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里，盧映露換好了早早就選定的新衣，茜色（註一）的旗袍，繡著粉嫩的芍藥（註二），海天霞色（註叁）花盤扣，在鏡子里襯的盧映露整個人泛著紅粉，很是喜慶，對著鏡子畫眉、抹上胭脂，果然鏡中自己的面目，比平時多了幾分成熟，盧映露是想著自家長姐盧映霞回門時的妝容給自己上的妝，這妝容不似成婚日的濃妝，就只多琢磨了眉眼和唇色，是恰到好處的點(diǎn)綴，盧映露滿意地露出了笑，接著動手給自己盤頭發(fā)。

    正拿起梳子，門被敲響了，盧映露起身去應(yīng)門，才發(fā)現(xiàn)門外是蔣惠詩和她院里的劉媽，盧映露有些意外：「娘怎么這么早起身？」，蔣惠詩笑著去扶她的手，將她帶回屋內(nèi)：「昨日看你那雙尖髻梳得有些不對稱，想說你是否需要人搭把手」

    被一眼識破自己根本不擅長盤頭梳髻，盧映露害羞地直捋自己現(xiàn)在垂在胸口的發(fā)尾，蔣惠詩覺得她這害羞的樣子很是可愛，笑得越發(fā)慈祥：「不瞞你，娘啊，這頭發(fā)就從來沒自己盤好過，沒這個悟性，一直是劉媽給娘盤的，以后你想要盤什么發(fā)型，想學(xué)怎么盤，儘管找她」

    而一旁的劉媽已經(jīng)在桌上鋪開一應(yīng)工具，撩起身上短襖的袖子，蓄勢待發(fā)：「以前除了夫人，我還能給兩個小姐變化樣，現(xiàn)在大小姐出嫁，二小姐斷發(fā)，我這一身手藝沒處使，二少奶奶可愿意讓我常常給您換換花樣？」

    看這主僕二人說相聲似的，盧映露都被逗笑了，開心的謝過蔣惠詩和劉媽后，在梳妝臺前坐定，讓劉媽大展身手，而蔣惠詩則在一邊找了個位置坐下，欣賞著新兒媳梳頭的畫面。

    劉媽果真手藝精湛，一個蓋耳燕尾髻很快就梳好了，蔣惠詩湊了過來：「真好看，劉媽，咱么院里有種芍藥吧？」，劉媽隨即笑盈盈地應(yīng)了好，匆匆地出去，蔣惠詩拉過盧映露：「娘給你帶耳墜子吧，想要哪個？」

    她問的自然，盧映露心里高興，蔣惠詩給她的感覺和自己親娘很像，溫柔、周到，讓她忍不住顯出了些平日在家的小女兒作態(tài)，在蔣惠詩備在梳妝臺上的首飾盒里仔細(xì)挑揀，最后撿了對和身上衣服顏色相襯的紅瑪瑙墬子，托在自己手里。

    見盧映露對自己親暱，蔣惠詩心里歡喜，家中的媳婦們和她關(guān)係都好，但都過了愛向長輩撒嬌的年紀(jì)，蔣惠詩心頭軟的一蹋糊涂，小心地替盧映露戴好墜子，正好劉媽揀了幾枝粉嫩的芍藥回來，她們精心的給盧映露簪花，然后齊聲夸她好看，夸的盧映露都抬不起頭來。

    終于是打扮好了，盧映露在蔣惠詩和劉媽的催促下去和顧青巖會合，不知道自己梳妝打扮的這段時間里顧青巖是否等的心煩，盧映露有點(diǎn)緊張，來到小廳前，門是開著的，顧青巖坐在桌邊，桌上有半開的茶盞，還有白煙淡淡，看不出是沒坐多久還是已經(jīng)喝了幾盞，盧映露順了口氣，開口：「青巖哥哥，我好了」

    顧青巖聞聲抬頭，少女站自清晨的微光中，一身紅，卻不過份艷麗，反而很襯她，臉上恰到好處的淡妝，讓她略顯嫵媚，可眼神里又透著懵懂，相悖的氣質(zhì)同存，卻又異常的和諧，顧青巖看入迷了，一時別不開眼。

    註一  茜草果實(shí)及根的顏色，是略帶紫色的紅。

    註二  多年生草本，二回叁出復(fù)葉，初夏開花，有白、紅、粉紅等顏色，其名最早來源于《詩經(jīng)》：「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自古以來就被視為情花用于男女互贈。

    註叁  白中微紅，較粉紅色更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