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起來，“二樓，對，98號臺。那我先走了，你和杜小姐慢慢說吧?！?/br>
    宋如若起身就跟杜若揮手再見，“衾生上樓了，你們有什么誤會都一次說清楚吧?！?/br>
    杜若實在沒想到今晚會是這么一出，狐疑道：“何衾生讓你這么做的？”

    宋如若搖頭，笑道：“剛剛說過了，就是想幫你們一把?！?/br>
    杜若突然就覺得其實她和何衾生很像，都是那種對著外人笑得毫無破綻的類型，但這樣的笑容看得多了，就讓人看不透，分不出真假。

    宋如若拿著包轉身就走，杜若坐在原位，深吸一口氣，這也不是她六年來第一次和何衾生單獨碰面，沒什么好躲的。

    餐廳仍舊熱鬧，燈光明亮而耀眼，喧鬧的人聲伴隨著餐具碰撞的聲音，顯得杜若所在的角落尤為冷清。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望著人來人往，不期然掃到正被服務生帶過來的人。

    器宇軒昂，風采依舊。

    不過懷里多了個人。

    小小一只，留著整齊的齊劉海，一雙漂亮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和何衾生在一起才突然發(fā)現(xiàn)那兩雙眼睛是那樣相似，她之前居然從來沒注意過。

    大概是有什么不順心的地方，眉頭微微皺起，還噘著嘴，但一眼看過來，雙眼驀然就亮起來，掙扎著從何衾生身上下來。

    “mama！”她開心得花蝴蝶一般撲到杜若懷里。

    ☆、第35章 chapitre35

    chapitre35

    宋如若很體貼地點了一桌菜，何衾生落座沒多久，服務生就陸陸續(xù)續(xù)地端菜上來。

    大概都是何嬌嬌喜歡的，她在飯桌上一直很雀躍，一會兒“mama你喜歡吃這個嗎”，一會兒“爸爸幫我剝蝦仁”，不過再怎么雀躍，都一直坐在杜若膝蓋上，何衾生喊了幾次她都不肯下去。

    杜若心中雖然有很多疑惑，但當著孩子的面，有些問題并不適合問出口，也就沒說什么，默默看何嬌嬌吃飯。

    何衾生同樣一言不發(fā)，只習慣性地面帶微笑，大概是看杜若一點東西都沒吃，給她夾了些菜，動作一如多年前，熟稔自然。

    杜若不由自主就抬眼看他，卻在觸到他眼神的那一刻微微一個躲閃，避了開去。

    她沒再像初見時的那頓飯，保持笑容武裝自己，而是一直看著車來車往的窗外，只有何嬌嬌喊她的時候她才會笑著回應。

    一頓飯后，何嬌嬌直接趴在她身上睡著了，何衾生很熟練地把她接過去，讓她趴在他肩膀上。

    繁華鬧市，車子就近停在對面的商貿大樓下面，過馬路的時候，何衾生一手抱著何嬌嬌，一手就很自然地去拉杜若的手。

    杜若不著痕跡地將手抽開，放進大衣口袋。

    寒風陣陣，杜若沒問何衾生要去哪里，只默默跟在他身后，將半張臉埋在圍巾里面，看著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眼窩發(fā)熱。

    何衾生直接把何嬌嬌放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杜若想了想，還是坐在副駕駛，直到車子駛出停車場，融入熱鬧的街市，杜若聽著身后孩子平穩(wěn)的呼吸聲，才輕聲問道：“何衾生，嬌嬌……是誰的孩子？”

    恰逢一個紅綠燈，何衾生踩了剎車。

    他轉首望住她，黑色的瞳仁剝去平日不辨真假的笑意，清淺溫潤，對面車道迎面而來的車燈照得他的側臉忽明忽暗，少了年輕時的輕狂無畏，沉淀了幾分淡然嫻雅。

    杜若同樣望著他，不再躲閃，冷靜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微微發(fā)紅，泄露了努力壓抑的情緒。

    良久，何衾生踩下油門，看向前方，“若若，我?guī)闳€地方?！?/br>
    北京時間下午1點，冬令時，倫敦時間正是早上6點，喬靳南掛掉給杜若的電話，穿上外套，又給隨行的秘書jucy打了個電話。

    “喬總，今天開完會直接走嗎？”jucy一面聽喬靳南的吩咐，一面打開手提，查詢機票，“最早的航班是今天早上10點，直飛，不過回到國內是凌晨，這個時間……”

    比較尷尬，而且會很辛苦。

    “喬總，確定改機票是吧？”jucy多問了一句，“好的，那我改到早上10點?！?/br>
    對方掛了電話，jucy改好機票看了下時間，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看來anne說喬總最近戀愛了，是真的。

    且不說最近言語和善很多，嘴角經(jīng)常帶笑，就昨天，居然同一條圍巾買了好幾種顏色，至于改機票，更是這么多年來頭一次，出差會還沒開完就歸心似箭的節(jié)奏啊。

    杜若一個人坐在車里，等何衾生送何嬌嬌回去。

    她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接近晚上10點了，于是給胡蘭發(fā)了條信息，告訴她今晚可能會很晚才回，讓她不要等著。

    何衾生直接把車開出城外，上了高速。

    杜若沒有問他要去哪里。

    夜色就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由上而下無處不在，車燈如同穿透巨網(wǎng)的利劍，悄無聲息地極速前行。

    何衾生同樣一言不發(fā)，仿佛一心專注于開車。

    杜若看路上的指示牌，知道他要去的大概是s市附近的一個小縣城，下了高速又開了大半個小時，車速才漸漸慢下來，最后停在一處人煙罕至的小賓館前面。

    樓面殘破，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門面都關著，附近零星幾棟民房也都沒有燈光，只有小賓館24小時營業(yè)，門口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冷嗎？”何衾生沒有下車，反倒把暖氣開得更足。

    杜若雙手握在一起，“不冷?！?/br>
    何衾生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還記得大哥吧？”

    杜若愣了愣，點頭。

    何衾生有個哥哥何衾旭，那年她跟著何衾生回國還見過的，長得和何衾生極為相似，簡直就是一個大號版。但比他成熟穩(wěn)重得多，舉手投足間頗有風范，一看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是那會兒她還在念書，對財經(jīng)這一塊并不怎么關注，對s市更不熟，所以對和衾旭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成熟穩(wěn)重的大哥”這幾個字上。

    回國后很久，才偶然從雜志上得知他已經(jīng)過世的消息，但那時候她自顧不暇，哪還有功夫去在意這件事。

    “還記得小艾吧？”何衾生又問。

    杜若點頭。

    小艾是何大哥的女朋友，是個特別開朗活潑的酒吧駐場歌手，年輕充滿活力，那會兒他們一起吃飯，她要喊“艾姐”，她的眉毛都皺成一團了，“別啊，什么‘艾姐艾姐’的，我雖然找了個老男人，說不定比你還小呢！不能讓我吃虧??！”

    何衾生下車，杜若也跟著下去。

    雖然離s市不過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但這邊卻是下著小雪，格外的冷。

    賓館老板是個中年大叔，似乎和何衾生很熟，一見他就拿起框架眼鏡，瞇眼看了看，“喲，何先生怎么又來了？這次還這么晚。要住一晚？”

    何衾生笑了笑，“我朋友怕冷，幫我開個房吧。”

    老板看了杜若好幾眼，給了一串鑰匙。

    小賓館環(huán)境不太好，但還算干凈，何衾生進屋就把空調打開，燒了壺開水。

    杜若拉開窗簾，外面的雪有越下越大的勢頭。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她問何衾生。

    何衾生正拿著洗好的玻璃杯出來，輕輕放在桌上，信步走到窗邊，“我就是在這里找到小艾?！?/br>
    杜若微微皺眉。

    何衾生回頭看著她，笑了笑，“你或許不太了解我媽。她是個極要面子，好勝心和控制欲都極強的人。她一直反對大哥和小艾的事情，前段時間她對你媽和小楓做的事情，當年同樣都對小艾的家人做過?！?/br>
    “那些事情真是她做的？”

    何衾生揚眉，“其實我應該感謝喬靳南，如果不是有他在，我還不敢放手爭到底?！?/br>
    杜若沉默，何衾生又道：“不過當年她是想趕小艾走，現(xiàn)在是拿你要挾我，想讓我聽話?！?/br>
    “那小艾現(xiàn)在呢？”

    何衾生望向窗外，“若若，從當年我得知她對付小艾，到最后我哥去世，有將近半年時間?！?/br>
    杜若驚訝道：“何大哥去世，跟這件事也有關系？”

    何衾生嗤笑一聲，“誰知道呢。我說是她把我哥逼到絕路，才讓他重壓之下染上重病，她卻堅持說是小艾命硬克死我哥。跟她講話，永遠只有她有道理?！?/br>
    燒水壺發(fā)出一陣嗡鳴聲，何衾生轉身倒水，把水杯塞到杜若手里，“暖暖手?！?/br>
    杜若鼻尖一酸，熱水的霧氣正好沾染到睫毛上，一片溫熱。

    “大哥是她的驕傲，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大哥身上，我怎樣她向來都無所謂。直到大哥生病，她開始催我回國。”何衾生背靠著窗子，垂眼望著杜若，清細的眸光微微閃爍，“若若，我不想你步小艾后塵?！?/br>
    “所以你堅持跟我分手?！倍湃艚舆^他的話。

    何衾生沉默下來，屋子里就只聽到雪粒子敲在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聲音。

    “找到小艾是在我回國后半年，店老板給我打的電話。”何衾生低聲道，“當時她已經(jīng)窩在這間賓館一個月，一步都不敢出門。我進她屋子的時候，她躲在被子里不敢見人，不?？蕖！?/br>
    杜若沒辦法想象活潑的小艾怎么會變成那副模樣，跟著紅了眼圈，“那時候何大哥不是已經(jīng)……”

    “不錯，大哥已經(jīng)過世半年，小艾就這樣躲了半年?！?/br>
    “那她人呢現(xiàn)在……”

    “那時候她還懷著孩子。”何衾生抬眼看住杜若，“就是嬌嬌。”

    屋子里又是一陣沉默，開足了暖氣，卻仍舊覺得冷。

    “她身體太差，這邊醫(yī)療條件也不好，生完嬌嬌就過世了。”何衾生神色凝重，聲音也格外低沉，“我不想讓嬌嬌知道這些事情，所以對所有人都說她是我的女兒?！?/br>
    杜若的眼睛一陣又一陣的發(fā)酸，避開何衾生的注視，走到窗邊。

    “我沒想到你會在s市?！焙昔郎[起雙眼，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來，“原本是想等時機成熟再找你說清楚，沒想到……”

    “若若，訂婚宴上發(fā)現(xiàn)你有些反常，我找人查過，才知道這些年你身上發(fā)生的事情?！焙昔郎h遠地望著杜若投映在玻璃上的影子，“現(xiàn)在無論說什么，大概都沒辦法彌補你失去的東西?！?/br>
    “我也想過騙你。正好嬌嬌出生的時候和你進醫(yī)院的時間一樣的?！焙昔郎α诵?，“騙你嬌嬌是我和你的孩子并不難，你回到我身邊也會容易得多。”

    杜若回頭，雙眼通紅，“這些年發(fā)生過什么，你真的都知道？”

    何衾生清潤的眼底透出一縷柔色，“若若，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br>
    杜若的眼淚跟著就掉下來。

    何衾生說得沒錯，他太了解她，她的一言一行，她的喜怒哀樂，只要他想查，不會有查不到的事情，就連當年她跟他分手去看心理醫(yī)生，都是他親自推薦的，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我?guī)湍阏夷莻€孩子。”何衾生沉聲道。

    杜若深吸一口氣，擦掉眼淚，“算了吧，今晚就到這兒了，你送我回去吧?！?/br>
    杜若轉身就走，走道細窄，擦肩而過的時候何衾生扣住她的手腕。

    “若若，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了?！彼麖谋澈筝p輕抱住她，就像他從前無數(shù)次哄她的那樣，“我們重新來過吧。”

    ☆、第36章 chapitre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