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沉默地看了他許久，然后在他身邊坐下，說道：“我是不是該跟你道別了？”

    “沒必要?！辩R中人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形容他和姜林的關(guān)系，在泛葉宮他們就是最好的朋友，但自己這一身的病痛卻也是他帶給自己的，鏡中人不知道為什么，他不恨姜林。

    “還是說一下罷。”姜林抬手，一只金色的蝴蝶從他手心凝聚，他說：“九淵，我第一次見你，我覺得你不像這個世界的人，但你是唯一一個和我年紀(jì)相仿的孩子。”

    “……”

    “我并不需要朋友，但你給我的感覺總是很怪，你好像不喜歡這個世界的任何人，我有一個當(dāng)初覺得無所謂的問題，但現(xiàn)在卻突然很好奇，想問問你?！?/br>
    鏡中人微怔，說道：“問吧?！?/br>
    “你愛你的母親嗎？”

    鏡中人蹙眉：“這是什么問題？”

    “你給我一種很愛你母親的感覺，但是九淵，當(dāng)年我將真相告訴你，使你墮魔，你想的是什么？”

    鏡中人沉默片刻：“……我忘了?！?/br>
    “此后你重歸正道，卻為何一直沒有重塑道心？”

    姜林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你愛楚寧嗎？”

    “為什么你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你覺得值得嗎？”

    姜林一個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將鏡中人問得煩躁了起來：“這不是一個問題。”

    “我覺得這就是一個問題?！苯置娌桓纳?，他說道：“九淵，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徹底從這一切中脫身，你讓楚寧重新回到這一切之中，我讓你忘了他，你愿不愿意呢？”

    鏡中人臉徹底黑了下來，他神色凌厲：“如果這是你給我的道別，那么我一定會把你拉上一起殉我?！?/br>
    “我覺得你有些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九淵?！苯终酒饋?，他看向一片天空：“自從你將殷非融了之后我就覺得你很難再控制了，這讓我有些不安，但好在你心無大志?！?/br>
    “……”鏡中人想到某一世，他登峰造極，為尊為圣，應(yīng)該算不上什么心無大志才對。

    “之前你問我的問題，我告訴你答案，我不討厭人間，我不討厭人類，也不討厭修士，討厭這一切的是你?！苯謱⑿『偷界R中人身邊：“你生錯了人家，你喜歡凡人。”

    蝴蝶在鏡中人眼前碎成金粉，撲進(jìn)了他的眼睛里，他刺激地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姜林地聲音，他說：“你告訴我天道已死之時，眼中滿是興奮快意?！?/br>
    此時天云色變，原本晴空萬里不過一瞬便陰云壓了下來，姜林嘆了一口氣，他說：“我真不知道你這樣義無反顧地開啟天祈之陣到底是為了楚寧，還是為了你討厭的東西。”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修士就好了，楚寧不會因為爐鼎之體而被那些人覬覦?！辩R中人說道：“我不會因此被滅族，我沒辦法去給他們報仇，我就不會殺了段琴的家人，她不會被我收養(yǎng)，不會離開我，我不會和楚寧相遇，我不會喜歡他，我不會因為他的死要向天祈之陣祈求心愿，我不會一直在這糟糕的一世輪回。”

    “……”姜林有些愣住。

    “姜林，天道早就死了，早在五千年前就死了?！辩R中人抬頭看向姜林，說道：“你見不到你想見到的天道，但你可以見到別的存在，是新的天道，你也無需向他詢問了，我告訴你答案。”

    姜林看到鏡中人眼中落下的星辰，心中有了答案。

    “天道偏愛凡人，因為他們是弱者，他們什么都做不了?！辩R中人伸手指在了姜林的心口，靈陣從他們這個山腳開始啟動，金色的靈光幾乎讓姜林睜不開眼，他聽到鏡中人說道：“你會允許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存在安好？”

    “我會將他們盡數(shù)捏死?！辩R中人說道：“就如我登上尊首之位時做的那樣?！?/br>
    當(dāng)所有靈陣全部啟動之后，姜林落入了一片星空世界，他感受到兩道視線從遙遠(yuǎn)的方向看了過來，他準(zhǔn)確地找到一道視線地來處，無懼地與其對視，隨后便看到曲腿而坐在星河之中的人，祂支著下巴，黑色的長發(fā)浸入星河之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那一瞬間，他不想再問最初想問的問題了，他有了新的問題：“修士能威脅到你嗎？”

    天道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讓他看到了這個空間之外的畫面，是站在大陣中心的鏡中人。

    鏡中人送他去見天道，自己留在了人間，等待著天祈之陣收取代價。

    無論哪一世，仙試大會都沒有辦成。

    他所在之處自成一界，無人能近他的身，有些認(rèn)得他的人已經(jīng)臉色大變，他是泛葉宮少宮主，沒有外人知道他曾失蹤了多久，但一個魔教的少宮主在這里，那就說明這里還會有其他的魔修。

    現(xiàn)在的正道對待魔修還是人人得而殺之的態(tài)度，自然有人上前殺他，只是鏡中人身邊的靈陣靈力混亂無序，不似魔修卻更甚之，且讓近身之人靈力也瞬間失序，經(jīng)脈逆轉(zhuǎn)，不消片刻，便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修為潰散干凈?！?/br>
    有散修已經(jīng)有了退卻的心思，他們來這仙試大會，本就是為了謀尋好處，現(xiàn)在這一切已經(jīng)被鏡中人搗毀了，他們自然沒有了留下來的必要，且鏡中人作為魔修明目張膽的出現(xiàn)在正道大會之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時興起，若是此時不走，怕是便要將命留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