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那些話都是用漢語喊出來,狠辣卻又滲人,賀陽即便再堅強,可依舊是有些害怕的。但人已經來了,活已經交給他了,他能怎么辦?他只能去床頭瞧瞧,看看他平時用的東西全不全,瞧著那滿被子的涼水,又回去拿自己買的一個電熱水壺,想燒點熱水給他喝。 路過前臺的時候,他沖著一個甜美的大姐問,“那人是什么時候住院的?一直這樣嗎?”他長得太顯小了,若非身份證確定他已經成年了,大部分美國人都認為他恐怕也就十三四歲。可即便知道了他的歲數,也忍不住的對他好一些。大姐立刻很熱情地對他說,“來了五天了,兩天前清醒過一次?!?/br> 賀陽謝了他,拿著水壺燒了熱水,給他倒在暖壺里。隨后又去廁所接了熱水,拿著毛巾替他擦臉擦腳。他還醒著,瞪著一雙大眼睛,不停的扭動,還試圖用嘴巴去咬賀陽,只是卻都失敗了,他只能接著破口大罵,說辭依舊是那些,不過顛三倒四,這回挨罵的,又加上了廖云山,賀陽聽著順序猜想,應該是他爹。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天,雖然有些害怕,但終究人是被綁著的,就算再兇狠,不過是在嘴上,賀陽很快習慣了,拿著溫水去給他喂藥,到點給他喂飯,當他是個大肚子的木乃伊。他吐出來,弄臟了,賀陽也不跟他發(fā)火,默默地拿去洗,倒是讓醫(yī)院的不少人看了佩服。 第二天晚上的時候,賀陽去打了壺水準備燒開,只是轉眼的功夫,回來病房里就安靜了下來。那時候都九點多了,他只當是這人睡著了,心里也算松了口勁兒,沒想到剛放下壺,就聽見床上那個人說,“我要尿尿,放開我?!?/br> 賀陽就猛的回了頭,跟那個人的目光對在了一起,這時候,那個人的目光變得不再渾濁,而是具有殺傷力極了,他盯著賀陽,明明是簡單的一句話,賀陽卻覺得有種我不去做,就會得到懲罰的感覺。賀陽知道,這個人清醒了。 他沒有回答他,只是立刻摁了鈴,叫了醫(yī)生過來。 繁復的檢查過后,醫(yī)生認為他清醒了,這才將他解開。他安靜地自己去了廁所,回來拿著賀陽燒好的水喝,然后安靜的看向窗外的月亮,跟瘋了的樣子判若兩端。甚至,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賀陽,還用一種你怎么不去死的口氣,吩咐他快點睡覺不要在他眼前晃。 賀陽覺得這人就算清醒了也反復無常,他哪里敢入睡,生怕半夜里沒綁著的廖魯川會下來,摸摸他腦袋,跟切西瓜似得,把他割了。然后他就知道了,罵的那么兇猛的廖魯川,半夜居然會做夢說夢話,哭著叫著爸爸,別這樣對我。 這讓原本尋思不行就走人的賀陽,猛然間身體僵硬了。廖魯川白天罵的有多兇狠,說的有多瘋狂,此時就有多脆弱。賀陽跟他躺在同一個病房里,在同一片異國天空下,縱然知道兩個人并不能相提并論,可也奇妙的共鳴了。 他在那一刻,下了決心留下來好好照顧他。 車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慢了下來,將賀陽從回憶中打斷,拽入了現實,他詫異地瞧了瞧車外,依舊是馬路,離著酒店還很遠,這時候才聽司機對他說,“吳總,三少的車追上來了,在后面?!?/br> 賀陽忍不住的回頭去看了看,隔著玻璃,他瞧見了廖魯川坐在副駕駛座上,沖著他擺擺手,司機很快就收到了電話,聲音是外放的,他聽見廖魯川在電話里命令司機說,“靠邊停,等我上車?!?/br> 司機看了一眼賀陽,賀陽有些擔憂地點點頭,也不知道這人在這么擁堵的馬路上,怎么擠過來的。他嘆了口氣想,就是這么一個瘋子,他只是一時的心軟,而廖魯川卻帶他進入了投資圈,即便這些年的打拼都是他自己所為,他依舊不能不感激這個人。 而在北城的另一邊,朱驁在思來想去后,終于下定決心,撥通了朱成功的電話。十年了,為了賀陽,朱成功與韓金茹的婚姻名存實亡,他的精力只分成了三部分,朱銘,找賀陽和工作。 年前他回南城的時候,如同每次回去一樣,跟他坐在一起喝了茶,這個記憶中俊帥的父親,已經比同齡人要衰老得多。他對朱驁說,“銘銘我能安頓好,你我也放心,只是陽陽,我歲數已經這么大了,身體也越發(fā)不好,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他,也不知道這些年他過得怎么樣?” 他知道自己這么多對于賀陽來說,是多管閑事,可他不得不做,這次,不是所謂的圣父,而是他覺得,就算是個普通人,看見朱成功這些年的努力,也應該給他一次機會,何況,朱成功的身體并不好,如果現在不說,如果有一天朱成功離開,賀陽會不會后悔? 只響了兩聲,朱成功那邊電話就接了起來,那個男人緩慢的咳嗽,用沙啞的聲音驚喜地叫他,“豆豆?” 朱驁說,“朱叔叔,我看到賀陽了?!?/br> 他聽到電話落地的聲音。 ☆、第69章 廖魯川雖然著急地趕上了賀陽,但真等賀陽將車靠邊停,讓他上了車,他反而不著急了。剛剛還一副陰郁的樣子,這回倒是摸著肚子說,“餓了,先去吃個下午茶吧?!?/br> 賀陽沒辦法,一邊吩咐司機找個地方,一邊問他,“你出來老爺子能愿意?” 一聽這個,廖魯川就一臉呵呵的表情,譏諷地說,“他抓緊去看大兒子呢,哪里有時間管我?” 正說著,他手機就響了,廖魯川低頭一瞧,就用牙齒咬緊發(fā)出嗤的一聲,將手機晃給賀陽看,“瞧,這不來電話了。” 他倒是光棍,直接摁了免提接聽,結果就聽見廖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話筒里噴薄而出,“小兔崽子,你又跑哪里去了,你哥哥現在還躺在急診室呢,頭上的窟窿斗大,你還不過來,你想氣死我嗎……” 廖魯川顯然覺得呱噪,又明白如果掛斷了老爺子肯定會源源不斷的打過來,就隨手將手機放到了一邊,自己皺著眉頭看著窗外。一時間,整個車內都是廖云山的聲音。 約么過了幾分鐘,老爺子也發(fā)現了不對,他八成也累的不得了,聲音有些虛的沖著這邊喊,“小兔崽子,你在聽嗎?我警告你,馬上給我滾過來,否則我斷了你的供給,我看看你還能這么囂張?!?/br> 廖魯川八成覺得他爹將殺手锏拿出來了,可以結束了,就拿起了手機,沖著他說,“爸,都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點都沒變呢,除了不給錢,你沒別的辦法了?算了算了,老張,去醫(yī)院?!?/br> 他那種真拿你沒辦法,我還是給你點面子的口氣,連賀陽聽了都忍不住要吐血,何況,是廖云山,他氣的直接啪的一聲摔了電話,聲音只傳到車里半聲,就沒音了。 一時間,車里終于靜了下來. 可賀陽依舊能感覺到,身邊廖魯川身上的冷意,顯然,他雖然嘴上說的輕松,怕是心里總是不那么舒坦。畢竟,廖魯川當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爸爸為了保住老大,卻將他一個人丟在了國外,廖永也至始至終沒給他陪個不是。他如今不過是動了次手,對于廖永來說,這比起他當年干的事,算點什么呢?廖云山倒是讓廖魯川去看廖永了。 這些年,廖云山雖然錢一點沒少給,可賀陽最能理解,這種不被重視的揪心難過。 就像他當年,明明什么都沒做,卻已經在四位父母那里成了最不受待見的存在。他初入美國的時候,縱然已經死了心,可卻依舊對這種不平不能淡然看待,總是在夜深人靜累的連覺都睡不著的時候在想,為什么。 為什么我明明是你親生的,你卻不愛我?為什么我明明受了苦,你卻不疼我?為什么我明明對你那么好,你卻連要都不想要我? 可十年打拼,他在這個社會上摸爬滾打,被騙過,被欺負過,被嘲笑過,被否定過,逐漸一點點摸索做大,再到如今,輪到他去品評別人,換個角度,他終于明白了,人都是利益至上的,沒有人有義務對你好,縱然那是你的父母。 如果他對你好,你需要感恩相待,如果他對你不好,拍拍屁股走開就好。 他十年前,顯然是太過在意了。 只是他走出來了,可廖魯川沒有。 當然,他們的精神狀態(tài)也不同,他是個正常人,當年事情發(fā)生的時候,不過十七歲,這些年見得多了,認識的多了,所有情緒都不在那一點上,先是看的淡了,后來就看得開了。 可廖魯川不是,他在很長的時間里,因為病情只能在一間不大的病房里呆著,每天去醫(yī)院的花園里放放風是最好的休閑時刻了,他所有的情緒都集中在受傷害的那一刻,無法排解,自然也不能放開。 更何況,賀陽只是不被愛了,可廖魯川卻遭遇了大哥、妻子的雙重背叛,還有親爹的不公正處理,他怎么可能與他們相忘于江湖? 司機老張顯然也知道這種時候,動作要快的道理。他是老北城人,縱然這時候大多數路上已經擁擠不堪,還是繞著小道將他們極快速的拉到了廖永住的醫(yī)院——就是事先預定好救護車的那家醫(yī)院。 把嘴緊緊抿成一條縫的廖魯川,又變成了那副陰郁的樣子,他讓賀陽在車里等著他,滿不在乎的下了車,后面那輛車里的保鏢,也緊跟著停了下來,四個大漢連忙下車跟在了他的身后。賀陽于是眼見著他一腳邁進了旁邊的一家鮮花店,等著出來的時候,四個大漢手里一人抱著一捧碩大的白菊花,跟著他晃晃蕩蕩進樓了。 老張都已經看傻了,手里的煙都忘了抽,結結巴巴的說,“吳總,這……這是要出大事吧。” 賀陽揉著腦袋嘆了口氣,廖魯川怕是吃了當年優(yōu)柔寡斷的氣,自從好了后,不但性情乖張,做事也狠辣囂張,以如何氣死廖云山和弄死廖永為目標,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是怎樣一副光景? 但他卻不準備進去,一是這曾經也是他所希望做的,他知道那種渴望破壞的力量有多巨大。二是他畢竟是個外人,雖然跟廖魯川關系良好,但這事兒,他是不能摻和進去的。他知道這點,廖魯川也知道這點,所以剛才,壓根就沒提讓他陪著進去的半句話。 他也煩躁的點了根煙,狠狠的吸了口,讓辛辣的味道充滿腹臟,然后對老張說,“等著就好,很快就會出來。”他安慰老張說,“帶著保鏢呢,沒事?!?/br> 果不其然,廖魯川出來的速度很快,賀陽手里的煙剛剛到了屁股,他就一臉高興的從醫(yī)院里大步走了出來,后面四個保鏢手中的花都不見了,不過他們身上的黑西服,各個都沾了不少白色的菊花瓣,由此能看出里面肯定是有一番爭斗。 只是出于賀陽意料之外的,有一個女人很快追了出來,她撥開了幾個保鏢,一把扯住了廖魯川,臉上的神情瘋狂而又可憐,可廖魯川哪里愿意搭理她,只是一使勁,就把她推到了一邊,然后居高臨下的,用賀陽經常見到的那種欠揍的表情不知道說了什么,那個女人臉色突然大變,然后伏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廖魯川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事實上,除了他自己,除了賀陽和幾個有限的朋友,他對任何人都是不放在心上的,管你死活呢?他連理都沒理那個女人,直接大步走到了這邊,拉開車門,沉沉地坐了進來。 賀陽原本沒想問他,卻聽見他說,“真沒想到,這么多年,她還在廖家待著呢。嗤……給老大做二奶做的可真帶勁。不行,我得幫幫她,三少奶奶幫著大少爺生兒子,多八卦的事兒啊?!?/br> 前面的老張已經恨不得縮成個球,這種秘密聽著對他沒任何好處。賀陽也只能嘆氣,當年廖魯川作為一個相信愛情的純情富家少爺,反抗了父母娶了初戀,也因為忤逆,被剝奪了進入公司的權利,只能靠自己掙錢養(yǎng)家,結果,多諷刺的啊,他老婆受不了苦,在他出差的時候,跟他大哥好上了,若非孩子懷的時間不對,他怕是還蒙在谷里。 更何況,因為是個男孩,唯一的孫子,他親爹廖云山在這件事上,完全偏向了老大,讓他受刺激下神經一度失常,結果,孩子生了,他鬧騰著要摔死那孩子,反倒是他被送到了國外。 這種仇,這種恨,怎么可能消得了。 連賀陽都閉了嘴,不準備去打擾廖魯川的怒氣,依著他的經驗,廖魯川肯定是要發(fā)泄一下才能平息下來的。 果不其然,廖魯川過了一會兒就對著老張說,“去鼎鑫?!彼仡^沖著賀陽笑笑,“這個點應該有不少朋友在,本來想吃完下午茶再帶你去的,順便給你開開路,不過現在去也不早?!?/br> 而在南城,朱成功撿起了手機,一面叫來了生活秘書,吩咐他給自己準備東西馬上去北城,然后就再一次給朱驁打了電話,問他關于賀陽的事兒。 只是朱驁了解的太少了,他只能告訴朱成功,“我聽人叫他吳總,他跟著神光的三少爺在一起,我叫他,他不承認自己是賀陽?!?/br> 朱成功聽了只覺得心疼,他這些年什么方法都用過,順著當年賀陽旅游的線路,還有手機的通話,只能知道他到了廈門,然后租了輛車,又回了南城,最后一次用那個手機號聯系人,是在南城機場,給吳文才發(fā)的短信,隨后有人從垃圾堆里發(fā)現了那張被折斷的卡,卻也斷了線索了。 南城機場那天晚上起飛的飛機,那么多,通往的地方也是各不相同。朱成功找人去查了名單,但結果卻沒有賀陽的名字,他只知道,賀陽肯定是更名換姓了。用得著這樣大費工夫的,肯定不只是要在國內,而是要出國。 只是那太艱難了,他一邊派人在南城搜查誰給賀陽辦了這事兒——第一個就是吳志凡,另一邊派人沿著航線找,只是那就是大海撈針一般了。 恍惚一陣,秘書就敲門進來了,朱成功問她,“準備好了,現在走吧。” 秘書卻尷尬的說,“朱總,夫人她……” 她沒說完,韓金茹就帶著朱銘闖了進來,沖著他說,“你又去哪兒,要找哪個小三會面去嗎?朱成功,我跟你受苦受累打拼了一輩子,你這樣對我,你對得起我嗎?” ☆、第70章 整整十年,他們就是在這樣的猜忌和爭吵中過來的。 賀陽離家而去,對于兩個家庭來說,都是震動的。他依舊記得得知這個消息后,每個人的反應,他是后悔而又焦躁的,趙麗珍痛哭流涕,連一向拿著賀陽當仇人似得賀大海,也第一次閉上了嘴,沒再說什么,而韓金茹第一句話,是“不是我。” 他以為韓金茹只是怕了,害怕兒子真的因為她的態(tài)度而離開,所以并沒有去苛責她,他深知,有些人在面臨噩耗的時候,總會晚上一拍,只是他沒想到,韓金茹卻并沒有為此而自責,她在試圖去躲避尋找賀陽的過程,然后去試圖忘記這件事。 甚至,她對朱驁的感情都淡了,只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朱銘身上,每天接送他去農場,帶著他種地種花,帶著他參加各種各樣的交流活動,仿佛是個最稱職的mama。 朱成功是憤怒卻疑惑的,他不懂那是親生兒子啊,明明對韓丁都可以一忍再忍的韓金茹,為什么會對自己的兒子如此的狠心?可就算是吵得房頂都掀起來了,連朱銘都嚇得在房間里哭,可韓金茹依舊不肯跟他實打實的交個底。 然后,還是杜成提議,讓他去問問心理醫(yī)生。朱成功原本不信,可那畢竟是他的結發(fā)妻子,曾經陪他吃過苦受過窮的老婆,他不可能真的去放棄她。他最終還是去了,那是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在那里抱頭痛哭,講述了自己如何把兒子弄丟了,還有自己妻子的狀態(tài)。 老教授問明了所有細節(jié),又讓他帶韓金茹來了一次,然后給他一個結論——韓金茹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她一開始就知道了。但是,第一次錯誤讓她難以面對賀陽,只能通過去誤解賀陽,來完善自己是個沒錯的母親形象,隨后,為了確認自己是對的,她于是再去偏解賀陽,惡性循環(huán)下,她反而真的認為賀陽很壞這個前提了。 當然,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她更不希望賀陽能回來。 朱成功從那一刻起,就知道了,找賀陽這事兒,韓金茹已經完全指望不上了。甚至他還知道,自己這個守候了多年的家,恐怕名存實亡。他是那么不愿意去相信這個消息,可現實告訴他,這是事實。 他放棄了說服韓金茹,開始飛來飛去的找賀陽,就如醫(yī)生所說,韓金茹壓根不愿意承認那是在找失去的孩子,她寧愿相信,朱成功是沒良心,去找小三了。 就像今天這樣,帶著懵懂的朱銘,闖到他的辦公室來,高聲的聲討他的叛變。她錚錚有理,她委屈憤怒,她仿佛是這個世界上最苦情的妻子??芍斐晒σ呀洺詨蛄怂@一套了,他示意已經站不住的秘書出去,然后站起來拿起身旁的文件包,低頭往外走。 韓金茹撩高了嗓子就喊了句,“朱成功,你非要逼死我嗎?” 辦公室的大門打開著,縱然這一層辦公的人極少,但相信也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朱成功停了下來,他眼中看到的是朱銘。朱銘怕是被嚇到了,來回看了看mama,又看了看爸爸,忍不住的,就哭了起來,“好可怕……” 韓金茹一臉的慌張,連忙低頭去哄他,可是朱銘卻是一直躲著她,折讓韓金茹有些悲傷,一直叫著銘銘,銘銘,甚至試圖去抓住他。朱成功怎么可能讓她這么對自己的兒子,他連忙走過去擋在了朱銘和韓金茹面前。 韓金茹緊張的沖著朱成功怒喝,“你要隔開我和兒子嗎?” 朱成功回復她的話直插人心,“你想要連這個兒子都討厭你嗎?等他好了我會送回家的?!表n金茹仿佛一下子驚到了,手也猶豫地放開了,朱成功借勢吩咐秘書,“夫人累了,讓司機帶她回家休息吧。” 等著韓金茹被帶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朱成功和朱銘。朱銘的眼淚已經止住了,緊緊的拉著他爸爸的手,不肯松開。朱成功是不想把他放在韓金茹身邊了,揉揉他的腦袋說,“銘銘,跟爸爸去找弟弟好嗎?” 朱銘不解的說,“豆豆?!?/br> 朱成功就說,“不是豆豆,是陽陽?!?/br> 朱銘就有些卡殼,賀陽離開太久了,他們卻相處的很短,他已經幾乎忘記了?!暗艿苁嵌苟??!敝斐晒f,“還有陽陽啊,你想想,他答應給你買巧克力呢,你原先不是經常鬧著問他為什么不給你買回來嗎?” 朱銘歪著腦袋,還是有些不記得,他很快轉移了注意力,低頭開始玩另一只手的指甲,父子兩個從電梯下樓,慢慢走出了昌茂的大廳,陽光下,一個頭發(fā)都白了的老人,和一個單純的中年男人的影子被拉得修長,慢慢地坐進了車里。 而在北城,在廖魯川的命令下,車子很快就開到了鼎鑫。 這是一家外表看起來不過是個三層紅磚樓的舊房子,外面用鐵柵欄圍了一圈,種滿了爬藤的月季,開著簡單的花朵,看著普通的就像是哪個機關的舊辦公樓。 只是賀陽沒想到里面大有玄機,他們進了大廳后,電梯卻不是往上的,而是向下的。他看著廖魯川摁下了十二層的按鈕,然后沒骨頭一樣靠在了電梯的墻壁上,沖著賀陽說,“等會過來的都是我發(fā)小,中間有個叫黎瑞安的,他爸是勞保部的,官不大,但是權力不小,等會兒你跟他多嘮嘮嗑,你那東西如果能進基本醫(yī)療保險藥品目錄,還cao什么心去一個個攻克醫(yī)生?” 這事兒之前廖魯川可沒跟賀陽商量過,他以為自己今天的角色只是個朋友而已,這幾乎是廖魯川對人好的特色——去做以為對你好的事情。他原先在國外,除了第一次知道他有資金沒出放,找了個朋友帶著他進了投資圈外,能力影響并不大,所以很少插手。 可回國后,顯然這種性子就顯露出來了。賀陽不是不感激,事實上,如果真能搞定黎瑞安,對他絕對是個大好處,只是這樣“為你好”的態(tài)度,讓他忍不住想到了那個以為自己是圣父的朱驁——呵,他今天還見到了這人了,覺得有些惡心。 只是,電梯下滑的速度太快,讓賀陽沒有機會去告訴他自己的想法,電梯的大門就打開了。嘈雜的聲音如沖擊波一樣,沖了過來,差點讓沒準備的賀陽晃了神。廖魯川帶著他走出電梯,指著那些穿著人模狗樣,各個在賭桌前仿佛殺紅了眼的人說,“怎么樣,這地方夠隱蔽吧。” 賀陽皺眉,他即便在國外,因為個人偏好,呆的圈子也多數是比較潔身自好的,賭博幾乎是不涉獵的,他瞧著這里人山人海的樣兒,皺皺眉說,“沒人管嗎?” 廖魯川不在意的說,“管什么?沒有門子誰敢開這個?”正好有服務員過來,廖魯川不在意的從口袋里掏出張卡,扔在了他懷里,“一千萬,都換成籌碼?!闭f著,他還雙手交叉,來回的活動手指,骨頭與骨頭間摩擦,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一看就是要大干一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