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珠與赫連城同時開口，華珠皺眉，各瞪了二人一眼！

    赫連城吹了聲口哨，又看向廖子承：“誒，我說廖大才子，你的書拿倒了?！?/br>
    *

    赫連城孤身進(jìn)入李府，找赫連笙拿手諭，寧靜的車廂只剩華珠、廖子承，與書頁翻動的聲音。

    許是童年的記憶太久遠(yuǎn)，久遠(yuǎn)到隔了兩世若干年，華珠坐他身邊，竟生出許多不自然。余光一掃，那清晰的“梅莊五女”四字驟然闖入視線，她一驚，“你也愛看這種市井小說？”

    廖子承并未回答，而是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道：“赫連城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不祥之人，但凡與我親近的，無論是至親還是朋友，都沒好下場，你當(dāng)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當(dāng)初的決定？什么決定？華珠一頭霧水，又聽得他道：“母親、父親、祖母、王三爺……”

    “他們的死于你無關(guān)，都是巧合?！?/br>
    廖子承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杯中茶水漸涼，他仿佛沒了喝的興趣，就擱在桌上，“如果我告訴你，不是巧合呢？”

    “什么意思？”華珠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廖子承打開右手邊的暗格，取出一個長方形的桃木盒子，遞到華珠手上。

    華珠輕輕打開，里面是一些珠寶首飾，沒什么特別的，她將珠寶扒開，摸著木板，有一塊微微的凸起，她一按，木板梭開，又露出另一個長方形的物件兒來。

    色黑，約一尺高、兩寸長、一寸寬，質(zhì)地為金屬，但又不像普通的銅或鐵。周身雕刻了簡約的花紋，從正面看，又被一條金線切割成上、下兩部分，上部分占了整體的三分之二，像個小型衣柜，有兩扇門；下部分為三分之一，像個小抽屜。

    “這是什么？”華珠一邊端詳一邊問。

    “佛龕，上面的柜子可以打開。”

    “哦?！比A珠很自然地把桃木盒子遞給了廖子承，自己則拉開上面的兩扇小門，便見門內(nèi)刻著六個大字，“天煞忌、永世孤”。想起廖子承的經(jīng)歷，華珠的脊背漫過一層惡寒。

    佛龕中間穩(wěn)當(dāng)?shù)刈蛔鸷谄崞岬?、慈眉善目、雙手合十、胸口有卐的釋迦牟尼，但奇怪的是，它臉頰有兩行干涸的血跡，華珠就道：“這是……”

    “血淚。”廖子承拿起鐵絲，挑了挑燈芯，“噼啪”一聲，有火星炸開，身體的自然反應(yīng)令他眨了眨眼，“每一次它出現(xiàn)這種異狀，我都會失去一個很親近的人。從我得到它，它一共流了四次血淚，然后我失去了一個朋友、父親、祖母、和王三爺?！?/br>
    “你多心了，一定是巧合?！?/br>
    “除我祖母外，其余三人都死于大火，這也是巧合？”

    華珠狠狠一驚，“廖大人不是病死的嗎？”六年前，建陽縣衙的庫房起火，燒掉不少重要資料，廖大人一直沒能找出真兇，便郁郁而終了。

    “我把他從庫房的大火里背出來，他被燒得面目全非，可那些天他明明請假去了外地，不該出現(xiàn)在建陽……”

    廖子承有些語無倫次，但華珠聽懂了，也就是廖大人制造了不在建陽的假象，卻偷偷潛入庫房，這其中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廖子承不能讓大家知曉廖大人去過庫房，便謊稱他因為愧疚而生病，無法上任，沒多久再“郁郁而終”。

    華珠無法想象廖子承是在一種怎樣的心態(tài)下背出廖大人的尸體，又懷揣著怎樣的心情為他瞞天過?！悄且粓鲎児剩屗麖奶焯玫M(jìn)地獄，“棺材子”、“小災(zāi)星”……各種賤稱接踵而至，伴隨著無數(shù)冷眼欺凌，堪堪壓在一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肩上。

    華珠想問“這些年你是怎么熬過來的？”話到唇邊又覺得這種馬后炮太多余，便改問“老夫人的確是病死的吧？”

    一問完，華珠就發(fā)現(xiàn)這句話更要不得，因為廖子承在談及廖大人時都只微暗的眼神，霎那間變得幽暗無底，又似有冰霜刮過，狠狠凌遲著她的肌膚。

    華珠嚇出了一頭冷汗，“瞪我干嘛？難不成老夫人的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廖子承捏緊了茶杯，半響后緩緩松開，“我祖母過世的那年，正好是你與李公子定親那年，提起她老人家，你不會想起早逝的未婚夫嗎？”

    華珠微訕，還真沒想起李公子！

    華珠趕緊岔開話題，“那……你的那個朋友，是哪個朋友？”

    廖子承垂眸不語。

    比起廖老夫人的死因，他似乎更不愿提及那個朋友。華珠就勸慰道：“從我懂事起，你就教我，這世上沒有鬼神，沒有菩薩，與其燒香拜佛，不如自己努力。事到如今，我依舊對此深信不疑。所以在我看來，他們的死和你沒有關(guān)系。而釋迦牟尼的血淚，也存在一定程度的蹊蹺。你仔細(xì)想想，這個佛龕是誰給你的？還有誰知道？”

    廖子承的眸光微微一動，像夜空最閃耀的星子，“為什么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華珠一愣，這不是重點好不好？！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討論佛龕和幾名受害者嗎？

    突然，廖子承站起，彎腰，一手撐在她身側(cè)；另一手，則輕輕握住了她白皙的皓腕。

    獨屬于他的男子氣息與幽香瞬間將華珠籠罩，華珠的睫羽輕輕顫了起來。

    而由于隔得太近，華珠反而看不清他表情，只感覺他溫?zé)岬暮粑鼑娫谧约捍竭?，越來越近，越來越溫暖…?/br>
    －－－－－－題外話－－－－－－

    這一章好肥啊……

    廖美人，你這是打算做神馬？←_←

    ☆、【第三十五章】你喜歡我

    他要干什么？吻她嗎？在車廂里？不過問她同不同意？

    亂七八糟的思緒閃過腦海，華珠覺得呼吸都快要不順暢了，不僅如此，睫羽眨得太快，幾乎要……閉上。

    “嗤~”一聲輕笑，像刮過冰凌的微風(fēng)，帶著翩然的涼意，讓所有迤邐霎那間冷卻，“脈搏加速、瞳孔放大、呼吸紊亂、耳垂充血，年小姐，我好像教過你，這些代表什么。”

    “你……”華珠一窘，有種被耍了的羞憤，忙抽回被他捏住脈搏的手腕，撇過臉道，“不記得了！”

    “當(dāng)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的時候，身體會幫她做出最誠實的反應(yīng)?！钡f完，廖子承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你喜歡我。”

    華珠的睫羽一顫，怔忡了幾秒，但很快，又冷笑著道：“你錯了，廖公子，我是喜歡一切長得英俊的男人，換成燕世子在我旁邊，我的身體一樣會有反應(yīng)！啊，不對，是更有反應(yīng)！倒是你，在整個人恨不得趴我身上的情況下，依舊沒有……‘反應(yīng)’！呵呵，你不舉?。俊?/br>
    廖子承握著茶杯的手一僵，“無恥?！?/br>
    *

    冰冷的地窖，夜明珠發(fā)出幽幽寒光。

    一具尸體放在右邊的臺子上，以白布遮住，頂頭的牌子寫著“王昌”，那是王三爺?shù)拿M。

    赫連城是習(xí)武之人，無懼冰窖內(nèi)的寒氣，只是那種仿佛從墻壁中散發(fā)出來的死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當(dāng)他看到神色淡漠的廖子承時，發(fā)出了和顏博一樣的感慨：“果然是棺材子！陰氣重，不怕冷！”

    廖子承不理他，只盯著尸體，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本就孤苦無依，而今連最后的王三爺也沒了，心情一定很糟糕。華珠輕輕地問：“要不……我來？”

    “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是算了?！绷巫映袛科鹧鄣椎年幱?，將工具箱打開，取出手套和口罩，自己用了一套，另一套遞給華珠。

    華珠很自然穿戴上，終于明白下午他放她睡大覺是為什么了，果然是為了更好地榨干她。

    赫連城看著他們倆全副武裝，默契得仿佛共事過無數(shù)回，不由地醋意橫生，“哎哎哎，我的呢？”

    “燕世子身份尊貴，這種小事用不到你，待會兒才有你大顯身手的時候?！?/br>
    聽廖子承這么一說，原本黑下了臉的赫連城再次心情大好，“那是！本世子的能耐可不是吹出來的！小側(cè)妃過來，離尸體遠(yuǎn)點，我保護(hù)你。”

    華珠睨了他一眼，“我又不怕?！?/br>
    赫連城一噎，“說的好像我很怕似的，我……我也不怕！”

    話音剛落，廖子承揭開了白布，赫連城倒吸一口涼氣，汗毛盡豎！

    “尸體皮rou焦黑，面目全非，毛發(fā)全無，四肢卷縮，呈拳頭姿勢，典型的火燒狀。”王三爺個子瘦小，卷縮之后幾乎不占什么地方。廖子承拿尺子丈量了尸體的脊柱，又捏起他右手，“右小指缺失，與王三爺?shù)纳眢w特征吻合?！?/br>
    傳聞?wù)f王三爺是左撇子，還常年戴手套，原來是因為右手殘疾啊。華珠拿出小冊子與筆，快速做起了記錄。

    廖子承用棉簽從已經(jīng)看不出窟窿的鼻孔戳進(jìn)去，動了動后拿出，又以同樣的法子驗了口腔，“口鼻中有煙灰。”

    只有活人才有呼吸，口鼻中有無煙灰是仵作鑒定“生前燒死”還是“死后焚尸”的重要依據(jù)。

    但廖子承只頓了頓，便拿解剖刀隔開了死者的喉管。

    赫連城嚇了一大跳，“喂！你有沒有搞錯??？損壞尸體是重罪啊，要被判刑的！何況這是王三爺?shù)氖w，他是我皇伯伯的老師，你不怕我皇伯伯砍了你腦袋？”

    “這就是為何我們需要你了，無所不能的世子殿下?！绷巫映薪o赫連城戴了一頂高帽子，赫連城委屈地撅了撅嘴兒，“你找我做冤大頭?！?/br>
    “歡迎步入真相的殿堂。”廖子承以哄孩子的口吻哄了哄赫連城，爾后看著長長的內(nèi)壁，“氣管內(nèi)無煙灰，口鼻中的煙灰乃死后投入。”

    華珠微愣：“三爺是死后焚尸？”

    “嗯，但顯然，對方希望官府以為他是生前燒死?！绷巫映悬c了點頭，拿過油燈遞給華珠，自己則從麻利地劃開了尸體的肚腹。

    “啊——要命！”赫連城抱頭尖叫。

    廖子承切開死者的胃，用鑷子在里面撥了撥，借著燈光的照射，夾出了幾粒不大看得出顏色，只能隱約分辨出形態(tài)的圓籽兒，“王三爺有頭風(fēng)病，常年喝藥，早就戒辣了，這里卻有幾粒辣椒籽。”

    不知想到了什么，廖子承看向了死者的下腹，奈何那里被燒得太厲害，連生殖器官都無法辨認(rèn)了。

    廖子承的目光一凜，一刀劃到底。

    “啊——”赫連城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華珠搖了搖頭，切的又不是你。

    緊接著，廖子承一手撐開那個小小的囊，另一手輕輕一托，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rou團(tuán)。

    華珠看著略顯惡心的rou團(tuán)，蹙眉問：“這是什么？”

    “男嬰，胎齡三月多?！?/br>
    華珠勃然變色，手里的筆險些掉了下來，“什么？王三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廖子承拿出工具仔細(xì)驗了對方骨盆，發(fā)現(xiàn)其骨盆上口近似原型，下口較寬大，骨盆腔短而寬、呈圓筒形，趾骨聯(lián)合處寬短而低，趾骨弓角度較大，約九十度，典型的女性骨盆。又拿出小銀牌放入尸體的胃里，一刻鐘后說道，“骨色淺黑，中毒而亡，胃部的食物無毒，判定為非服食性中毒。”

    非服食性中毒的范圍就廣了，可以是被毒蛇咬過，或者被毒針刺過。但尸體被燒毀得太厲害，也不知其臨死前的征兆，根本驗不出所中何毒。華珠看了一眼被廖子承放在盤子里的胎尸，備注，“情殺？仇殺？”

    廖子承再三吸了吸鼻子，凝眸道：“燈芯草、麝香、冰片、木香。死者生前有長期接觸過這幾樣?xùn)|西?！?/br>
    “麝香可是高級貨，看來我們的受害者身份不低。也很奇怪，孕婦怎么能用麝香呢？”華珠一邊做著筆記，一邊又強調(diào)了一遍，“所以，她是女人無疑了。”

    那么，真正的王三爺呢？是死在了別處，還是依然活著？

    如果活著，佛龕預(yù)警的與廖子承關(guān)系親厚的第四名受害者……將會是誰？

    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華珠打了寒顫……

    －－－－－－題外話－－－－－－

    今天是情人節(jié)！祝大家情人節(jié)快樂！有情人終成眷屬！

    ☆、【第三十六章】進(jìn)展

    驗尸完畢，幾人回了馬車上，赫連城依舊昏迷，華珠拉過薄毯為他蓋好。

    廖子承看了華珠一眼，問道：“你有什么看法？”

    “嗯？”華珠愣了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廖子承是在問她案情，忙拿出小冊子，以筆勾勒著圖像道，“我有以下幾個疑問。一，女死者究竟是誰？二，兇手為什么在毒死她后，又將她偽裝成王三爺來進(jìn)行焚尸？三，兇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書院帶走王三爺?shù)?？他是獨自作案，還是有高手做幫兇？四，兇手擄走王三爺?shù)膭訖C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