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賀陽被他問得瞠目結(jié)舌,卻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明明只是個六歲智商的孩子,賀陽可以用任何謊言來欺騙他,可賀陽卻說不出口。他覺得,即便朱銘是糊涂的,可是他能聽懂,即便朱成功是昏迷的,可他能知道。 他狼狽的沖著朱銘說,“不是這樣的?!眳s在朱銘孩子般認(rèn)真的注視下,閉上了嘴。還是趕回來的朱驁救了他,朱驁沖著他說,“簽好了嗎?醫(yī)生在等?!钡皖^一看,卻見到了那張空白的紙。 賀陽這時候才拿起筆,在上面一筆一劃無比認(rèn)真的寫上了賀陽兩個大字。剛剛都是臆測,但他也明白,如果不做手術(shù),朱成功恐怕更沒有希望。當(dāng)簽好字后,朱驁讓杜洋把東西拿過去,又讓一直守在旁邊的于佳接管朱銘,這才對著賀陽說,“你放心,不會有事的?!?/br> 話是這么說,可當(dāng)手術(shù)室的燈亮起來的時候,沒有人能平靜下來。朱銘不懂事,只是知道爸爸被推到那間屋子里去了。他不懂得生離死別,只是聽著剛剛賀陽說讓他叫叫朱成功,這樣爸爸就回醒了。于是朱銘就蹲在手術(shù)室門口,一直低聲的叫爸爸,于佳怎么叫他,他都不起來。最終只能給他找了個小板凳坐那兒。 朱驁則是擔(dān)憂的來回踱步,不停地看向手術(shù)室的方向,生怕露了一絲信息。只有賀陽,一直坐在那里,臉色灰暗,不知道在擔(dān)心里面的朱成功,還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反而幾個小時里,都一動不動一聲不吭。朱驁曾經(jīng)試圖叫他喝點水或者去個廁所,他也拒絕了。 一直等到五個小時后,手術(shù)室的燈亮起,朱驁激動的叫了聲,“結(jié)束了。‘”賀陽才猛然間抬起頭來,臉上那種擔(dān)憂的表情到了最甚。朱銘也站了起來,朱驁也跑到了門口,賀陽則直勾勾的看著大門,直到小護士出來笑著說,“手術(shù)很成功,病人清醒了一會兒,不過有麻藥作用,這會兒還在昏迷中?!?/br> 賀陽的脊背頓時軟了下來,他的手青筋必露的扶著墻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然后看著好護士們推著朱成功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直接送往電梯。朱銘怕是被朱成功這幾天的樣子嚇到了,大叫著爸爸哭著跟了上去。朱驁原本想過去呢,可一回頭看,卻發(fā)現(xiàn)賀陽卻沒動。 從簽字開始,他大約能夠明白賀陽的心里,不過也沒說破,過去問他,“坐久了腿麻吧,我扶著你走走就好了?!彼f著把胳膊伸了出來,賀陽停頓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 這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醫(yī)院有很多安靜的地方。朱驁扶著賀陽下了電梯,去了外面的小花園坐坐,他覺得比起朱成功的病房外,賀陽可能更喜歡這樣一個地方。 那天是大晴天,南城一向以風(fēng)景秀美號稱,沒什么污染,所以星星格外的多,賀陽一進電梯就松開了他的手,這會自己坐在石凳上,仰望著天空。朱驁就抱著胸站在一邊,問他,“你怎么了?”他有種感覺,賀陽內(nèi)心怕是有點改變了。 賀陽卻是不習(xí)慣于將內(nèi)心剖析給別人聽。他的確在看到朱成功躺在病床上的時候,覺得有些后悔。畢竟那個男人已經(jīng)改正了,自己卻仍舊沒給他一次機會。當(dāng)然,他也意識到,這是生離死別,才會催生的情愫,如果是在那時候,朱驁問他,他肯定會支持不住,而說出來。說不定還會留下后悔擔(dān)心的眼淚??扇缃瘢斐晒]事了,他不想再提這事兒。 他以后,會善待朱成功的。他不敢說能如父子,但總歸不會是陌生人了。 所以,賀陽沒事人一樣,狠狠吸了口新鮮空氣,“沒事,回去看看吧?!鞭D(zhuǎn)頭準(zhǔn)備回去。朱驁卻不肯放過他,一把抱住了他,用最近的距離對他說,“你后悔了是不是?賀陽,你感受到了朱成功的懺悔卻沒有給他機會,所以看到他生命將逝的時候,內(nèi)心充滿了不敢置信和內(nèi)疚,甚至連名字都不敢簽下對嗎?” 賀陽沒想到朱驁居然這么洞徹人心,可他不想承認(rèn),他一把推開朱驁,“你多想了?!?/br> 朱驁退了兩步接著說,“你的內(nèi)心并不如你所表現(xiàn)的那么冷酷無情吧。否則你就不會趕回來,你就不會承擔(dān)惡名弄走我養(yǎng)母,也不會坐鎮(zhèn)公司要替養(yǎng)父解決昌茂的危機,更不會連字都不敢簽下。陽陽,你什么都知道,養(yǎng)父愛你,我也愛你,你都知道,你也有感覺,你只是不肯面對就是了。對不對?” 這些都擊中了賀陽的軟肋,他的確不不能夠也不曾將這些人忘懷。所以他討厭賀大海,記恨韓金茹,可憐朱成功,同情趙麗珍,喜歡朱銘,對朱驁靠近又撇清又忍不住靠近。他是人,他不是無欲無求的神,但他不想再活在那些牢籠里,所以忍住了內(nèi)心的渴望,遠(yuǎn)遠(yuǎn)的觀看。是朱成功的病重,讓他破了自己的規(guī)矩。 可你看,只要一靠近,就會有這么多事,他不由狠了心,沖著朱驁冷漠的說,“你想多了。” 他轉(zhuǎn)身離去,身影在夜色下慢慢遠(yuǎn)離,朱驁卻不肯放棄,他沖著賀陽喊,“養(yǎng)父生命垂危你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愧疚,那是不是只有我出事了,你才肯面對我?” 賀陽的身體晃了晃,沒有回答。 ☆、第107章 朱成功的手術(shù)十分成功,沒多久就醒了。那時候正是凌晨,他睜開眼后首先瞧見的是調(diào)弱了的燈光,然后慢慢的環(huán)顧左右,就看到了一左一右,一個靠在沙發(fā)上一個躺在旁邊的陪護床上的兩個兒子。 左邊的是朱驁,右邊的是賀陽,左邊的朱驁人高馬大,那張小沙發(fā)睡得并不舒服,緊緊地皺著眉頭。右邊的賀陽肯定又想著什么事,露出來的右手一直緊緊的攥著,未曾打開。 他從未想過,一醒來看到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老婆或者助理,而是兩個已經(jīng)失去的兒子。 其實在倒地的那一霎那,他捂著胸口看著眼前的景物滑落的時候,他想到的不是昌茂的問題,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他終究,沒再能有個完整的家。 可如今,這兩個孩子居然就在眼前。他忍不住的,眼睛就濕潤了。他左扭扭頭看看朱驁,右扭扭頭去看看賀陽的睡臉,只覺得如果朱銘也在這兒,人生最幸福的事兒,莫過于生了這場病了。 不過,他的身體并不好,這樣的醒來,只是短暫的,沒多會兒,他就又疲憊的睡了過去。等著賀陽和朱驁驚醒的時候,在他們看來,朱成功依舊在昏迷中,自然也不知道,朱成功凌晨時的感想。 好在公司里的事情已經(jīng)暫時穩(wěn)住,朱驁的法子深諳人心之道,他沒有接著激化昌茂與華陽一期業(yè)主的矛盾,而是把矛盾放在了他們中間。 你要退款,好,我答應(yīng)你,但我也有條件,我只退給我名單上的第一次購房客戶。這個條件不算為難——我手中的資料就是這些,我自然要按著我的存檔來。什么?你說已經(jīng)轉(zhuǎn)賣了?那可對不起,我退錢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沒時間給你們更新存檔。 他推了一大步,業(yè)主們也要付出點辛苦。那么,矛盾就從他們之間,轉(zhuǎn)到了這群業(yè)主內(nèi)部。 四年前正是房價高升的階段,華陽一期的戶型好,綠化好,物業(yè)也好,開盤時價格一萬二,最高的時候升到了二萬三,原本就有不少人本著投資的目的在這里買房,還有不少人見賺的多了,也賣了房套現(xiàn)。如今這兩千多套房子,已經(jīng)轉(zhuǎn)手的怕是有十分之一,要想把原房主湊齊本就是個麻煩,更何況,錢怎么分還是個說法。 這時候,華陽一期的人已經(jīng)沒時間找昌茂的麻煩了,他們正在撲滅內(nèi)部的各種火苗。朱驁趁機讓張副總盤點如今昌茂的各項業(yè)務(wù),和賀陽應(yīng)對接下來的風(fēng)波——幾個樓盤都是高價拿地,如今全砸在了手里。華陽一期這種已經(jīng)交房的業(yè)主自然可以不管他,但不少購買期房的業(yè)主要求退款,可是應(yīng)該返還的,那么大筆錢,如果真的全還回去,昌茂就算不倒也是個空殼子。 賀陽和朱驁肯定不能讓這種事兒發(fā)生,他們需要想其他的辦法。 那么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就從華陽一期、韓金茹和朱成功,變成了昌茂內(nèi)部的明爭暗斗。對于昌茂的眾人來說,他們折騰了半天終于瞧見了權(quán)力的曙光,結(jié)果空降兩個少爺,占了他們的好處,沒有人會吃這個虧,尤其是韓丁。 在朱驁雷厲風(fēng)行給華陽一期業(yè)主們出了個難題后,第三天,昌茂就在胡青松和趙猛云的要求下,召開了董事會——關(guān)鍵的是,在開會之前,朱家沒有任何人收到這個信息,連張副總也是以胡青松以個人名義叫到公司去的。 他到的時候,會議室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胡青松一把拉著他說,“就差你了,坐下開始吧?!?/br> 張副總皺著眉頭掃著眼前的人,有些人低下了頭,也有人毫不在意,最終目光定格在韓丁身上,言辭不善的說,“朱總病了,這算個什么會?” 胡青松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和朱成功一樣,早年家里窮也是沒上過幾天學(xué),不過長了個笑模樣,又有個好腦子,讓他闖出來一片天。他瞇著眼摸著已經(jīng)發(fā)福的肚子沖著張副總說,“這不是公司里群龍無首也不是個事兒,我們就想著,推出個代理總裁來,也好扛過這一關(guān)啊?!?/br> 張副總?cè)绾文懿幻靼姿麄兊男乃?,這些老家伙們,早就忘了朱成功當(dāng)年帶著他們發(fā)財時,他們感恩戴德的模樣了。他們現(xiàn)在滿眼里想著的,都是怎么能撈更多的權(quán),從而撈到更多的錢,即便這個錢這個權(quán)是在朱成功的口袋里。 人富了,心也變了,這些年他還見得少嗎? 他不留情面的沖著韓丁發(fā)難,“既然是董事會,那他坐這里算個球?我可沒聽朱總說過,昌茂還有這個被趕出去的侄子的份兒?!?/br> 韓丁那點經(jīng)歷,縱然有意遮掩,但這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韓丁一聽這個,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只是這些年起起伏伏讓他比過去穩(wěn)重多了,沒有立刻跳出來,而是握緊了拳頭,聽著胡青松替他分辨。 胡青松果然說了話,“你這老張,說話怎么這么難聽,韓丁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嗎?再說,”他呵呵笑了兩聲,“韓丁不代表韓家,可是代表著朱家呢。朱總?cè)缃窕杳?,銘銘那樣子咱們大家都知道。金茹姐又這么多年沒碰這些了,這不,就讓韓丁代表朱家過來了。他畢竟是朱總養(yǎng)大的,養(yǎng)子也是子??!” 張副總聽了簡直火大,“什么養(yǎng)子?韓丁這么多年叫老朱都是二姨夫吧,老朱只承認(rèn)過一個樣子,那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朱驁。再說,什么叫韓丁代表朱家,賀陽現(xiàn)在就在南城,他在這兒,韓丁憑什么代表朱家?” 如果說剛剛的話,韓丁能忍住,這會子張副總直接將他跟朱驁和賀陽相比,韓丁頓時就憋不住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沖著張副總說,“張運達,我敬你才叫你一聲叔叔,你別這么給臉不要臉。你問我憑什么代表朱家,我告訴你,我堂堂正正!”他啪的一聲從文件夾里拿出張紙來,得瑟開,沖著張副總說,“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是什么?” 張副總聽他說的囂張,也不禁往那紙上看過去,就瞧見那居然是一張公證書,上面赫然寫著韓金茹因為體力不支,讓韓丁全權(quán)表態(tài)。張副總頓時愣在了那里,一時間也詞窮,腦子里卻轉(zhuǎn)的飛快,他一方面沒想到韓金茹已經(jīng)糊涂到這種地步,另一方面,也在想,如何才能擺脫這種困境。 當(dāng)然,首要的是,他要把這事兒傳出去,就算來鬧鬧場,這個會議也不能開下去。 當(dāng)即,張副總就黑著臉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彼f完就安靜的坐到了老位置上,然后偷偷拿出手機,給杜洋發(fā)信息。那邊韓丁眼毒,立刻就去按他的手,冷冰冰的說,“張叔叔,董事會開會,可不允許往外傳消息。這都是保密的啊?!?/br> 張副總的手正好摁著語音鍵,往后一躲,就把這條語音發(fā)了出去,隨后他笑笑不在乎的直接將手機一關(guān),啪的一聲扔在了桌面上,開著雙手說,“好了,你們隨意?!?/br> 顯然,這是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胡青松和趙猛云幾個人面面相覷,立刻就想加快進度直接到結(jié)果,可不知道怎么的,現(xiàn)是空調(diào)變成了加熱,后是不停有人進來添水,再是在坐各位的手機不停的響,會議總是被打斷,張副總心知肚明,這是杜洋干的事兒,一顆心也放下了。 等著終于沒事了,安靜了下來,被關(guān)住的大門卻砰地一聲被踹了開,一屋子十幾個人紛紛往外看,卻見穿著西裝革履,打扮的精精神神的賀陽,就站在大門口,他的左邊跟著的是他們都熟悉的朱驁,右邊跟著的,則是拿著文件夾的杜洋,他就用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睛,慢慢的一個個的看著屋子里的人,最終目光定格在韓丁身上。 他昂著自己漂亮的腦袋,傲慢的沖著杜洋問,“那東西哪兒來的?” 杜洋立刻躬身回答,“早就被趕出昌茂和朱家了,朱總當(dāng)時說的是,”他頓時學(xué)起了朱成功的聲音,“我養(yǎng)了你十多年,珍惜這段感情,一次次的原諒你,可你壓根不珍惜,既然這樣,我也沒必要再感情用事了,你從今天起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他的聲音不像,但口氣學(xué)的卻惟妙惟肖,好似朱成功就在眼前。也將朱成功對韓丁的失望與厭惡完全表達了出來,韓丁最狼狽的過往,被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他如何能平靜,他站在那里,咬牙切齒的沖著賀陽說,“你這個不孝子,也就會挖別人的傷口自樂了。只是你別忘了,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你和朱驁兩個人,這十年誰都不曾進過孝,只有我韓丁,日日守護在他們身旁,全心全意的照顧他們,你們?nèi)缃襁€有臉來說我?” 賀陽不屑的沖他說,“所以,因為你在他們身旁,我親媽就把昌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quán)交給你支配?” 韓丁所依靠的就是這個,他自然回答,“日久見人心,二姨已經(jīng)說過,以后要跟我養(yǎng)老。這股權(quán)她自然要讓我?guī)退幚?!”他拿著那張公證書,“這可是公證過的?!?/br> 賀陽卻嗤笑了一聲,連話都不想再多說了,沖著后面說,“就是這家伙試圖騙取我家巨額財產(chǎn),你們還等著干什么呢?” 他話音一落,杜洋和朱驁立刻閃開,后面居然出現(xiàn)了四五位警察,在場人頓時愣了,連張副總也有些搞不清狀況,幾位警察立刻上前,將韓丁扣留,韓丁整個人都蒙在了那里,試圖躲著警察,卻被摁在了地上,他大聲的叫著,“憑什么憑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沒干!” 賀陽卻上前走了幾步,將他落在桌子上的公證書捏在手里,蹲了下來沖他說,“這不就是證據(jù)嗎?對了,你剛才說的話也是證據(jù),我都錄了下來?!表n丁使勁的抬著頭,卻只能看見賀陽擦得光亮的鞋子,他喘著粗氣問,“為什么?我什么都沒干!” 賀陽瞧著他那樣兒也惡心,也不想多磨蹭了,決定給他個會心一擊,“你要是不知道我媽有精神病,怎么可能拿到這張公證書?”韓丁頓時愣在了那里,他的確發(fā)現(xiàn)韓金茹精神狀態(tài)不對,可他真沒往那邊想。這會兒知道了,他的冷汗也就嚇了出來,他猛地?fù)潋v起來,大聲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知不知道,這個份上,卻不是他說了算的。 賀陽連理都沒理他,讓警察直接帶人走,順便杜洋跟著過了去。而他則直接靠在會議室的長桌上,對著一眾人說,“我知道你們各懷心思,都想從昌茂分杯羹。不過,抱歉,門都沒有?!痹谧娜丝v然看了一場賀陽殺雞的戲,可也覺得他不過是個小輩,沒放在眼里。 這時候,一直不顯山露水的朱成功的律師這才站了出來,沖著在座的人說,“半小時前,朱總已經(jīng)醒來,表示由二兒子賀陽暫時代總裁處理昌茂事物,這是他簽下的文件?!?/br> ☆、第108章 律師話說完,張副總才完全放松下來,只要朱總醒過來,就代表著,這場□□戰(zhàn)役,胡青松他們已經(jīng)提前失敗了。朱總創(chuàng)建昌茂二十年可不是吃素的,起碼直至如今,雖然有些狀況頻出,但還沒人能動搖他的地位。更何況,他手中還握有昌茂51%的股份,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 果不其然,胡青松那邊聽說朱成功醒了,臉色就不好看起來。只是他跳的歡快,其實并不如一直不說話的趙孟云有心計,這家伙幾乎眼睛一轉(zhuǎn),就高興的說,“朱總醒了啊,那可太好了,我們這群人,這也是擔(dān)心昌茂的走向,有他醒了來把握,我就放心多了。青松,還站著干什么,走走走,朱總都醒了,咱們?nèi)メt(yī)院看看他啊?!?/br> 他這分明是想一探真假。胡青松也反應(yīng)過來,似乎忘了他們在開會,剛剛還準(zhǔn)備換個掌權(quán)人的想法,立刻站了起來,沖著在座的人說,“對啊,你瞧我高興的都忘了,走走走,好幾天沒見朱總了,怪想他的?!?/br> 賀陽就坐在那里,瞧著他們呼啦啦起身,臉上帶著做戲一般夸張的高興,然后才看了看表說,“不巧,正好不是探望時間,怕是能承受你們的好意了?!?/br> 他越這么說,胡青松他們就越不信朱成功身體好,自然就要一探究竟,“你這孩子,我們從窗戶外面看一看也行啊?!?/br> 賀陽卻猛然冷了臉,皮笑rou不笑的說,“現(xiàn)在著急,早干什么去了?聽說胡總和趙總前天早上就回了南城,昨天晚上還去了會所放松,怎么,那兩個小姑娘挺合心意的吧。” 誰能想到,賀陽居然知道這事兒,他們畢竟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了,朋友出了事,躺在醫(yī)院里生死未知,他們卻流連會所連看都不看,如果說董事會□□不過是人之常理,這卻有些太過分了。連胡青松也有些羞惱,壓根不肯承認(rèn),“你亂說是什么?” 賀陽就說,“要我叫人來還是調(diào)視頻來?那小雨你好像挺喜歡,要不叫人來吧。好像你不止這一個,聽說剛生了個兒子?這事兒夫人還蒙在鼓里吧,要不,我把夫人也叫來?” 胡青松一張臉此時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來了,他心里既害怕又驚訝,他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如果真要說出來,家里可就不得安生了。更何況,他女兒如今生了孩子后,戰(zhàn)斗力倍增,他都能想象得到,他日后的日子怎么樣。當(dāng)然,他更害怕和驚訝的是,賀陽怎么知道?或者說,朱成功真醒了,這是他告訴賀陽的? 與其相信一個十年就回了一次南城的小輩不費吹灰之力查到了他的秘密,他寧愿相信,這是朱成功對他們早有防范,做出的監(jiān)視,起碼這樣,還會讓他覺得,舒服一些。想到這里,他終于閉了嘴。 擒賊先擒王,賀陽自然不會放過趙孟云,他只說了兩個字,“老二。”趙孟云比胡青松好一些,并沒有臉色大變,只是眼睛卻驚疑不定,最終張了張口,沒再說話。 賀陽瞧見這兩個為首的勢頭壓下去了,他才沖著這群人說,“坐啊,剛剛不是還說的挺熱烈的嗎?反正現(xiàn)在也不是探視時間,不如我們來聊聊?!?/br> 胡青松和趙孟云都有把柄在,自然不敢說點什么,往后退了幾步就坐下了,他坐下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坐下了,至于杜洋和朱驁,則分坐在了賀陽兩邊。賀陽這才站起來,雙手揣在褲兜里,在已經(jīng)全部坐立的會議室里溜達。 朱驁就那么看著他,陽光透過落地窗照了進來,皮鞋敲打在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年輕的賀陽,充滿了朝氣。他無比專注地看著這個男人沐浴在陽光中,眼中全都是鎮(zhèn)靜自若的賀陽,手段頻出的賀陽,不讓他沾染陰暗面的賀陽,和站在這里的賀陽,內(nèi)心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了一股迷戀。 而在朱驁看起來充滿無限魅力的賀陽,此刻在其他人眼中卻如惡魔般可惡。一下下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就像是敲打在他們心上,慢慢的,讓剛才松散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誰也不知道,這樣一成不變的節(jié)奏,在那一刻會突然爆發(fā)。 賀陽瞧著差不多了,正好走到了胡青松身邊,就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胡青松身體動了一下,賀陽知道,那是他想反抗。他的手使勁的向下壓去,胡青松終究沒敢站起來,他的肩膀先是停止反抗然后是僵硬,最終慢慢的放松了下來。 賀陽這才滿意的說話,他的話語也簡單,“我知道,朱總躺下了,你們心里蠢蠢欲動,這年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再說,朱總對你們總有點情義,就算沒成功,朱總也總不好對你們下手,幾十年的老兄弟啊。后路是現(xiàn)成的,對嗎?” 他低頭去問胡青松。胡青松都快罵娘了,他能怎么說,承認(rèn),那才是瘋了吧。 賀陽也不是讓他真答應(yīng),他就是做出個樣子讓這群人知道,胡青松都不敢反對他,你們要干什么,先掂量自己的分量——當(dāng)然,趙孟云比胡青松更重一些,不過這人陰險,不如胡青松這么好掌控,他自然不會做無把握的事兒。 所以,他接著說,“不過,既然如今我掌事,你們就要守我的規(guī)矩。我是什么身份你們在座恐怕都知道,我跟朱驁不一樣——”他抬頭去看看朱驁,“那是朱總用全天下的理想世界教出來的兒子,寬厚而穩(wěn)重,我不一樣,我從小長在市井,年少時因變故出走美國,無背景無人脈混到如今,你們應(yīng)該明白,中間我經(jīng)歷了多少。我這人,說實話,沒什么良善之心,做事只講究兩個字,目的。按著我說的做,那么大家都好,如果要想背著我耍手段,瞧著沒有,韓丁就是明天?!?/br> 他說完,就從胡青松身上把手拿了回來,沖著一干已經(jīng)憤怒但卻不敢反抗的人,笑著說,“對了,也別去找那家伙求情,我知道你們跟他有交情,不過,我跟他可沒交情。行啦,杜洋,今天的會就到這兒,替我送送各位董事們。” 他連話都不讓他們說,就請他們走人,若是原先,肯定沒人干。可如今,他們瞧著胡青松和趙孟云互瞪了幾眼后,胡青松率先摔了椅子出門了,還有什么敢鬧的,連忙也呼啦啦的跟了出去,不過幾分鐘,人就走光了。趙孟云是最后一個走的,路過賀陽的時候,他盯著他說,“你,好!” 賀陽笑瞇瞇的沖他說,“我的確很好,原先不太好,但今天很好,以后也會越來越好?!?/br> 趙孟云摔門而去。 屋子里頓時就剩下他們?nèi)?。杜洋大大的吐了口氣,坐在椅子上的身體整個都癱軟了,像攤爛泥一樣的靠在上面,沖著賀陽說,“我真是嚇?biāo)懒?,剛剛趙猛云說要看朱總的時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還是您有辦法。”他邊說,邊沖著賀陽比了個大拇指。 杜洋這樣表情,事實上還是因為朱成功雖然醒啦,卻僅僅只有幾分鐘時間,壓根沒有時間找到律師,讓他來做什么授權(quán)。只是,這幾分鐘足夠朱成功交代點什么了,他沖著賀陽和朱驁只吐露了兩個字,“遺囑?!比缓笞屑?xì)的看了看面前的三個兒子,又費力的伸手去摸了摸大兒子的臉,又深深地睡了過去。 等著朱成功的御用律師到了,賀陽這才知道,朱成功居然在兩年前就立好了遺囑——據(jù)杜洋說,那時候恰恰是朱成功冠心病頻發(fā)的時候——他恐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過去了,不能把身后事安排好,所以,早早做好了準(zhǔn)備。 那張遺囑上面,寫明了他將財產(chǎn)一分為二給了韓金茹和朱銘,51%的股份永遠(yuǎn)不能分開,完全給了賀陽,但這其中,有21%的分紅屬于賀陽,剩下韓金茹、朱銘、朱驁一人百分之十,他們只能拿取分紅,不能參與決策。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要求無論何種情況,賀陽要負(fù)責(zé)朱銘的生活。 賀陽從未想到,朱成功居然將整個昌茂交給了他,他當(dāng)時拿著遺囑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迷茫的,然后心就痛在了一起。他那么多年,沒流過的眼淚,在那一刻噴薄而出,不是為了這些錢,他不缺錢,是為了這份心。這個男人,在最后一刻,也依舊想著他,他用十年行動去彌補一年的錯處,他用生死之托來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怎么能不感動,能不答應(yīng)? 想到這里,坐在桌子上的賀陽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踢了杜洋一腳,“躺著長毛啊,快去干活,后面事兒多著呢!” 杜洋如今可是服了兩位少爺了,立刻站了起來,沖著賀陽就敬了個禮,一反那副爛泥樣兒,興奮地說,“是,保證完成任務(wù)。”說完,就立刻抱著文件跑了。 一下子,屋子里就剩下了朱驁和賀陽兩個。賀陽和朱驁從那天晚上在醫(yī)院小花園里說話后,兩人之間的交談就不多。這會子就兩個人了,賀陽就跳了下來準(zhǔn)備離開。他沖著朱驁說,“走吧,回醫(yī)院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