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淵一愣，驚愕之中都忘了做出反應(yīng)，楚寧的體溫比他要低很多，很涼爽，他忍不住想要多觸碰，這也是這么長時間里，自己被楚寧擁抱時最多的想法，此時他被楚寧吻住，腦袋里的想法也是如此，他的雙唇也是溫涼的，像一快玉，卻又柔軟得像一朵云。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被捂住，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心跳的鼓動卻震耳欲聾，渾身的血液仿佛沸騰了一般，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他抓住楚寧的手，想停止這種躁動，但楚寧卻扣住他的手，十指交錯，將他緊緊地握住。

    段淵感覺自己的意志飄遠，楚寧的氣息與他交融，又要將他拉回來，拉扯之間，他才恍然感受到一絲隱隱的歡愉。

    楚寧咬破了段淵的唇角，放開了他，暗色的血化在了水中，段淵尚未回神，他又忍不住舔了舔那傷口，這血帶著毒，讓他覺得有些灼熱，但這并不能影響到他，他眼神溫柔，問段淵：“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段淵被他的聲音叫回了魂，他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音，一驚，這時他才真正地回了神，拉起楚寧的手，寫字問：“為什么我不記得你？”

    他并不想懷疑自己和楚寧的關(guān)系，他喜歡這樣的觸碰，所以他不想質(zhì)疑自己的感覺，但他卻從來不記得自己見過他，自己的記憶之中沒有一絲一毫有關(guān)于他的存在，他寧愿懷疑自己也不想懷疑他。

    楚寧知道段淵一定會有這種疑問，他說：“我還沒到能被你記住的時候?！?/br>
    “什么意思？”

    楚寧說：“我并不該存在于這里，所以也不會被人記住，每一次我的離開都會帶走有關(guān)于我的存在的一切記憶。”

    段淵有些疑惑：“離開？你去哪里？為什么不能一直留在我的身邊？”

    楚寧的視線越過他，落在他們身后的鏡子中，他說：“我寄身于黎號鏡之中，并不能長久地離開黎號鏡。”

    段淵猛然睜大眼睛，想到了什么，他問：“我曾聽我的娘親說過，我兒時在靈湖遇到過一個不知名的存在，總能送我吃食，沒人能知道他是誰，也沒人見過他，那個存在，是你？”

    楚寧一愣，沒想到段淵會突然想起那件事，他點點頭，承認了，段淵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在那時就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了？”

    “在你三歲的時候，你偷偷爬上一個孩子的小船，跟著他到了湖里?！?/br>
    段淵并不記得這件事，畢竟當(dāng)時他才三歲，什么都不懂，整天就想著吃，他仔細回想了很久，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當(dāng)年我和娘親因為黎號鏡的一則預(yù)示而離開族地，也是因為你嗎？”

    “是?！?/br>
    段淵沉默了，沒有再詢問，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整個人的情緒都低落了下去，楚寧地抱住他，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br>
    “……”段淵順勢地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楚寧的氣息讓他安心，也稍稍驅(qū)散了他心中壓抑的情緒，他抓住楚寧的衣服，欲哭無淚。

    段淵推了推楚寧，問他：“你還會離開嗎？黎號鏡就在這里?！?/br>
    “會的?！?/br>
    “那我會忘了你嗎？”

    “也會的?！?/br>
    “……”段淵沉默，楚寧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還會回來，我們再重新認識，沒關(guān)系的?！边@種事情他們之間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次，他不會在意了。

    “黎號鏡就在這里，數(shù)步之內(nèi)，你為何會離開？”

    楚寧搖頭：“我不知道?！?/br>
    段淵扯著嘴角笑了笑，他拉著楚寧胸口的衣服，讓他靠近自己，他并沒有覺得自己的記憶缺失，但他也不會懷疑自己對他的感情，他吻住楚寧的雙唇，告訴他：“我很喜歡你，只要想到你會離開，我會忘了你，我就感到難過?！?/br>
    就好像他從來沒有愛過誰一樣，這段感情就不存在了，沒有什么比被遺忘更讓人難過的事了，他替楚寧難過。

    楚寧心中苦笑，又忍不住心疼，真正被數(shù)次遺忘的明明是段淵自己，每一次的重新來過，自己都不記得他。

    他回憶自己在魔宮第一次見到段淵時，自己對他的態(tài)度，遠遠不及他每次重新見到他時的熱情和歡喜。

    但其實他還是挺喜歡每次和段淵的重見，段淵每一次重新見到他時眼中的神色都讓他欲罷不能，值得他回味。

    他和段淵對待離別和重逢最大的區(qū)別便是，他是可知的，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再見到段淵，但段淵與他的離別每一次都是生死，帶著無盡的遺憾，與他重頭開始，那些遺憾堆積在心中，不知有沒有被釋懷的機會。

    ……想是沒有，他腦海閃過段淵在陣中獻祭時的決絕，他不想要這樣的釋懷。

    段淵感覺好了些后，便又想著去看這靈陣，他如今用不了靈力，去哪里都費勁，便拉著楚寧和他一起。

    楚寧充當(dāng)著他的手，幫他運起那些他看不明白有何作用的附著這靈力的石堆。

    他運了數(shù)十塊，大概也明白了這些石頭是組成靈陣的一部分，但這些石頭的移動并沒有破壞靈陣的穩(wěn)固性，他心中忍不住驚嘆段淵的天賦。

    此世的段淵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凡人，不是上古的夜色，也不是轉(zhuǎn)世的山妖，天道在他輪回之前，或許拿走了屬于他的神格，又以種種苦難抑制他的成長。

    但段淵作為凡人，依舊有他令人驚嘆的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