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有些記者怕是照不見,就跑到他們跟前,拿鏡頭對著賀陽他們的臉照,閃光燈刺在眼睛上,不少人第一反應(yīng),就是低下了頭。那姑娘就在一邊說,“別低頭,低頭人家拍什么,不準低頭啊?!闭f著,還拍了拍他旁邊的叫陶園的小姑娘的肩膀。 賀陽就看著,陶園驚恐的抬起了頭,然后起碼有四五個照相機,在同一時間,對著她摁下了快門。好容易到了后臺,那群記者才散開。陶園幾乎在那一剎那就哇的哭了出來,“我不想?yún)⒓恿耍也幌雲(yún)⒓恿??!标犖槔锏牧硗馊齻€女生立刻上前去安慰他。 賀陽心情也不算好,縱然他來之前都想好了,可這樣的場景,還是讓他的心理建設(shè)全部塌陷。若非……他想了半天,也說不出若非什么,他就是這個境遇,沒有任何若非可以改變。 不一時,前面的活動就開始了。他聽見前面有講話聲,有人放鞭炮,而陶園也漸漸安靜了下來,不知道他們勸了什么,總之沒有再鬧騰著,不要參加了。 又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剛剛帶他們來的小姑娘就過來了,催促著他們按著中間高兩頭低排了隊,帶著他們往前臺走,臨上臺前,她在一旁一個個叮囑,“挺胸抬頭,你們可是簽了合同的,答應(yīng)了有錄像的。” 或許這次記者的大炮筒離著遠了點,或者是那句話起了作用,所有人都沒再低頭。他們邁著整齊的步子上了臺,而臺上已經(jīng)站著另外十個人,賀陽知道,那應(yīng)該是一中的學(xué)生。然后賀陽就聽見主持人說,“由請昌茂集團董事長朱成功先生上臺,為學(xué)子們頒發(fā)助學(xué)金。” 賀陽就跟著大家,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臺階處,看著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臉上帶著微笑,快步走上了臺。他這才知道,昌茂集團居然是朱成功的企業(yè),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看著這個男人,心臟居然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有種不知道為何而來的激動感。 ☆、第5章 韓丁 音響里放起了《感恩的心》的音樂,歐陽菲菲略帶磁性的聲音,將人們迅速帶入了情境。朱成功就在這樣的伴奏中,一邊跟下面的觀眾打招呼,一邊慢慢地走上了臺。 穿著紅色旗袍、端著盤子的禮儀小姐從舞臺兩側(cè)魚貫而出,在朱成功雙手合十對著觀眾做了個輕微拜拜動作的時候,時間恰好地分別站在了學(xué)生們的中間,同時,下面在領(lǐng)掌人的帶領(lǐng)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電視臺的攝像機鏡頭,就這樣從朱成功身上轉(zhuǎn)移到了觀眾席,又從觀眾席拉回到了臺上,定焦在朱成功臉上。 “真暴發(fā)戶!”賀陽旁邊的那個叫趙明的小男孩暗罵了一句。 賀陽壓抑著心中那股子異常的激動,雖然不贊同趙明這句話,但說真的,他想了想朱驁那副冰清玉潔的樣兒,再看看朱成功這副做派,想想朱成功的羊毛內(nèi)褲和朱驁中考后得到的獎賞,不得不承認,朱驁那孩子養(yǎng)成那品質(zhì),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朱成功由著主持人帶領(lǐng)著,從一中那十個學(xué)生開始,一個一個的,將盤子里的支票拿起,交給學(xué)生,然后握握手,在話筒前說一句“好好學(xué)習(xí)”,再為下一個學(xué)生頒發(fā)支票。 每個人只有短短的五秒鐘時間,進度快得一點都不像他剛剛那時長四十分鐘的演講。 到了賀陽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十八個人,朱成功顯然也有些疲勞,他甚至都沒有看看賀陽,而是直接就從禮儀小姐的盤子里拿到了那張支票,放在了賀陽手中,然后伸出右手跟他握手。只不過,賀陽看著支票上面寫著的四千八百塊錢,想到三年的高中生活終于有了著落,鬼使神差的,大著膽子,說了聲,“謝謝?!?/br> 這怕是這么多孩子中第一個說謝謝的。朱成功有些意外的抬起了頭,就跟賀陽來了個面對面的直視。賀陽在那一剎那終于看清楚了他的長相,這人雖然號稱南城最大的暴發(fā)戶,但若論長相,真是很斯文,額頭飽滿,眉毛濃黑,眼睛是單眼皮,但狹長,戴著個無框眼鏡,看著有點像是中年版的陳道明。 只是可惜的是,朱成功并沒有多在意的看他,他的目光不過在賀陽的臉上劃過,就握了握他的手說,“好好學(xué)習(xí)。”比別人不一樣的,怕是覺得賀陽很懂禮貌,他頓了一頓后多加了句,“天天向上”。隨后,就走向了第十九名受捐助者。 等著朱成功將二十個人的學(xué)費全部頒發(fā)完了,工作人員就領(lǐng)著他去中間,讓所有學(xué)生合攏,然后進行了一次合照。這個結(jié)束后,整個活動算是進行到了一個段落,不過朱成功顯然沒那么多時間,從臺上一下來就離開了,剩下的則是他的助理韓丁挑的大梁。 后面的活動,是主持人對他們二十個人的情況一一作了簡單的介紹,每個學(xué)生說一句努力的話,然后進行現(xiàn)場配對。跟賀陽對上的,是個帶著大大的黑框眼鏡的女生,叫做丁蕊,是南城今年的中考解元,僅比朱驁少了兩分。但他們的境遇完全不同,朱驁名車加身,這女孩則有一個智障的媽。最重要的是,市里每年的獎勵,只給狀元。 等到活動結(jié)束,都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韓丁將支票收了起來——這都是道具,錢會直接打到學(xué)校賬戶中,他們壓根過不了手,又叮囑了他們學(xué)習(xí)要互助,電話保持暢通,可能隨時會對他們進行拍攝,就原地解散。 賀陽實在是對考大學(xué)有種執(zhí)著,下了臺就去找丁蕊,挺不好意思的說,“我知道你家里的事兒,我家也一樣,我也不耽誤你,你看如果可以的話,哪天有空,能不能把課堂筆記和卷子給我,我復(fù)印一下?” 丁蕊抬起那張被寬大眼鏡遮了一半的臉,不算熱情的點點頭,“周一中午下學(xué)你在校門口等我吧,下午上學(xué)再還給我?!?/br> 賀陽連忙道了謝,丁蕊就自己走了。 他瞧著沒事了,就往校外走去,準備回家伺候他爸吃了飯,看會兒書,等著下午四點去餐館打工。只是走了幾步,就有汽車在他身后摁喇叭,賀陽原以為自己擋道了,就往馬路牙子那邊靠了靠,沒想到后面的車依舊,他挺郁悶的回頭看了看,就瞧見那輛沃爾沃的車窗搖了下來,露出韓丁的臉,沖著他說,“賀陽是吧,上來我送你回家?!?/br> 賀陽就瞇了一下眼,瞧了瞧這剛剛散開的幾十個人,每個人都離這兒不算近,但顯然,韓丁只問了他一個。那個趙明就跟在他身后不遠處,此時正用羨慕神色看著他。賀陽頓時覺得這人上次看他就有些怪,這次載他更是怪。他不好拒絕,只能有策略地問,“韓總助要去哪兒?” 韓丁倒是老油條一個,“跟你一條道,你不會這時候都不回家吧。我記得你的資料上可寫著,每天中午伺候爸爸睡覺起床的,你媽今天不上班?” 賀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他總不能對著資助方說我今天不伺候我爸了吧。再說又不能確定人家是真有惡意還只是想要捎他一程,只能答應(yīng),但又不想離著他太近,就開門想坐到后車座上。沒想到后車座門壓根鎖著,他又側(cè)頭看韓丁,韓丁笑著說,“副駕駛?!?/br> 賀陽沒辦法,只能繞過去,上了副駕駛,等著韓丁開車。韓丁嘆口氣,就傾過身來。在賀陽看,就跟這人要下來壓住自己似的,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瞬時間大面積的撲入賀陽的鼻子,讓他有種想要逃避的感覺。 賀陽顯然被這樣的親密動作嚇了一跳,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想推開他,韓丁此時卻抓住了旁邊的帶子,身體隨之退回,邊將帶子給他固定好,邊解釋說,“安全帶。” 賀陽的臉騰地一下子就紅了,他家沒有車,整個賀家家族里有車的不過是小姑賀小芳家,他只坐過一次,還是后座,不用系安全帶的,所以雖然知道這個常識,卻真不知道該怎么做,也沒想到韓丁是要做這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隨即又想著,這活韓丁明明可以吩咐他自己完成的,壓根不用這么親力親為,他不自覺的,雙手就抱在胸前。 車子很快開出了一中校園。韓丁似乎對去他家的路很熟悉,連問都沒問賀陽。兩個人的密閉空間,因著賀陽的沉默顯得有些沉悶,韓丁似乎沒話找話的說,“你對我挺戒備的啊?!?/br> 賀陽還在想著韓丁什么意思,有些走神,就很茫然的“啊”了一聲。韓丁扭頭正好瞧見他那迷茫的小樣,忍不住就笑了說,“我說你好像很害怕我,其實你們20個人,每個人我都需要深入了解的,只不過第一個從你開始而已。”像是讓賀陽安心一樣,他解釋了一下,“讓你做副駕駛,是因為這樣好說話,再說,這也是禮貌,你看,我費力吧唧的開著車,你跟大爺似得坐后面,我多難受啊?!?/br> 這么說的確有理,何況又指出了一項賀陽禮儀的不足之處,賀陽臉上剛剛下去的紅,又有些上來的意思。倒是讓韓丁從余光里瞧著,覺得這孩子還真是可愛。 有了韓丁這些話,賀陽心里的那點子疑慮總算下去了不少,他想,或許他太敏感了,韓丁年紀輕輕都做到總助的位置了,肯定不是一般人,他家那么窮,能有什么讓人看上的?所以也就松了口氣,沒再往其他方向想,韓丁問他話,就老實回答。 賀陽家離著學(xué)校不算遠,每天帶著吳文才騎自行車過來,也不過是三四十分鐘,這又是周末,路上不算堵,車開了二十分鐘就到了,賀陽因為是瞞著他爸媽出去的,自然不敢讓韓丁將車開到家屬院門口,老遠就請韓丁停車。 韓丁皺著眉問他,“這還差著老大一截呢,都走了九十九步了,還差這一步嗎?” 他說著,就想一腳油門過去。賀陽卻是有些急,他家住的都是他媽車床廠的老鄰居,芝麻大的事兒不用一下午一個宿舍樓都知道,他可是騙他媽說補課才出來的,如果從一輛轎車里下來,晚上他媽肯定得拷問他,那就不知道什么光景了。 他只能撒謊,“那邊有個小超市,我買點東西?!?/br> “呵,忽悠吧。”韓丁竟然在瞬間就識破了他的謊言,“你家門口就有超市,跑這么遠干什么?你該不是……”他頓了頓,像長了透視眼一樣盯著他,然后說出了答案,“這事兒沒告訴你家里人吧。” 賀陽畢竟還是個孩子,哪里想到,苦苦隱瞞的事兒,就這么簡單讓人給猜著了,他臉上幾乎瞬間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連忙向否認,“沒……我……” 只是還沒說完,韓丁就拍拍他的腦袋,阻止他接著說下去,“這事兒也沒什么,我也能理解,畢竟哪個家長不希望孩子生活無憂無慮呢。雖然拿助學(xué)金是好事兒,但我如果不是茂昌的人,我也得說一句,太傷自尊心了。你大了,不希望家長也跟著難受,我能理解?!?/br> 賀陽一時間有些茫然,他盯著韓丁看,發(fā)現(xiàn)這人的表情特別真誠,沒有一點像是裝出來的。他心里的防備,就有些松動。他想,他最近一段時間是不是走大運了,遇見了張敏這樣的好老師,又拿到了助學(xué)金,找到了兼職,而且眼前這個陌生人,還能這么理解自己。 韓丁瞧他這樣子,就知道已經(jīng)說到心坎里去了,他看慣了人心,也不多言,就又拍拍賀陽的肩膀,激勵他說,“好了,話不多說了,我不會說出去的,你好好努力,下車回家吧,有空見?!?/br> 果不其然,等著賀陽下了車,臉上就露出感激的模樣。韓丁閉了車窗,調(diào)了頭往回走,還能看見賀陽站在原地沒走,不由嘴角勾了勾,說了句,“hun。” 卻不知道是真純還是真蠢。 ☆、第6章 小名 賀陽等著韓丁車走了,才慢慢回了家。他媽已經(jīng)上班去了,照舊在飯桌上給他扣了菜,他爸倒是沒看電視,躺下睡著了。賀陽過去瞧了瞧,看他呼吸平穩(wěn),應(yīng)該沒事,就自己把飯吃了,復(fù)習(xí)功課。 沒多久,賀大海就醒了,賀陽伺候他去了廁所,順便就把打工的事兒告訴了他爸,說的時候,賀大海正看著新聞,播的是哪里哪里又出車禍了,亂糟糟的聲音,讓不大的屋子顯得特別嘈雜,賀大海的聲音淹沒在其中,“那就去吧。” 賀陽看了看他爸,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反對的情緒,就按照自己想的法子,先做好了晚飯,又給他爸爸尿壺放在身邊,出了門。 吳文才就等在他家門口呢,瞧見他出來,就吐了口氣,“我害怕你爸不愿意呢?!辟R陽搖搖頭,“他不會說什么的?!?/br> 應(yīng)該說,自從他爸出了車禍后,就不在說什么了。給他好吃的,他就吃,給他白菜幫,他也沒怨言,別的事兒也是一樣。對自身境遇的不關(guān)心,延伸到整個家,就是對家里生活的漠視,無論缺錢還是缺物,他都半句話沒有,譬如說賀陽的上學(xué)。 但其實,賀大海在沒出車禍前不是這樣的,他是個卡車司機,多年前可是吃香的行業(yè),每個月都往外跑,性格特別開朗,喜歡把賀陽扔在脖子上扛著走,還喜歡給趙麗珍買各種各樣的禮物。那時候,他們家日子過得好,在奶奶和姥姥家都有臉。 賀陽嘆口氣,一場車禍,什么都不一樣了。 吳文才知道賀陽肯定是又想著什么不高興的事兒了,就轉(zhuǎn)了個話題,“那飯店我問過我爸了,挺正規(guī)的,就是刷碗這活有點遭罪,主要是你年齡不夠,他們也不敢讓你去前面端盤子?!?/br> 賀陽心里門清,若不是吳文才的爸爸的面子,人家請誰不好,還要他個兼職,就拍了拍他肩膀,“已經(jīng)挺好了?!?/br> 那飯店叫如意酒家,不算大,但因著做的是特色菜,所以在南城名氣不小。吳文才帶他過來,找了個叫廖叔叔的人,就把賀陽給介紹了一下,這廖叔叔應(yīng)該是這里的經(jīng)理,直接帶著賀陽進了后廚,給他指出了他的工作臺——洗碗池。不過他對著那個胖胖的廚師長說,“賀陽是朋友家的孩子,過來體驗下生活,大家多照料下?!?/br> 這句話,讓賀陽的日子頓時好過了許多。等著廖經(jīng)理一走,周廚師長還遞給他衣服橡膠手套,叮囑他說,“咱這吃的都是回頭客,慢點不要緊,一定要干凈。兩遍洗,三遍沖,別怕麻煩?!?/br> 賀陽立刻應(yīng)了,這天其實挺好過,吳文才陪著他沒走,廚房里的人也都挺客氣,等著九點半他們下班的時候,還遞給他一盒炸好的酥rou,讓他帶回家加餐?;厝サ穆飞希R陽想把酥rou給吳文才呢,這家伙直接就跑了,他沒辦法,只能自己拎著回了家。 這盒酥rou倒是讓賀大海挺高興。賀陽家常年沒油水,趙麗珍幾乎是數(shù)著rou絲下鍋,賀大海也不能吃夠。他招呼著賀陽給他倒了一半出來,又自己倒了杯二鍋頭,賀陽在屋里看書,聽著他喝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還咿咿呀呀跟著戲曲臺唱了會兒。 第二天早上第四節(jié)課是體育,賀陽離著下課五分鐘,就守在校門口了,等著下課鈴一響,立刻竄過了街道,守在了一中大門口。只是沒想到,第一個沖出校園的并不是學(xué)生,而是那輛聲名赫赫的路虎,賀陽心想,學(xué)霸的世界真心不懂,他怎么能這么快就把車開出來的,明明剛下課好不好。 只是沒想到,那輛路虎出了校門后,沒有立刻上路開走,反而向后退了幾米,停在了賀陽面前。賀陽挺意外的看著車窗慢慢搖下,露出了坐在副駕駛的朱驁的臉,他這次沒有帶墨鏡,將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展露無遺,賀陽不得不承認,即便他是個男的,朱驁在他的觀感里,也挺好看的。 不過,賀陽自認朱驁跟他沒交情,朱驁也犯不著見了他就跟他打招呼,就以為是他們要停車在這兒,連忙往別的地方避了避,這個舉動倒是讓車里的朱驁挺無語的。他沖著賀陽說,“喂,就你,別躲了?!?/br> 賀陽一臉意外的指了指自己,朱驁那高貴的頭顱就點了點,問他,“那個男生又找你麻煩了嗎?”賀陽更意外的搖搖頭,朱驁又說,“我那天想了想,處理的方法不太好,我也不認識你,萬一他報復(fù)你,我也不可能看到。這樣,我給你個手機號吧,萬一他找你麻煩,你可以打電話給我,你的名字也告訴我?!?/br> 賀陽簡直被這天上掉下的餡餅給砸傻了,他有些呆愣的看著朱驁,哪里想得到英雄救美還會質(zhì)保三年,“賀……賀陽,我叫賀陽?!辟R陽想,他總要表示一下感謝吧,于是對著低頭找了張紙寫電話的朱驁說,“真是謝謝你,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還記著這事兒,我……” 話沒說完,朱驁就將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塞進了他手里,然后說,“我只是修正自己的錯誤,你不用這樣,當然,沒事最好,再見?!闭f完,窗戶就升了上去,擋住了兩人的交流視線,在賀陽心中翻騰著我艸你對我一個男生耍什么酷的視線中,開離了一中的校門口。 一旁,等車一走,賀陽就看到站在車另一邊的丁蕊,她手里拿著個厚厚的筆記本,恐怕已經(jīng)等了一會兒了。他挺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對不住,你久等了?!倍∪锴浦禽v路虎在車流中消失不見,于是說,“你認識他,不用要我筆記的,他是狀元?!?/br> 賀陽將筆記本接過來,是物理,這才開學(xué)一個來月,已經(jīng)記了半本子了,丁蕊的字寫的工整,倒是適合他來看,他說了謝謝后,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跟他不熟的,他幫了我個忙,算是問問后續(xù)?!?/br> 丁蕊聽了哦了一聲,挺冷冰冰的說,“我說呢,你跟他熟還用參加助學(xué),行了,筆記本下午給我,還在這兒?!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旁邊推了自行車出來的吳文才恰好瞧見,瞪著眼睛忿忿地說,“她這什么態(tài)度,都說好了互幫互助,怎么還這樣。”賀陽也挺不得勁,不過這畢竟是求人的事兒,人家什么態(tài)度都正常,他只能哄著吳文才上車,兩個人已經(jīng)看好了,有個地方復(fù)印特便宜。 而車窗搖上后,司機老王突然問朱驁,“豆豆,剛才那孩子你認識啊?!?/br> 老王是看著朱驁長大的,跟他爸爸的創(chuàng)業(yè)伙伴們一樣,都叫慣了朱驁小名,朱驁對著他們,也就跟對著長輩似得,聽著老王問,就回答,“那天在停車場,看著趙大江家的兒,找了三個幫手揍他,我就出了次頭。王叔,你認識他啊?!?/br> 老王笑笑,“不算認識,就是昌茂不是弄了個助學(xué)活動嗎?還要拍攝紀錄片,從你們學(xué)校和十一中都選十個孩子進行資助跟拍,上周末正好是活動典禮,你爸去發(fā)言,還給二十個受資助的孩子頒發(fā)學(xué)費,我就看見他了。一群黑乎乎孩子里,就這一個長得白凈好看,我瞧著有點面善,就多看了幾眼?!?/br> 朱家的企業(yè),包括他爸白手起家的礦場,還有后面延伸出來的連鎖酒店和飯店,房地產(chǎn)開發(fā),組合成了龐大的昌茂集團。但是朱成功是不相信所謂的上市圈錢這一套的,他總覺得那樣的話,股份不全在手中,縱然錢多了,但把控就少了,所以定了不上市的基調(diào)。 整個昌茂集團,除了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給了跟隨他創(chuàng)業(yè)的元老,剩下的都保留在朱家夫妻手中,朱驁雖然不是朱成功的獨子,但因為老大朱銘先天智障,朱成功已經(jīng)決定給他設(shè)立基金,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昌茂將會完整的傳給朱驁。 因此,這個助學(xué)計劃朱驁是知道的。但因為他本身是一中學(xué)生的身份,為免尷尬,就避開了所有的cao作,沒想到,賀陽居然是其中一個。朱驁想著那天趙家勇欺負賀陽時說的話,一時間好奇的問,“他家什么樣?” 老王想了想說,“我就問了兩嘴,也沒多問,說是親爸出車禍癱了,肇事司機沒錢,他家花光了家底,現(xiàn)在就靠著他媽一個人生活,他媽想讓他讀技校,他沒愿意,上這個學(xué)挺不容易的吧。 ” 朱驁挺意外地哦了一聲,他只覺得賀陽家應(yīng)該一般,可真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狀況。這么再想著賀陽那天拿著轉(zhuǎn)頭設(shè)計砸人的樣兒,就覺得賀陽的性子鮮活得多,他看過太多被生活壓平了的人,沉默寡言,自尊敏感,賀陽這樣的,少。 ☆、第7章 目的 賀陽拿著復(fù)印來的筆記本趁著下午政治課仔細研究半天,發(fā)現(xiàn)一中老師講課果然條理性強了不少,他原先很多不懂的東西,這么看著也有了些頭緒,想著已經(jīng)跟丁蕊說好,明天中午將剩余幾科的筆記都復(fù)印,心里一下子充滿了希望。 連下午帶著吳文才從校門口沖出的時候,都透著股“今兒老百姓真呀真高興”的勁兒。吳文才還在他身后拍他,“你小心點,我可百十多斤呢,甩出去遭老罪了。” 賀陽還想跟他貧兩句,順便問問他來不來他家做作業(yè),就瞧見前面不遠處停了輛沃爾沃,穿的西裝革履的韓丁就靠在車門處,好像在等人。 上周末的事兒還歷歷在目呢,賀陽對著韓丁印象還不錯,于是就放慢了速度溜了過去,沖著韓丁打了個招呼,韓丁于是就享受了一把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他真沒想著賀陽還能主動跟他打招呼,頓覺自己形象維持的不錯,于是瞇著眼瞧著這兩人造型說,“你來得正好,我正找你呢。” 賀陽就有些詫異。 周末活動后,韓丁就通知他們說是等通知,賀陽尋思著,恐怕什么活動都沒定,肯定早著呢,沒想到才兩天,韓丁就有吩咐了。他就問,“是有什么活動嗎?” 韓丁一聽就知道賀陽誤會了,不過他正愁著沒理由呢,立刻順桿爬,就點了頭,“對啊,不過還沒定下,我們有個想法,但不知道你們喜歡嗎?我就過來想跟你聊聊,”他瞅了一眼坐在車后排的吳文才,一臉打擾了的表情問,“你是不是不方便?” 賀陽原本就覺得白拿人家這么多錢,挺不好意思的,話頭就沒那么緊,“我得回去看我爸,他一人在家,沒太長的時間?!表n丁一聽有戲,立刻點了頭。“用不了多久,上車吧,我開車說不定還快呢?!?/br> 吳文才在賀陽身后聽了個全場,他跟賀陽不同,賀陽看著陽光燦爛,長得又聰明樣,其實對社會上的事兒很多都不了解。可他自小跟著商務(wù)局的爸爸混飯局,雖然都是小科員們,但聽得多了。就多了個心,沖著賀陽說,“我不想一個人回去,要不我跟你過去吧?!?/br> 賀陽對吳文才能陪他,其實還挺高興的。只是沒想到韓丁上來就否定了,“恐怕不行,我們這都是機密,賀陽是參與者,我才能說說,恐怕不能告訴你。小同學(xué),真抱歉?!?/br> 吳文才一聽,眼睛就打了個轉(zhuǎn),沖著賀陽說,“那行,我先走了,你早點回去啊?!?/br> 賀陽這才跟著韓丁進了車里,韓丁還笑著說,“你朋友挺關(guān)心你啊?!辟R陽一進車里就想起那天挺尷尬的事兒了,原本就不知道聊什么,一聽這個話頭,連忙跟著說,“我們倆從小一塊長大的,住的就隔一道街,所以搞關(guān)系好?!彼麊枺绊n總助,什么計劃啊?!?/br> 韓丁開著車,不在意的說,“車上不好談事情,分神的。”他指了指外面的車道,“我?guī)闳€安靜的地方說話吧。對了,別叫我韓總助了,天天上班聽,其實已經(jīng)挺煩了,一聽這個稱呼,我就想起那些堆積如山的工作,頭都大了。我比你才大十歲,你叫我韓哥吧?!?/br> 他說這話,就隨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領(lǐng)帶,看起來倒是沒那么嚴肅了,還趁著紅燈,沖著賀陽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賀陽的心就撲騰一下,非但沒在這些極為放松的動作里松緩下來,反而更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