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什么？”姜林歪了歪頭，似笑非笑：“你在這里待了這么久難道猜不出來段秋水的心思嗎？”

    楚寧瞳孔一縮，心慢慢地泛上寒意，隨后又聽到姜林說道：“距離今日結(jié)束還有最后半個時辰，但殷非明天才會來?！?/br>
    第92章

    段淵已經(jīng)許久未曾與自己的娘親這般親近地相處過了，當他看到娘親的時候，險些都有些認不出她了。

    半年來她變了很多，曾烏黑亮麗的長發(fā)如枯草一般，蓬蓬松松，皮膚也暗沉松弛得好像他們之間是幾十年未見，身形佝僂消瘦，面容憔悴，雙眼也渾濁不堪，像極了一個垂暮的老婦人枯坐在梳妝案邊。

    他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難以置信，在他心里，娘親是一個永遠年輕，充滿活力的少女一般，他不像一個母親，很少會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與他相處，或許他從來就沒有做好成為母親的心理準備。

    段淵兒時總愛亂跑，這大部分原因便是作為一個母親的段秋水總愛將他忘在某一處，等她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時，天都快黑了，還總喜歡逗哭他，然后笑嘻嘻地在一旁看他哭，接著看心情哄他，當然也有時候在決定哄他的時候，他自己就哭累了，不止一個人責怪過她這個母親的不稱職，但段淵還是很喜歡她，她帶給自己的童年歡樂大過于悲傷。

    他曾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相處下去，知道殷非帶人進入了黎號族，母親被殷非囚禁之后變得郁郁寡歡，對待他的態(tài)度也陰晴不定了起來，但他依舊樂觀地認為娘親會走出滅族的陰影的，他們的關(guān)系會恢復如初，段秋水會像曾經(jīng)那樣歡樂地呼喚他。

    直到他看到段秋水現(xiàn)在鳩形鵠面的模樣，她意識不清，再認不出眼前站著的人的時候，他心中好像有什么東西碎裂了，落在了地上，發(fā)出了令人崩潰的聲音，他跪在段秋水的面前，矮下`身體，希望段秋水無神的目光能因為他聚焦，能讓他看到自己，他輕輕抓住對方的手，突然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長大了，曾經(jīng)能將他的手包住的大手如今已經(jīng)與他相差不多了。

    “娘親？”段淵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在摸到那一把骨頭的時候又下意識松了力道，好似他再用一點力量就能將那只手捏碎，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眼中酸澀：“娘親，你還認得我嗎？”

    段秋水毫無反應。

    段淵不死心，又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娘親，我是淵兒?！?/br>
    此時的段秋水有了一絲反應，她的眼珠子動了動，終于有了焦點，目光落在了段淵臉上，但她的眼神是茫然的，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人是誰？

    “娘親！”段淵心中一喜，激動地要去抱住她，可段秋水的一句話卻讓他整個人僵住。

    “殺了我吧……”

    “什么？”段淵難以置信地退開一步：“娘親，我是淵兒，你還認得我嗎？”

    段秋水露出悲痛的表情，她傾身去抓段淵的衣角：“淵兒，我的淵兒啊，殺了我吧?！?/br>
    段淵僵硬地把衣服從她手中抽出來，他艱難地轉(zhuǎn)身離開，這不是他的娘親，她的娘親明艷動人，古靈精怪，雖然不稱職，卻是個討人喜歡的母親。

    不是眼前這個向他求死的女人。

    這不是她，段淵大步離開，他要去找娘親，他要想辦法把她帶走，他不能讓她死在這里。

    “淵兒！淵兒！”段秋水站起來想要追上離開的兒子，可力不從心，她跑了兩步便狠狠摔在了地上，她無力做出保護自己的姿勢，頭磕在了地上，砸出了一聲悶響。

    段淵停了下來，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費力地想要站起來：“淵兒，娘親好痛啊，我好痛啊……”

    她的額角已經(jīng)磕破了，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可血卻止不住地流，但她好似沒有察覺到這個傷口一樣捂著肚子，面容扭曲：“淵兒，我受不了了，我好痛……”

    她似乎還要說什么，張著嘴，卻一個音都在發(fā)不出來了，段淵望著她，眼中爬滿了驚恐。

    一只血紅色的蠕蟲從她額角的傷口鉆了出來……

    楚寧感覺時間過去太久了，半個時辰肯定已經(jīng)過了，但姜林卻依舊不準他去找段淵，他有些不耐煩了，質(zhì)問姜林：“你到底想做什么？讓他感到痛苦對你有什么好處？”

    姜林面色沉沉，沒有立刻回答，他看向段秋水的房間，眼中浮現(xiàn)了一絲疑惑：“沒有什么好處，我只是希望他不要死在這里，畢竟我只是個普通修士，你也不可能保護他。”

    姜林收回了視線，他說：“九淵需要適應這里，在他徹底變得強大之前，那些讓他軟弱的東西要徹底消失?！?/br>
    楚寧心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雪下得越來越大，姜林到了亭子里躲雪，他看著一片死寂的池水，眼中暗流浮動，不知過了多久，湖面結(jié)了冰，他才對姜林說：“結(jié)束了?！?/br>
    說著他來到房間外，里面很安靜，燭火也變得暗淡了，楚寧先一步推開門，寒氣一瞬間灌進了屋內(nèi)。

    血腥味撲面而來，楚寧連忙找到里臥，這血腥味越發(fā)的刺鼻，他心跳加速了起來，感覺事情并沒有他想得那么樂觀，在當看到段淵的時候，他怔住了。

    段淵呆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是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尸體已經(jīng)看不清面容，少許的頭骨裸露在了外面，枯草般的長發(fā)散落在地，段淵的手上也勾著幾縷帶血的斷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