進(jìn)屋。屋里頓時(shí)敞亮了許多。

    “我要先把脈,煩請公子伸手。”那少年人從頭到腳都蒙在被子里,連一絲皮rou都瞧不見,素姍有些頭疼,想了想,又柔聲補(bǔ)充道:“我能看看你身上的患處么?”

    那少年人先是一動(dòng)不動(dòng),過了好一會(huì)兒,才緩緩地從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來,素姍示意侍女把燈靠近些,自己則伸出三根手指輕輕搭在他脈搏處。長公主雙拳緊握,緊張地看著素姍的臉,想要開口問,又生怕打擾了她,好幾次欲言又止。

    素姍把完了脈,面上一片凝重,眉頭微皺,仿佛遇著什么難題。爾后又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將那少年的袖子往上挽了一截兒,露出他削瘦而猙獰的小手臂。借著燈光,素姍清晰地看見這小手臂上竟密密麻麻地長滿了指甲大小的紅色水皰,一個(gè)連著一個(gè),讓人一眼看出就不由得渾身發(fā)麻,更可怕的是,其中有些水皰竟已破裂,隱隱流出膿來,散發(fā)出一股惡臭。

    “疼嗎?”素姍小聲問。

    “廢話!”那少年人躲在被子里厲聲罵,聲音卻是一片嘶啞。

    素姍依舊沉著,繼續(xù)問:“癢不癢?”

    少年人又罵,“長在你身上試試?”

    “到底癢不癢?”素姍又問。

    “癢!”那少年人都快哭了。

    “都長在哪些地方?”

    少年人這回不說話了,一旁的長公主趕緊回道:“身上,臉上,到處都長著?!?/br>
    素姍皺了皺眉頭,仔細(xì)問:“臉上、手腳、四肢、耳后、腰腹、后背、臀部……具體一些?!?/br>
    長公主愣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去看向一旁的侍女。那侍女趕緊回道:“除了胸口與后背,別處都有?!?/br>
    素姍“哦”了一聲,皺著眉頭開始冥思苦想,過了好一會(huì)兒,才一臉凝重地朝滿懷期待的長公主道:“應(yīng)是中了毒。”

    “中毒!”長公主臉色大變,腿一軟,整個(gè)人險(xiǎn)些跌倒在地,哭道:“中毒?我兒素來與人為善,怎么會(huì)有人下毒害他。天吶——嗚嗚——”她只當(dāng)自己兒子中了劇毒,頓時(shí)就慌了神,眼淚嘩嘩地往下掉,一副天都快要塌下來的樣子。

    床上的少年也微微發(fā)抖,顯然嚇得不輕。

    素姍哭笑不得,趕緊將長公主扶起身,柔聲勸道:“殿下您別急著哭,公子雖說是中毒,可也沒說無藥可救。你放心,他死不了。”

    “有……有救?”長公主的眼淚立刻就止住了,慌忙起身,拿著帕子三兩下將臉頰的眼淚擦干,不敢置信地吞了吞口水,“大娘子能救他?”

    她自幼長在宮廷,見多了毒物害人的事兒,那些下毒害人的,唯恐殺不死人,用的都是無藥可解的劇毒,便是以前的太醫(yī)們也少有能解毒的,更不用說現(xiàn)在這群庸醫(yī)了。所以她一聽得幼子中毒,只當(dāng)是無藥可醫(yī),這才嚇得慌了神。

    素姍又問:“公子這病是什么時(shí)候發(fā)的?發(fā)病前都去過什么地方?”

    長公主想了想,正色回道:“怕不是有一個(gè)月了,涵哥兒去了一趟城外的溫泉莊子,回來后沒兩天就開始渾身不舒坦,爾后就開始發(fā)病。莫非他是在田莊里中的毒?”

    素姍并不回話,只低聲道:“我看這癥狀倒像是不慎沾染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具體到底中了什么毒還得我親自跑一趟才能確認(rèn),至于公子這邊,且暫先開兩個(gè)方子緩著,等知道到底中了什么毒這才好對癥下藥。”

    她雖不曾打包票說一定能治,但面上一片平靜自信,顯然這對她來說并非疑難雜癥。長公主見狀,心中稍定,趕緊吩咐侍女準(zhǔn)備文房四寶。

    素姍略一思忖,便飛快地?cái)M了兩個(gè)方子遞給長公主,又吩咐道:“上頭的這個(gè)煮水沐浴,每日一次,可緩解疼痛搔癢。下頭的這個(gè)煎水內(nèi)服,也是每日一次,三兩日便可見效?!闭f罷,她又瞥了床上的少年人一眼,補(bǔ)充道:“公子放心,此藥不苦?!?/br>
    床上的少年人抖了一抖,沒作聲。

    長公主連忙將方子遞給身邊的侍女吩咐她趕緊去抓藥,爾后才緊握住素姍的手,感激涕零地道:“多謝大娘子出手相救,若不是有你,我兒這病還不知要拖到幾時(shí)?!闭f罷,她又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那莊子——”

    “公主的溫泉莊子可是在城東的會(huì)湯山?我們家也在那邊有個(gè)莊子,不如明日我借口去田莊小住折道去公主田莊去仔細(xì)探看,若能尋到那致毒之物,也好早些解了公子的苦楚?!?/br>
    長公主眼淚都快下來了,握著素姍的手已是哽咽無語,嗚咽了半晌,這才道:“真不知該如何多謝大娘子?!?/br>
    素姍笑道:“既然學(xué)了醫(yī),治病救人便是本分,公主不必客氣?!?/br>
    她說罷,忽想起什么,盈盈一笑,道:“公主若真要謝我,不如把您院子里那株白茶花賞了我吧。那花兒飼養(yǎng)得精心,倒比我家里頭特特從南齊運(yùn)過來的還要好?!?/br>
    長公主正愁著不知該如何答謝她,不說區(qū)區(qū)一株白茶花,便是她開口要黃金千兩也不說二話,聞言立刻吩咐侍女將院中那株白茶挖出來裝好,等素姍回府時(shí)送去國公府。

    二人說了幾句話,王氏終于尋了過來,素姍不好久待,這才告辭離去。長公主親自送她出門,王氏見狀,心中愈發(fā)地不安。倒是她身后的翡翠目光微閃,素姍朝她微微頷首,翡翠會(huì)意,嘴角緩緩勾了起來。

    ☆、第三章

    素珊倒也不瞞著王氏,從內(nèi)院一出來,便將給長公主幼子治病的事說與她聽,王氏雖早料到如此,可真正聽在耳中卻難免有些氣惱,忿忿道:“大娘子一個(gè)未出閣的女兒家,怎么好隨意給人治病,靜德長公主豈不是故意為難?!?/br>
    素珊卻是不以為然,搖頭道:“昔日師父收我為徒時(shí)便提醒過這些,我若是礙著名聲不肯救人,豈不是壞了師父的名聲?!?/br>
    王氏曉得自己勸不動(dòng)她,便想著等回府后再稟告婆婆,由國公夫人定奪,遂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后,領(lǐng)著素珊去了花園。園子里早有六七個(gè)與素珊年歲相仿的娘子在說著話,二娘與四娘也在其中,見素珊過來,趕緊起身相迎。

    雖說與諸位娘子是頭一回見面,但大家到底年歲相近,素珊是個(gè)活潑親近的性子,又常隨著慈心師太在外走動(dòng),見多識(shí)廣,說的東西也是眾人聞所未聞,直把大伙兒的眼睛都給說亮了,尤其是有個(gè)名喚楊蔓的娘子,更是一直拉著素珊的手不肯放,啰啰嗦嗦地問個(gè)不停。

    “……我聽說南方冬天暖和得很,連雪也見不著,可有此事?”

    素珊搖頭笑道:“那得看是什么地方,如是秣陵,冬日里也冷得厲害,一年下來總要下幾場大雪。不過城里多少有些綠意,不似京城這邊,入冬便一片蕭瑟。若說四季如春,恐怕得到南齊之南了,那地兒不僅四季如春,住的房子,吃的東西也跟我們不一樣,不過我也沒親見過,只是聽旁人說說罷了……”

    “她們說話也怪得很,我府里就有個(gè)南邊來的丫鬟,剛來的時(shí)候總嘰里呱啦的,一句也聽不懂,不過倒是挺好聽的?!?/br>
    “可不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說的就是南邊。若是女兒家說起自是軟糯動(dòng)聽,可換做男兒來說,卻不如官話這般大氣硬朗……”

    素珊相貌秀美,氣度不凡,因自幼在秣陵長大,口音里多少帶著些南音,并不難聽,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柔韻味,讓人心曠神怡。

    但素珊也不欲獨(dú)出風(fēng)頭,說了一會(huì)兒,便將話題轉(zhuǎn)到別處,一會(huì)兒又有人提議射覆。于是,一群女兒家便熱熱鬧鬧地玩了起來。素珊極少玩這個(gè),每每輪到她便信口胡謅,自是猜不中,不想素彩竟是個(gè)中高手,五局中竟勝了三局,出盡了風(fēng)頭。

    素欣雖不喜素彩,卻也曉得輕重,并不在外頭刺她,只與身邊禮部柳尚書家庶出的三娘子說話,二人性格相投,倒也說得熱鬧。

    宴會(huì)尚未開席,王氏又尋了過來,說是孫家老太太將將從廟里回來,非要見外孫女.孫家老爺無奈,只得派了人去國公府接人,到了府里才曉得素珊來了公主府,遂又輾轉(zhuǎn)到了這里。

    “太婆婆派了人在門口等著?”素珊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她雖未見過孫家老太太,卻不止一次地從□□母口中聽說過那位老太太說是風(fēng)就是雨的性子,若是接不到人,恐怕孫大老爺也沒法回府交差的。

    “大伯娘,”素珊按了按眼角,一臉無奈地道:“雖說半途退席不甚妥當(dāng),但既是長輩相邀,侄女也不好回絕,想來長公主也能諒解。一會(huì)兒還請大伯娘代侄女向公主解釋一番?!?/br>
    王氏巴不得素珊能離公主府遠(yuǎn)點(diǎn),聞言立刻應(yīng)道:“大娘子快快去,莫讓老太太久等。公主這邊自有我去說。”

    說著話,又親自將素珊送出門,待見她領(lǐng)著兩個(gè)丫鬟上了孫府馬車這才轉(zhuǎn)身進(jìn)院,尋了許嬤嬤,一臉歉意地說起素珊離去之事。

    內(nèi)院的靜德長公主得知消息時(shí),幼子已將將用藥汁沐浴過,痛癢大減,難得地安睡過去,聽說素珊去了孫家,急道:“那明兒她還去不去會(huì)湯山?”

    許嬤嬤連忙勸慰道:“公主莫急,那孫家是倪家大娘子的娘舅家,老太太打發(fā)人來接,不說大娘子不好回絕,便是國公府也說不得半個(gè)不字。奴婢見倪家大娘子并非輕諾之人,便是稍有延誤,想來也耽誤不了兩天。難得她醫(yī)術(shù)高明,小公子才用了一劑藥就有此奇效,連用數(shù)日必能好上大半?!?/br>
    長公主不是蠢人,先前不過是因?yàn)槭玛P(guān)幼子安危這才失了分寸,而今被許嬤嬤一提醒,她這才冷靜下來,想了想,無奈道:“嬤嬤說的是,好歹涵哥兒有了好轉(zhuǎn),不似先那般痛苦,便是多等兩日也等得。我也是關(guān)心則亂,不然,若真不知進(jìn)退地惹惱了倪家大娘子,少不得還是涵哥兒受罪?!闭f罷,又吩咐下去叮囑會(huì)湯山田莊的下人仔細(xì)候著,并不遣人去孫府催。

    待宴席過后,王氏領(lǐng)了素彩、素欣告辭回府,素珊不在,王氏便獨(dú)坐了前頭的馬車,二娘與四娘跟在后頭,不想馬車將將開動(dòng),公主府里忽有一侍女急急忙忙追出來。

    因王氏走得快,來不及攔,那侍女遂屈身朝素彩與素欣道:“公主使奴婢挖了一株白茶樹贈(zèng)予大娘子,不想娘子竟先走了,還請二位娘子將花樹轉(zhuǎn)交與大娘子?!闭f話時(shí),仆役們已抬著一株白茶樹到了門口。

    那白茶樹個(gè)頭并不高,種在一個(gè)白瓷青花的大花盆里,枝葉繁茂,鮮花怒放,竟比素珊大老遠(yuǎn)從南齊運(yùn)過來的那些還要開得好些。

    素彩絞緊了手里的帕子,面色如常地柔聲應(yīng)下,又招呼馬車后的侍衛(wèi)們將茶花樹放好,這才放下簾子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