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瞬時大家的焦點都在他們身上了。 謝佳綺深呼吸一口氣,才冷著聲音說:“她們都是我好朋友沒錯,但是我當年說過的話,現(xiàn)在也不介意再說一遍,我相信淼淼!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的,畢竟同學一場,留點口德就當積福了,可以嗎?” 女孩子這邊馬上就有人附和謝佳綺,她卻沒有心情再待下去,沒坐多久就走了。 晚上,林淼一直在猶豫“什么時候回老家”的問題,突然接到謝佳綺的電話。 “在做什么呢?”謝佳綺帶著鼻音問道。 林淼看著電腦網(wǎng)上訂票的頁面,輕聲說:“看電視劇?!?/br> “什么好看的劇,給我推薦推薦?有沒有我演得好?” 林淼好氣又好笑:“誰能有謝大美女的魅力大?我等著看你的戲呢。” “早著呢,剛簽約,很難遇到好角色?!?/br> “佳綺,你想說什么就說吧,我跟你,還需要這樣?”林淼了解她,這樣沒話找話說,分明是有事。 謝佳綺語氣略艱澀:“我今天去參加同學會了?!?/br> 林淼看不到她,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樣子,卻覺得自己能想象出來,笑了笑說:“他們說什么了?你又替我抱打不平了?” “對不起,我應該告訴你的?!?/br> 林淼頓了一下,緩聲說:“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告訴我我也不會去,我知道你為我好。你放心,我很好?!?/br> “不,你不好,我知道卻不敢問,那么久了一句都不敢提?!敝x佳綺反而要哭出來似的,對著話筒激動。 林淼怔了怔,手滑點了確認鍵,買了明天回老家的車票。 “佳綺,不好也是一天,好也是一天,所以我會很好的,你不用擔心我?!?/br> 慢慢會好的,她相信。 瞧她,第一年她甚至不敢想回家,害怕看到父母失望的臉。 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 小地方的過年氣氛反而比大城市更濃,集市上熙熙攘攘滿是買年貨的人,家家戶戶都貼上嶄新喜氣的對聯(lián)。 就連他們家住的老人小區(qū)也熱鬧了不少。 就像落葉歸根一樣,時代再變,回家過年都是亙古不變的傳統(tǒng)。 林淼回來并沒有通知家里。 于是林mama見著女兒的時候,除了詫異,更多的是滿滿的驚喜,嘴里喊著孩子她爸。 林淼行李一丟,就抱住了母親,軟著聲音喊:“媽,我回來了?!?/br> 林mama哎喲一聲,拍著她的背,仿佛還是小的時候:“我的乖小囡回來了,回來了就好?!?/br> 林爸爸急急從廚房里出來,又在門口停住腳步,默不作聲。 林淼跟母親分開,搓著手喊了一聲:“爸!” 林爸爸點點頭:“也不打個電話,沒有買什么菜……”說著就回了廚房。 這幾年她父親的話很少,林淼已經(jīng)習慣了。 晚上林淼剛洗完澡,坐在床上給自己擦藥,林mama敲了門就進來,讓她躲都來不及。 林mama聞到跌打酒的味道,見女兒把藥酒藏在身后,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坐到她身邊問:“怎么又傷著了?” “昨天不小心跌了一跤,沒事兒?!绷猪敌χf。 林mama不信,把她的腳托到自己腿上,又替她揉了一會兒,嘆著氣:“你總這樣,一個人在外頭我怎么放心?不如回家里來吧?” “媽,我挺好的?!绷猪道赣H的手,“您別擔心我?!?/br> “留在那個地方有什么好的?害你……早知道當初就讓你去北京念,都怨我,怨我……”林mama說著就流了眼淚。 要不是她舍不得女兒離她太遠,不讓她報外地的學校,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 “媽!”林淼不讓母親再說下去,緊緊地抱著她,“不要再說了,都過去了?!?/br> 林mama摸著女兒的頭,哽著喉嚨:“你不回來,我本來也打算打給你的。前兩天遇到一個阿姨,她問起你?!?/br> 林淼坐直身體,眼睛看著母親說:“您想說什么?” “她單位有個男孩子,聽條件挺優(yōu)秀的,老家是東北的,現(xiàn)在想找個本地的姑娘成家落戶……” “媽,我現(xiàn)在不想考慮這種事。”林淼斂眸。 她mama以為是外地人,不知道她情況就是好的? “只是見個面,多認識個朋友……好,你不愿意就算了,早點睡吧。”林mama拍拍她的手,知道女兒脾氣倔,再逼也沒用,只能長嘆一聲。 林淼聽著心里就難受。 回家的第一個晚上就失眠。 半夜出去喝水,發(fā)現(xiàn)漆黑的陽臺上有個影子。 是她父親。 林爸爸聽到聲音就捻熄了煙,回過頭看著她:“怎么還不睡?”聲音有點沙啞。 “爸……” “回來就別想太多了,總歸是在家里,知道嗎?” 林淼不住地點頭。 冷冷的黑夜里,父女倆隔著一個小小的客廳,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可是卻有絲絲暖意涌上心頭。 ☆、chapter 7 正所謂除舊布新,林淼這次回家里過年,自然就挑起了春節(jié)前大掃除的大梁。好在這里比他們以前住的地方要小得多,就是樓齡大了處處顯陳舊,不過收拾起來也不是什么難事,林淼的動作很麻利,沒有一點兒女兒家的嬌氣。 其實林淼的奶奶一直盼要男孫,林爸爸年輕時也有重男的思想,偏偏得了林淼這個女兒,所以盡管也很疼她,卻是一直當兒子來教育的,林淼百折不撓的倔脾氣也源于此,從小做什么學什么都很認真,非得證明自己并不比男孩子差。 林爸爸透過窗臺,看著女兒爬上爬下掃房子擦玻璃,滿眼皆是復雜的情緒,表情晦澀難明。 慧極必傷。 是他這做父親的沒用。 客廳有個紅木柜子,是林淼父母結(jié)婚的時候打的家具,搬家時也一并搬來了,它的大體積和這個小房子有點格格不入,可是沒誰舍得扔,里頭收攏的都是零碎的東西。 林淼拿雞毛撣子將柜子里里外外撣了一遍,發(fā)現(xiàn)最上層放著一個扁的長方形的紙箱子,又破又舊已經(jīng)蒙了一層灰,她好奇捧下來看了一眼,當即愣住了,喃喃地問:“這個還留著?” 那是一架老式的電子琴,也是林淼音樂的啟蒙。 林mama聽了聲,從廚房出來,看到那電子琴就緊張了一下:“哦,你爸說沒壞,就留著了?!?/br> 其實是舍不得丟,反而是后來買的鋼琴沒留下,這里根本沒地方放……都是可惜了。 林淼忍不住伸出手指摁了一下琴鍵,沒有聲音,隨即笑了笑,沒有電當然發(fā)不出音色。 她默不作聲又把它重新包起來,后來細聲說了一句:“留著也好?!?/br> 林mama覺得女兒這平靜的樣子,應該是放下了,暗暗松了口氣,回廚房摘菜,孩子難得回來一趟,打算都做她愛吃的。 她不知道,林淼還在底層抽屜的角落,翻到了一個鐵盒。 盒子里存的都是她念書時得的獎狀,厚厚的一疊,林淼懷念似的一張張看下去,還翻到了她中考、高考時的準考證,一寸照上的自己,從稚嫩到青澀蛻變著……只不過,沒想到還有一個大學時代的學生證。 她明明記得自己扔掉了的。 這份訝異讓她連呼吸都忘了,捏著本子的指尖沒有血色。 林淼若無其事地把其他的東西都歸置好,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直到背靠了門,才渾身疲軟地滑坐在地上,慢慢地攤開手,儼然是那一小本被捏皺的學生證,貼著她照片的紙已經(jīng)發(fā)黃,還帶著些難看的污漬。 它見證了一段她不愿回望的過去。 真是物似主人。 那些斑點無論她怎么努力都無法消弭,如影隨形。 一切的一切,都始于這本學生證。 大三的那個夏天,特別的熱,每個人都恨不得呆在空調(diào)房里一輩子不出來,宿舍沒有空調(diào),林淼算是能忍的人,可是也被這股熱氣搞得心煩氣躁,期末考評的創(chuàng)作作品一點靈感都沒有。 恰好知道附近開了家很有情調(diào)的書吧,林淼和同學去了一次就喜歡上了那里,安靜地看看書聽點音樂,比呆在悶熱的宿舍強多了。 于是林淼也成了書吧的???,連柜臺小妹也和她漸漸熟絡,每次去都點同樣的——去冰少糖的奶茶,有時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有一個周末她陪朋友去景區(qū)玩,回來時路過書吧還進去歇了一會兒,沒想到回宿舍才發(fā)現(xiàn)學生證沒了,以為掉在那里,可是誰也沒見著。 林淼發(fā)愁要抽時間去補辦,結(jié)果第二天就有人聯(lián)系她,說自己撿到了她的學生證,她將信將疑,謹慎地約在了學校傳達室門口,守門的大叔好歹能鎮(zhèn)一下。 遠遠的,林淼看見遮陰棚下,站著一個身形高大清雋的男生,陽光太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臉龐。 他卻頂著日頭迎了上來,笑容很燦爛,捏著手里的東西晃了晃,歡快地說:“嗨!你是林淼吧?原來就是你!” “是你撿到我的學生證嗎?麻煩你送來,謝謝了。”林淼伸手就要去拿回來。 對方手一縮,接著說:“哎,你還沒聽我自我介紹呢,我叫顧淮,顧城的顧,淮河的淮。這么一說……我們還挺有緣的,淼有三個水,淮也有三點水,對不對?” 鬼才跟你對!凈胡扯! 林淼心里嘀咕,這才不得不跟他對視。 這個自稱顧淮的人,有一雙很明亮的眼睛,笑起來連眉眼都掛著暖意,如同這盛夏般耀眼。 盡管過去幾年,她仍然記得,可也只能是記得,而不能惦記。 林淼閉上了眼睛。 除夕這天,林淼收到了一大箱年禮,有補品有水果有衣服,卡片上只落款了一個“su”。 林淼吃了一驚,正想給susan打過去問問,她就心有靈犀般打了過來。 “淼淼,東西收到了吧?”susan的聲音比以往都要輕柔。 林淼想到她剛手術(shù)完沒多久,關(guān)心地說:“蘇姐,你怎么還給我寄東西?身體怎么樣了?” “我?好得可以上山打老虎!”susan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也別太感激我,我又沒打算發(fā)年終獎給你,那些東西都是別人給我的,我用不完就給你唄?!?/br> “那也得謝你?!绷猪抵纒usan刀子嘴豆腐心,更要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