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父…”

    我打斷他道，“我問你，你那晚究竟有沒有去過那磚窯廠？”

    “你…你也知道那磚窯廠？”

    “有沒有去過？”

    “我…”黃老板吭哧道，“我他媽喝多了呀，根本就記不起來了！…”

    我心說，難道這黃老板中邪跟那磚窯廠有關(guān)？…黃老板沒撒謊，他確實沒去公園跟小晴父親說過話。去公園的那個，根本就不是他本人，他是被某種東西借用了rou身，應(yīng)該是鬼魂類的東西…

    我心里面浮想聯(lián)翩，如果借用黃老板rou身的，真的是一個死鬼的話，那么，那死鬼一定認識小晴父親，會是誰呢？…莫非，莫非是那死去的王老板？要知道，王老板當(dāng)初之所以買下養(yǎng)宅煞的那座破院子，就是受小晴父親所指點的，結(jié)果，宅院買下來以后，除了雨馨以外，一家人全死了…(大家不要忘了，雖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雨馨原本是那王老板的‘妻子’，雨馨當(dāng)初告訴我說，她之所以嫁給那王老板，是她父親指使的，具體原因，她也不清楚)

    綜合剛才所想，難道說，小晴父親之所以折掉陽壽，是那死鬼王老板為了報復(fù)他，因此附在這黃老板身上，過去公園所造成的？可是，我明明記得清清楚楚，去年那時候，我和師父去王老板家，將他和那五個工人的亡魂一并超度了的…而且，如果要報復(fù)的話，不會等一年之久。再說，小晴父親本身就沒多長的陽壽了，眼下不過少活一兩個月而已…因此我認為，小晴父親折壽不是被那王老板報復(fù)，而是另有原因，而‘附’在這黃老板身上，令他中邪的那‘人’，也不是死鬼王老板，而是另有其‘人’…

    “阿冷。”晨星輕輕推了我一下。

    “嗯？”我回過神，看著她，“怎么了？”

    “別人叫你呢。”晨星輕聲說。

    “小師父?！蹦屈S老板道，“我這個，這個中邪，是不是跟那磚窯廠有關(guān)？”

    “我感覺…”我咬了咬嘴唇，“應(yīng)該是?！?/br>
    “啊?。∧?，那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小師父，我不但給你錢，還把我這輛車送給你！”

    “根本不用救。”

    “不…不用救？”

    “嗯?！蔽尹c頭說，“如果附你身的那死鬼是要害你，你早就沒命了，它不過是借用了你一次rou身，現(xiàn)在，它早就走了，也就是說，你只有那一天早上中邪，其它時候，包括以后，都不會再有事?！?/br>
    “那太好了！”黃老板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隨即臉色一黯，“可是，我爹這家里鬧鬼…”

    我掐指算了算，指著那床單道，“買兩刀草紙，一斤公雞血，晚上子時之前，帶著這床單出了縣城一直往南走，在田野里找一處適合焚燒的地方，挖一個直徑兩尺，半米深的坑，把雞血淋在床單上，然后，將床單和草紙一并放入坑中，點火燒掉，燃盡以后，用土填埋起來…”

    “這樣是不是就沒事了？”

    “還有，從今天起，每天晚上子時，在這院子的大門口燒一卷草紙，門兩邊分別插三炷燃香，持續(xù)半個月，你父親家里的陰晦之氣便會全部盡去，都記住了嗎？”

    黃老板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嗯嗯，記住了。”

    我拉起晨星道，“晨星，我們走?！?/br>
    “哎哎，別急呀！”

    “怎么，黃老板還有什么吩咐？”

    黃老板連連擺手，“小師父太折煞我了，吩咐哪敢當(dāng)，我是說那個錢…”

    我微微一笑，打斷他道，“先前我跟你父親說過，我們奇門術(shù)師的宗旨是，幫人相地觀宅看風(fēng)水收費，驅(qū)邪除病避災(zāi)禍不要錢?！?/br>
    “可是…”

    我擺了擺手，轉(zhuǎn)身拉了晨星便走，那黃老頭兒從屋子里走出來，把我給叫住了。

    “大爺啥事兒？”

    老頭兒倔倔的說，“小伙子，你有你的原則，但我老黃也有我的原則，我先前說過，我給那騙子多少錢，就給你多少錢，你幫了我家這么大忙，這是你應(yīng)該得的，必須得拿著…”

    說著，老頭兒掏出一張銀行卡?？粗项^兒不容拒絕的目光，想到早上我跟晨星所說的話，我點點頭，把卡抓在了手里。具體卡里多少數(shù)目，我就不透露了，雖然沒有當(dāng)初雨馨給的那張卡里的多，但也差不很多…

    從黃老頭兒家一出來，我就把卡交給了晨星，“拿去，想買啥就買啥?！?/br>
    晨星先是一愣，隨后輕輕推了我一下，“你這家伙，給我干嘛，我不缺錢的，再說，我有什么可買的？”

    我‘呵呵’一笑，“那你也拿著，以后我負責(zé)賺錢，你負責(zé)保管…”

    晨星又要開口，我一轉(zhuǎn)身，雙手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眼睛柔聲說，“晨星，我這人大大咧咧，如果以后我哪天讓你受了委屈，你就從經(jīng)濟上卡我。而且，我每用一筆錢都跟你拿，你心里也好有個數(shù)，免得以后萬一我哪一天經(jīng)受不住誘惑，在外面花天酒地…”

    晨星眼圈泛紅，微微撅了撅嘴，低頭道，“傻乎乎的?！?/br>
    “呵呵…”

    “等下是要去那磚窯廠么？”

    “嗯。”

    “走，我跟你去…”

    我和晨星找了家小飯館，簡單吃了點東西，然后便驅(qū)車出了縣城。一個小時以后，我們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從眼前這個路口往東，很快就到市區(qū)外環(huán)路。而往北走，便到當(dāng)初王老板承包的那個磚窯廠。王老板死了以后，雨馨將那磚窯廠轉(zhuǎn)讓給了別人，現(xiàn)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轉(zhuǎn)彎向北，一路前行，沒用很久，一個三岔路口出現(xiàn)在前方的視野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從這路口往西走，可以到王老板當(dāng)初買下的那座破宅院…

    看看時間還早，我心說，既然來了，不妨先去那破宅那里看看。于是便轉(zhuǎn)向駛上通往破宅的土路，車子一路高低前行，終于來到那破宅。

    “阿冷，不是去磚窯廠么，這是哪里？”晨星從車上下來，疑惑的問。

    “這里是…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冬天我老家下大雪那時候，有一天我發(fā)短信告訴你，我當(dāng)時正在一個倉庫里，等師父回來以后施法救人…”

    晨星想了想，“嗯，你當(dāng)時說，你們要救的是一個老板的老婆和他的孩子…哦，我明白了，當(dāng)初你們救的，是不是就是磚窯廠死的那個王老板的老婆和他的孩子？…”

    晨星就是聰明，但她卻不知道，所謂王老板的‘老婆’，其實就是雨馨。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于是便沒說破，只是點點頭。想到雨馨，我心里有種莫名的感覺，也不知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這里根本就沒人來，老宅里一切如舊，破破爛爛的院墻四面透風(fēng)，當(dāng)初師父施法時為了破開‘死門’位，在墻上踢出的那個墻洞還在。至于養(yǎng)宅煞，埋鐘的那個坑，當(dāng)初被我們填埋了，現(xiàn)在早已被落葉掩蓋，看不出任何痕跡。院子里到處都是落葉，老樹在涼風(fēng)中搖擺著枝干，‘沙啦啦’作響，更增荒涼。我不禁想到當(dāng)初我抱著昏迷不醒的雨馨，坐在院中燭圈里的情景…

    “阿冷，你當(dāng)初是在哪間庫房里給我發(fā)的短信？”晨星問。

    “那間?！蔽疑焓种噶酥浮?/br>
    晨星沖我頑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去感受一下冷大師當(dāng)時的風(fēng)采…”

    說著，便朝那庫房走去，我‘呵呵’一笑，信步走進隔壁一間庫房。這間庫房的角落里，堆放著不少木柴。我掃視了一圈，轉(zhuǎn)身正準備出門時，目光往下一斜，我忽然看到，門旁靠墻有一小堆黑黑的紙灰。

    我蹲下身，捏起一小撮紙灰放在鼻端嗅了嗅，很新，應(yīng)該是最近幾天燒的。我心里一驚，是誰到這里來過？…急忙看向四周，目光落在距我大概三四米遠的一塊木板上，昏暗中，那木板上隱約似乎刻的有字…

    我走過去，撿起來湊到光亮處一看，‘冷冷冷冷冷冷冷…’，木板上滿滿刻著一個個的‘冷’字…雨馨，是雨馨來過！

    我急忙直起身，急切的望向四周，恍惚中，我仿佛感覺到了雨馨的氣息，她似乎正躲在某一個角落里，正默默的注視著我…

    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以后，我轉(zhuǎn)而盯著木板，視線逐漸模糊了，直到身后傳來晨星的聲音，“阿冷…”

    我像觸電一樣渾身一顫，急忙將木板放回木板堆上，背對著晨星，用一種盡量平靜的語聲道，“該走了吧？走了，我們該走了，呵呵…”

    “嗯…咦？你干嘛揉眼睛？”

    “我…呵呵，哎呦，被木屑進到眼睛里了…”

    “笨家伙，怎么這么不小心？”晨星用一種怪嗔而又心疼的語氣說，隨后掏出一塊手帕，“來，我給你擦擦…”

    去磚窯廠的路上，我一個接一個給晨星講著笑話，逗的晨星不時捂嘴大笑。我嘴上在笑，心里卻在流淚，無聲的淚…對不起，雨馨，對不起…

    ☆、第十章 磚窯廠

    我開車載著晨星，順著土路，沒多久，便回到通往磚窯廠的那條馬路，一路向北，老遠就望見了磚窯廠聳立的煙囪，像一根青色的巨筆，隨著距煙囪越來越近，終于來到那磚窯廠。

    磚窯廠面積挺大，位于路東，孤零零坐落在曠野中，離這里最近的鎮(zhèn)子都有好幾里路。磚窯廠和馬路之間隔著一條小河溝，被一座小石橋連接著，石橋正對著磚窯廠的大門。

    此刻天色尚早，然而，大門卻緊緊的關(guān)閉著，過了石橋，把車停在門口，側(cè)耳去聽，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整個磚窯廠，像是一座空寂的死城…我心下奇怪，難道這磚窯廠里又出了什么事？所以沒有運作？…

    從車上下來，朝四周望了望，我不禁想到去年的情景…去年我在那破宅久等王老板跟那五個工人不回，于是便過磚窯廠這里來。就是在這個地方，從圍觀看熱鬧的人口中，我得知王老板和那五個工人已死的消息…當(dāng)時把我嚇得夠嗆，我萬萬想不到，頭一天還跟我打過交道的那王老板，居然是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

    “今天又不是節(jié)假日，而且時間還這么早，怎么這里會沒人呢…”晨星說道。

    “嗯？”我回過神說，“我也覺得挺奇怪…”

    “阿冷。”晨星問，“那我們是不是明天再過來？”

    我扭過頭，順著馬路望了望，笑了笑說，“既來之則安之，走，進去看看?！?/br>
    “怎么進去？”晨星看了看緊閉的大門，疑惑的問。

    我詭秘一笑，指了指圍墻，晨星眉頭一皺，“翻墻？不大好吧…”

    “沒什么不好的，你怕被人誤認為我們是偷東西的么？磚窯廠里除了磚，能有什么可偷的？再說了…”我笑道，“有誰見過像你這么漂亮的妹子做小偷的？”

    晨星輕輕推了我一下，嗔道，“你這家伙…行吧，你說怎樣就怎樣?！?/br>
    我把車?？吭趬叄巧宪図?，縱身一躍，便攀住圍墻翻了上去，然后伸手把晨星也拉了上來。

    “好高哦，我不敢跳?！背啃峭驴戳丝矗α诵φf。

    “我接你下去?！闭f完，我當(dāng)先跳下去，朝晨星張開雙臂，“來吧。”

    晨星抿了抿嘴，從口袋掏出發(fā)夾，將頭發(fā)挽起來夾住，張開雙臂，像一只蝴蝶一樣朝我撲下來。我往上一迎，將她抱在懷里，感覺腳底一滑，干脆順勢往后一仰，躺倒在地。

    “哎呦！…”

    “阿冷你沒事吧？！”

    晨星慌亂的問，然后就要起身，被我一把抱住了。我把臉貼上去，一邊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一邊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連跳墻的姿勢都這么迷人，你真是個迷人的小妖精…

    晨星在我胸口捶了一下，“你這沒正沒經(jīng)的家伙…”

    從地上起來，只見墻內(nèi)靠著門邊是一座小屋，隔著窗朝屋里看進去，墻角有只火爐，看不到火光，應(yīng)該早就熄了。爐旁是一張四方小桌，桌上放著一只掉瓷的白色茶缸。距桌子不遠是一張床，臟兮兮的被褥凌亂的卷在床尾…看樣子，這屋子是磚窯廠守門人住的，只是不知此刻人去了哪里。

    遠處廠院靠墻那里，還有幾座屋子，并連在一起，相比之下，比門口這座要氣派多了，應(yīng)該是辦公用的…

    晨星見我前后左右來回張望，問道，“阿冷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

    “嗯？想什么？”

    我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在想如果是我的話…從外面進來，會在哪個位置撒尿…”

    晨星臉色一紅，啐了一下。

    我‘嘿嘿’一笑，“說正經(jīng)的，必須要知道那黃老板在哪個位置撒的尿，才能知道他在哪里沾的那東西呀…”

    晨星沖我撅了撅嘴，似笑非笑的說，“那你慢慢想吧，如果要現(xiàn)場重演的話，知會我一聲…”

    “都老夫老妻了，還怕看么？”我壞笑斜睨晨星道。

    晨星擰了我一下。

    我們在門口四近搜尋了一番，沒發(fā)現(xiàn)異常的東西，于是便往廠院深處走去。廠院很大，手推車東一輛，西一輛，散停在院中各處。繞過兩座高大的土堆，是一道長長的棚子，棚子底下，一臺臺滿是油漬的制磚機并排遠去。繞過棚子，是碼的層層疊疊的磚胚，以及燒好的青磚。過了磚堆，便是燒磚窯了。

    這磚窯廠的燒磚窯還是老式那種，一半在地下，像是隧道，共有兩排，那煙囪就聳立在兩排燒磚窯的正中，足有數(shù)十層樓高。鉆進圓拱形的門洞，沿著階梯，我們下到燒磚窯內(nèi)部。

    一間間窯洞是連在一起的，每間的爐門都緊閉著。這里非常幽暗，空氣污濁，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氣味兒，吸到鼻子里很不舒服，整個人有一種悶悶的壓抑感。不知哪里，隱隱約約有‘滴答滴答’的水聲傳過來，此外便是我們的腳步聲了，帶著回音，那種‘砰砰’的回音似乎從四面八方朝我們壓來，仿佛有許多人正在窯里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