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已經(jīng)天亮了?！睘跬繝栥铝艘幌虏耪f道：“是不是李少監(jiān)有事找我做？是我在這里習(xí)字耽擱了，這就跟著少監(jiān)……”

    他話沒說完，就被李莊打斷了：“這里是東府，你現(xiàn)在是殿下的門生，我能找你有什么事做？”說到這里，李莊微微嘆了口氣：“你為什么在外面習(xí)字？不是給你準(zhǔn)備了筆墨嗎？再說，也用不著如此使勁，總要勞逸結(jié)合。”

    烏涂爾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話，只能點了頭。倒是李莊心細(xì)如發(fā)，看著那被他小心對待的書本，大概明白了什么。不過李莊并不打算戳破烏涂爾的心思，只是將書本從地上撿起來，放進(jìn)他懷里：“若是感染了風(fēng)寒，怎么去見殿下？”

    “你先回去歇一歇，我叫人給你送姜湯來暖暖身子。”

    烏涂爾本想拒絕，可李莊手腳麻利，什么都給他安排好了，甚至還給他找來了御醫(yī)。

    “李少監(jiān)，我不需要大夫，沒事的?！睘跬繝柣琶[手。

    李莊卻是不應(yīng)他的話，反而對著御醫(yī)道：“還請胡先生給三王子開兩副驅(qū)寒的方子?！?/br>
    胡御醫(yī)道：“所幸三王子沒在夜里睡過去，否則定然要受涼?！?/br>
    兩個人交流著，烏涂爾就在一旁愣愣看著，像個木偶一樣被他們安排，但心里卻是有了異樣的反應(yīng)。

    等那頭煎好了藥，烏涂爾仰頭喝完，剛放下碗，就見李莊笑瞇瞇的看著他：“殿下才下了朝會，正在路上呢。不過殿下吩咐，今日午膳的時候叫三王子也過去?！?/br>
    烏涂爾聽了，差點沒把藥噴出來。他憋得眼睛紅了一圈兒，好一會兒才問道：“我怎么能和殿下共餐？”

    “這是殿下的吩咐，三王子照做就好了?！崩钋f想了想，安慰道：“殿下手段雖然雷厲風(fēng)行，是難得的嚴(yán)厲主子，但他也不會隨意發(fā)作旁人。三王子并不需要太過緊張?！?/br>
    烏涂爾卻并未被安慰到，迷迷糊糊的被人收拾了頭發(fā)臉面，還換了一身新衣裳，比昨日穿的還要精致一些。等他從房里出來，李莊在外頭贊許道：“三王子生的豐神俊朗，束冠以后就更精神了。”

    烏涂爾沒穿過這么細(xì)致的衣服，心里更是擔(dān)心緊張，可真當(dāng)他到了太子所居的重華殿的時候，他還是安靜了下來。李莊在前頭，沖著重華殿外一個內(nèi)侍道：“三王子到了?！?/br>
    內(nèi)侍頷首進(jìn)了重華殿，不多時帶出了消息：“殿下請三王子進(jìn)去。”

    與此同時，重華殿大門開啟，從里頭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來。這人比李莊大一些，看著慈眉善目，毫無鋒芒。李莊一見他，有些訝異：“黃公公怎么出來了？”

    原來這就是跟在太子身邊的大太監(jiān)黃塘亭，也是李莊的半個師父，品階也比李莊高一些。黃公公聞言笑道：“殿下想著三王子怕會緊張，特地叫我出來迎接?！彼f著，就一臉笑意對著烏涂爾：“三王子，這邊請?！?/br>
    烏涂爾沖黃公公倉促看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好低著頭跟著黃公公走進(jìn)了重華殿。此時陽光正好，重華殿中開著幾處窗子，陽光曬了進(jìn)來，顯得整個宮殿內(nèi)多了幾分暖意。殿內(nèi)還點著香，不似尋常貴人們用的濃重香料，倒是十分清幽。

    來了側(cè)殿，黃公公站定，伸手指引烏涂爾：“三王子，請。”

    烏涂爾大氣不敢出，直愣愣的走了進(jìn)去，才不過進(jìn)去兩步，就入眼了一片青色的衣角。他當(dāng)即頓在原地，想給太子請安，卻不知正確的禮儀，一時間竟然僵在了那里。

    一旁的黃公公也沒想到，他居然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會，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聽見穩(wěn)坐在桌邊的太子淡笑一聲：“黃塘亭，給三王子看座。”

    黃公公趕忙上前，安排著烏涂爾坐下?？蔀跬繝栆琅f不抬頭，只是盯著桌子看，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黃公公著實犯難，這叫殿下一直看著頭頂算是怎么回事？

    倒是太子一點也不在乎，像是知道了烏涂爾的難處。他將自己面前的一盞茶放在了烏涂爾跟前，道：“先喝些茶潤潤口，別一會兒犯膩?！?/br>
    這語氣溫和的不像話，烏涂爾原本十分忐忑，瞟見太子青蔥般的手指從自己眼前離開，獨留下一盞幽香的茶。他早已動蕩的內(nèi)心更是泛起了漣漪，一時間情難自持，竟然默默流下淚來。

    烏涂爾有些吃驚，他多年來受到別人的欺壓，自覺已經(jīng)不會流淚，不想?yún)s在太子殿下面前示了弱。他想把眼淚忍回去，可眼淚不聽話，還是砸在了桌上。烏涂爾哽著聲音，結(jié)結(jié)巴巴：“多，多謝太子殿下賜茶?！?/br>
    “既然是個男人，便不要輕易落淚?！碧記]有被他的眼淚感動，情緒也沒什么起伏：“成了本宮的門生，也不可再畏畏縮縮，否則叫本宮面上也難看?！?/br>
    “行了。把茶喝了，與本宮一起用膳?！碧诱f完，示意了黃公公。黃公公退了出去，應(yīng)當(dāng)是傳膳去了。

    烏涂爾這自卑的心理也不是一朝一夕養(yǎng)成的，可太子發(fā)了話，他怕自己再這么下去惹了太子不悅。心里一邊打鼓，一邊還是把頭抬了起來。

    這一抬頭，他就看見了太子的面容。這副模樣依舊好看得要命，襯上今日的一身青衣，簡直不像大胤的掌權(quán)者，更像是個大家公子。

    太子見他終于抬了頭，眉眼之間這才多了幾分笑意：“昨日屬你不懂規(guī)矩，敢直視本宮，今日卻要本宮請你抬頭。烏涂爾，你到底是膽大還是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