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了口氣，自暴自棄般問：“那之前在天衍宗的荒山上，你去干什么了總能告訴我吧？”

    “能啊?！彼c頭。

    然后說：“我又殺了天道一次?！?/br>
    第125章

    “我又殺了天道一次。”

    天無疾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秦拂不知道是被他的淡然影響還是已經(jīng)震驚過頭了，心中居然都沒有很大的波動。

    有點兒意料之外，但這點兒意料之外放在天無疾身上時,她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她先是禮貌性的震驚了一下,然后抓住了重點,重復(fù)道：“又？”

    天無疾解釋：“百年前正魔之戰(zhàn)時他附身于當(dāng)時的魔尊體內(nèi),我殺了它一次，這一次它又借了魔尊的軀體，我便又殺了它一次?！?/br>
    他說的輕描淡寫，一手春秋筆法用的去寫話本都不會有人買賬。

    但秦拂多聰明,哪怕他說的再怎么簡略,秦拂也從他的渺渺幾語之中迅速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

    她抬眼道：“天衍宗荒山之下的魔尊軀殼是你封印的？這次天道又借那魔尊軀殼復(fù)生了？”

    天無疾笑瞇瞇的點了點頭：“阿拂聰明?！?/br>
    秦拂：“……”這次她是真的有點兒震驚了。

    百年前天道就和天無疾有交手就不說了,居然還是借的當(dāng)時魔尊的軀體,而百年之后,那天道又將魔尊的軀體物盡其用了。

    秦拂低聲問：“阿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會有今天這么一遭,所以百年之前就未雨綢繆把魔尊的軀殼封印了？”

    要不然哪里有這么巧，天道要借的軀殼正好封印在天衍宗。

    天無疾淡淡道：“算不上未雨綢繆，只不過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殺了它一次，它在漫長的虛弱期之內(nèi)沒有別的選擇了而已?！?/br>
    秦拂就不說話了。

    她猜到阿青在對付的是天道,可沒有想到其間有這么多驚心動魄。

    獵殺天道，這世間有誰會有這樣的膽魄？又有誰會有這樣的實力？

    而且，天無疾和天道交手的時間，或許比秦拂想的要早的多。

    而那個時候阿青才多大？他或許都沒有“青厭尊者”這個能給他底氣和實力的身份，他或許還在籍籍無名。

    好半晌，她突然問道：“阿青,你付出了什么代價呢？”

    這次換天無疾愣住了。

    他唇角的笑容一頓，低下頭時，紅衣少女正灼灼的看過來。

    天無疾輕聲道：“為什么這么問？”

    紅衣少女抿了抿唇，低聲說：“天道要是有那么好殺的，這世間也不會有這么多修士終身心心念念的便是逆天而為，最終卻被天道按死在人間。你哪怕比這世間的人都要厲害，可它到底還是天，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這個我明白的?！?/br>
    “代價?！碧鞜o疾緩緩道：“是付出了一些東西，但也算不上什么代價，只不過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罷了。況且有得就有失，我付出的不過是身外之物，卻遇見了人間至寶，可謂是十分劃算了?！?/br>
    秦拂：“……”

    雖然這么想略顯不要臉了一些，但這廝口中的“人間至寶”一定是說她。

    秦拂一時間又羞又惱，崩潰般的大喊道：“啊啊啊天無疾！我在和你說正事！你、你居然這樣……你還要不要臉了！”

    天無疾做舉手投降狀，卻笑得十分愉悅。

    秦拂好半晌才順過了氣，無奈道：“你別鬧，我是說真的，你為了對付天道，到底是付出了什么代價？”

    天無疾眉眼帶笑，平淡道：“阿拂，我也是說真的，有得必有失，我真的沒你想象的這么脆弱。我現(xiàn)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還能把你氣的想揍我，就證明最終勝利的還是我，不管過程如何?！?/br>
    秦拂沒有說話。

    別人可以只管結(jié)果不問過程，但她不能。

    她總是忍不住去想，在他勝利的站在這里之前，在他得到這個結(jié)果之前，天無疾孤身一人在這一眼看不到頭的黑暗中走了多少路。

    秦拂嘆了口氣，拽了拽他的衣袖，無奈道：“走吧，你不是說要去找那什么骨魔嗎？我們還在這里等什么？”

    天無疾從善如流的抽出了青厭劍，邀請秦拂上劍。

    秦拂繞著青厭劍轉(zhuǎn)了兩圈，滿臉的好奇。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青厭劍。

    在整個修真界之中，能和斷淵劍齊名的，或許只有青厭劍了。

    只不過兩者不同的是，斷淵劍早在寒江劍尊獲得它之前便已經(jīng)是被許多前輩大能擁有過的名劍，當(dāng)初籍籍無名的寒江劍尊拿著斷淵劍在修真界打出劍尊的稱號，是寒江劍尊與斷淵劍之間的相互成就，也是無數(shù)劍修心中幾乎無法超越的人與劍的佳話。

    可青厭劍不一樣。

    青厭劍根本不是什么名劍，青厭尊者也不是正經(jīng)劍修，世人先知青厭尊者，然后才知與他同名的青厭劍。

    若是只論劍的話，青厭劍其實算不上是什么絕世名劍。

    可這并不妨礙在眾多劍修心中青厭劍的地位。

    劍與人互相成就著實是一段佳話，但若是能以一己之力讓自己的佩劍與當(dāng)世名劍齊名，那又該是何等強大、何等浪漫？

    秦拂轉(zhuǎn)了兩圈，突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問道：“我記得在你對我講的故事之中，你的劍早已經(jīng)自斷了啊，這青厭劍……”

    也正是因為在天無疾曾對她說過的經(jīng)歷中，他的佩劍是早就斷了的，所以秦拂最開始的時候雖然一直懷疑天無疾的身份，卻也一直沒往那個方向想。

    眾所周知，青厭劍百年間一直都被供奉在天衍宗之中鎮(zhèn)壓凈化正魔之戰(zhàn)中的那些無主之劍。

    秦拂轉(zhuǎn)頭看他，就見天無疾點了點頭，說：“正魔之戰(zhàn)中，青厭劍確實是斷了，但當(dāng)時大戰(zhàn)初勝，百廢待興，眾多無主之劍受魔氣侵?jǐn)_又即將墜落成魔劍，我便抽出了自己的半塊肋骨修補了青厭劍，如今也勉強能用?！?/br>
    秦拂聽了，好半晌，這才嘆息道：“你還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給其他人做什么的機會?！?/br>
    修真界這么大，怎么就到了非要靠一個天無疾才能穩(wěn)定軍心的地步。

    天無疾笑了笑，沒有說話。

    秦拂上了劍。

    這是她自從自己能御劍飛行后第一次被別人帶著走。

    天無疾御劍速度很快，不過半日的功夫，他們就到了所謂的骨魔的領(lǐng)地。

    骨魔占據(jù)一城，但他的兇名卻讓周圍幾個城的魔修都不敢不聽他的號令，硬生生將一城的勢力擴散成了好幾城的勢力。

    所以，他雖然勢力在邊陲，但卻是對火潯威脅最大的人，無論是曾經(jīng)還是以后。

    也怪不得火潯出事之后，動作最快也最積極的就是這個遠(yuǎn)在邊陲的骨魔。

    而且骨魔的領(lǐng)地也更接近于秦拂想象中的魔域應(yīng)該會有的尸山血海死氣沉沉的模樣。

    ——骨魔所占據(jù)的城池，是一座用白骨堆起來的城池。

    白慘慘的地面、尸骨嶙峋的城墻，打眼看去，這地方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秦拂站在劍上，看著下面幾乎是用白骨堆出來的城池，好半晌才問道：“這地方能拆了嗎？”

    城池之下，滿地白骨。

    秦拂不知道這些白骨是來自于魔修還是來自于人修，但她只知道作為一個正常的人，看著自己的同胞的血rou堆成城池，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習(xí)慣和忍受的。

    秦拂嘴唇緊抿，一點點怒火自心中蒸騰而起，又一瞬間勢同燎原。

    每個人都有不可觸碰的底線，而秦拂的底線就是生命。

    她不厭惡殺戮，但她厭惡的是這種毫無意義的屠殺。

    無論是魔還是人。

    天無疾輕聲問道：“你很厭惡這個地方？”

    秦拂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這不是一個應(yīng)該存在的地方?！?/br>
    然后，她就感覺到一股輕柔的力量自她身后推了一把，她不由自主的踏出飛劍，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天無疾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傳來：“既然厭惡這個地方，那便親手毀了它吧?！?/br>
    秦拂垂下頭，視線不由自主的看了下去。

    那座慘白的城池，和那座城池之中，一座白骨壘成了宮殿。

    要殺多少人，才能填滿這整座城。

    這其中，有魔修、有人修、更有一無所知的凡人。

    秦拂的手觸及斷淵劍上那一抹紅痕。

    下一刻，劍身上的封印被解開，一股強大又熟悉的煞氣轉(zhuǎn)瞬之間盡數(shù)灌輸?shù)搅饲胤黧w內(nèi)。

    秦拂感覺到了疼痛，但更感覺到了力量。

    強大的力量。

    這力量讓人著迷，卻又不會讓人沉迷。

    秦拂發(fā)覺，她現(xiàn)在越來越能適應(yīng)那些煞氣了。

    從前，煞氣入體之時，她不但要時時刻刻忍受那些疼痛起來能讓人發(fā)瘋的力量，每每用完煞氣之后，身體總會不可避免的陷入漫長的虛弱期。

    所以，她幾乎只有在最危機的時候才會用煞氣。

    但是現(xiàn)在，那煞氣進入秦拂體內(nèi)時，秦拂依舊疼痛，但那疼痛卻變得可以忍受，就如同自己的力量一般。

    秦拂感受著身體中的力量，用力握了握劍，突然抬手劈下一道凌厲的劍氣。

    劍氣徑直落在城中那慘白的宮殿之上。

    “轟隆”一聲巨響，是宮殿的白骨圍墻寸寸坍塌的聲音。

    宮殿中的人大概想不到在自己的勢力之下還會有人貿(mào)然闖入并且毫不講道理的攻擊，所以這座宮殿沒有任何的屏障、也沒有任何的防護法訣，秦拂一劍落下，就如同刀削豆腐一般，順暢無比。

    一劍下去，整座白骨宮殿坍塌了一半，但里面的人反應(yīng)非常迅速，那坍塌剛剛開始，一道人影就突然從坍塌的廢墟之中飛出。

    下一刻，強大的魔氣威壓傳遍整座城。

    但這威壓之內(nèi)卻不包括秦拂。

    她還沒感受到什么威壓，身邊就有一陣輕風(fēng)吹過，有人不動聲色的幫她擋下了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