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話，莉奈聽不清了，她的靈魂和視線一樣都變得模糊起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可能不僅看不到咒靈，她還要連人類都看不到。

    世界的安靜持續(xù)了瞬息，光線又重新刺疼了眼睛。

    睜開眼睛，入眼還是那座墓園，肚子上的那個洞也消失了，只有衣服上的血跡在提醒她剛剛不是她白日的幻影。

    而把她當(dāng)小白鼠的咒靈，此時正沒有任何尊重地靠在一塊墓碑上面，目光幾乎可以說十分惡劣地看著地上的她。

    她錯了，那不是什么切割三文魚的菜刀，那是解刨用的手術(shù)刀，切開再縫上的那種。

    咒靈出其不意？不，咒靈必定沒有心。

    沒有心的咒靈看上去心情依舊很好，好像他只是個大發(fā)善心救了她的醫(yī)師，而不是破開她肚子的惡靈。

    “別高估自己，我不是要救你?！睈红`見她醒了，先行發(fā)聲了，“雖然我不喜歡解釋東西，但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你的靈魂剛剛出現(xiàn)了咒力?！?/br>
    她的靈魂？不是葵的？

    莉奈其實沒有聽懂，但她確定問問題不是正確的做法。

    “那就讓我給愚蠢的人類解釋的更清楚一些，你的靈魂在我動手前沒有任何咒力的痕跡，但在死前卻產(chǎn)生了?！币恢卑讶祟愐曌骱椭潇`一樣無聊之物的宿儺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他樂意和愚蠢的人類多聊幾句。

    那如果是她之前隱藏了呢？

    莉奈的想法剛出現(xiàn)，就被打破——“你也不可能騙過我。”

    莉奈：“……”不，她騙過。

    所以他想表達什么呢？反正肯定不是什么你是新物種，我要好好保護一下吧。

    更可能是，你是新物種，讓我解刨一下看看吧。

    墓園內(nèi)，坐在地上的少女仰視著曲著手臂靠在墓碑上的詛咒之王，形成了有些違和的對峙。

    莉奈斟酌著，開口問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成群的人類，成群的詛咒，聚集在一起以證明自己的價值,就連死后也要群聚在一起，通過墓碑的大小來體現(xiàn)身前的價值，所以全部越來越孱弱。”他說到這里，停頓了片刻，身下的墓碑緩緩裂開一道縫隙，自他的手肘處蔓延，“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應(yīng)該拋棄身份，拋棄未來，擁有達到目的的渴求……而我想要這天下無可比擬和超越時間空間的力量，而你的靈魂讓我有一個設(shè)想，我想知道它的極限在哪里，人類靈魂的極限又在哪里?！?/br>
    這場漫長的演說，在逝者的尸骨間回蕩著，述說著人類不可能發(fā)出的聲音。

    如他所說，他的心情確實還不錯。

    剛被開膛破肚的小白鼠莉奈，覺得他的話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沒道理。

    人類就是因為聚集在一起，他們的知識和創(chuàng)造力才凝聚成了將來的方方面面，又因為聚集在一起對所有其他生靈造成了威脅。

    “我覺得您說的不無道理?！?/br>
    表明違心贊揚，實則自有一套想法的莉奈道。

    誰知這無心的咒靈有些不悅的挑起了些眉。

    好話說不得，壞話更聽不得……

    這樣很容易挨揍的。

    “我心情好，不如做個交易，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你只要打中我一擊我就放你不死，讓我看看人類靈魂的極限到底在哪里，而我?guī)湍恪瓘?fù)仇怎么樣？”

    復(fù)仇……？

    這個詞太刺耳了，以至于莉奈立馬就先于其他詞前捕捉到了。

    原來從她來到這里時，就被這惡靈盯上了，他也全聽到了，這場解刨，好像從一開始就無法避免了。

    當(dāng)其他句子的含義被大腦重新過濾過一遍后……三個月，打中一擊？

    這是什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交易？

    他曲起靠著墓碑的手繼而抵著下巴，故意做出思考的動作后，那對眼角下方的眼睛跟著慢慢地瞇起，嘴角的弧度肆意又頑劣：“要不我先替你把那些老鼠都殺了吧?！?/br>
    莉奈的眉頭蹙了一下，又極快地舒展開。

    “雖然殺人是最快的解決方式，但我不想這么做，我想讓他們后悔和痛苦，而不是簡單地死去。您也說了，有某種渴求時就應(yīng)該拋棄一切，我愿意拋棄一切達到目的……況且如果我連人類都無法自己解決，您一定不屑在我身上浪費時間?！?/br>
    似乎是沒想到莉奈會在這時出聲，咒靈冷笑了一聲：“拋棄一切復(fù)仇，真是無聊的行為?！?/br>
    當(dāng)莉奈以為她在被定義為“無聊”后會被再次解刨，卻聽到“他”重新開口：

    “雖然目的很無趣，但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有這種渴求的人類。我允許你和我定下‘束縛’，三個月內(nèi)，你任何時間對我出手我都不會殺了你，你需要向我你靈魂的極限究竟能否突破那些老鼠，在這三個月內(nèi)，你無論做什么我都不會讓你輕易死掉，只要你成功，我就從此放過你?！?/br>
    束縛？那是像約定一定的東西嗎？

    先不提她能不能做到，誘人的條件確實不是沒有，“無論做什么”應(yīng)該不只包括對他出手，還有她在做其他事情時生命也得到了保障。

    “束縛約束的其實是我，我如果在這中間對你出手，受罰的是我?！币娝q豫，男人嫌棄著，但還是把事情說得更直白。

    “我同意！”

    也不知束縛是否達到，莉奈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哪里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