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林枕棠捏著雙手,她想到剛剛賀乾淵動怒的模樣,有些懼怕。不知道自己今日哪里做的令賀乾淵不滿了,竟然會生那樣大的氣。 她跟著秦羽,往亭臺的方向走去,她本以為表哥會在亭臺,卻沒看到人影。 “將軍在房內(nèi)等林小姐?!?/br> 林枕棠還從未進(jìn)過賀乾淵住得那間房,當(dāng)然她也不想進(jìn)去,只是現(xiàn)在…… 秦羽站在房門口,然后對著里面的人道:“將軍,林小姐來了?!?/br> 里面沒什么聲音。 秦羽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枕棠捏緊自己的袖子,她看了看秦羽,眼中帶著求救之意,但秦羽恍若未覺,“林小姐請進(jìn),將軍在等林小姐。” 沒什么辦法了,林枕棠深吸口氣,然后走了進(jìn)去。 里面點(diǎn)著微弱的燭光,林枕棠有些不太適應(yīng),又找不到賀乾淵在哪里,便輕聲道:“賀表哥?” 依舊是無人作答。 她有些奇怪,難道表哥并不在房里嗎?那為什么要讓她進(jìn)來呢? 正疑惑著,突然聽里屋有點(diǎn)響動。 頓時林枕棠有些猶豫,若是就這么進(jìn)去,是不是不夠守禮…… 于是,林枕棠又放高了聲音,“表哥?” “進(jìn)來?!辟R乾淵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冷淡。 果然在里面。林枕棠咬了咬唇,然后走了進(jìn)去。 里屋中點(diǎn)著蠟燭,光線比外屋好許多,林枕棠看到屋中間巨大的圓桌上,好像放著一個籠子。里面有一團(tuán)毛茸茸的小東西。 “這是……”林枕棠走近了,發(fā)現(xiàn)賀乾淵坐在桌側(cè),手中拿著切好的手指粗細(xì)的胡蘿卜條,正往那小家伙嘴里塞。 “小蟾。”賀乾淵說著,又喂了一根。 “小蟾?它的名字嗎?”林枕棠本來還以為賀乾淵要訓(xùn)斥自己,沒想到會讓她看到這一幕,頓時她放松不少,又走進(jìn)了兩步,“這是一只兔子嗎?” 賀乾淵看了看林枕棠,然后把手中的小盅遞給她。 林枕棠似乎是有些受寵若驚,“我可以喂嗎?” 那人沒說話,林枕棠便自己歡天喜地地接過,她素來喜歡小貓小狗小兔子,但是二哥哥沾不得這些,家中便從未養(yǎng)過,此刻看到賀表哥的兔子,林枕棠伸出手去喂。 這時,她聽到賀乾淵的長指輕扣在木桌上的聲音,清脆又空靈。 林枕棠一窒,她抬眼看向賀乾淵。 燭光之下,賀乾淵陰沉著臉,怒氣未消。 再想想剛剛表哥捏碎了杯子的模樣。林枕棠將小蟾的食盅放在桌上,然后低著頭,像未做功課卻不得不見夫子的學(xué)生那般小心翼翼,“賀表哥,您要吩咐什么?” 賀乾淵沒有說話,林枕棠愈加惶恐,她咬了咬唇,又開了口,“是枕棠做得不夠好嗎?” “我說過,你只消彈箏?!辟R乾淵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和他剛剛黑著臉踢開瓷杯的模樣完全不同,“你不必接過他的玉佩?!?/br> 這怎么能怪自己呢?林枕棠覺得有些委屈,“是皇上給我的,我不敢不收。” “我說過,你不必怕他?!辟R乾淵修長的手指又輕點(diǎn)在桌面。 林枕棠沒說話,頓了頓,賀乾淵冷酷且?guī)е幎镜穆曇粲州p輕響了起來,“還有你的東西,為何給他?!?/br> “可皇上在向我要……” “我沒有說過的事情,表妹就不必做?!辟R乾淵旋轉(zhuǎn)著玉扳指,他冷笑一聲,“皇帝不過是個廢物,你無需理會他,還有——我讓你別跪他,你就用不著跪。” 林枕棠聽得云里霧里,全然不明白賀乾淵的意思,既然是要送自己入宮,那又怎么能讓她在皇帝面前這般囂張? “……知道了賀表哥。”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是林枕棠還是乖巧點(diǎn)了頭。 畢竟,她很清楚大齊是誰說了算,今日表哥不跪皇帝,皇帝卻不敢斥責(zé),足以看出賀表哥如今的權(quán)勢。 皇帝都不敢惹的人,她更不敢惹了。 “玉佩?!?/br> 林枕棠聽到賀乾淵說得話,有些不明白,但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她試探著出聲,“陽紋赤玉?” 賀乾淵展出手來,沒有答聲。 看來是了,林枕棠從暗袋中拿了出來,然后放進(jìn)賀乾淵的手心。 這陽紋赤玉是天子專用,賀表哥將它拿去難說有沒有什么野心作祟。 不過這東西對自己來說卻是什么用沒有,她對陸玟全無一絲好感,留著這塊玉佩也是膈應(yīng),不如交給表哥算了。 看她給東西時并沒有不情不愿,賀乾淵面容這才好看一點(diǎn),他拿過那塊玉佩,然后像丟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物什兒一般把她它扔到一旁,又慢條斯理地拿起小蟾的食盅。 小蟾已經(jīng)餓了好些時候,終于得了吃食,便趕緊大快朵頤起來。 林枕棠看了看小蟾,它毛茸茸的一團(tuán),雪白雪白的,看起來可愛極了,再看賀乾淵,一身玄衣深重,面容晦暗冷漠…… 為什么表哥竟然會養(yǎng)一只兔子?如果讓自己猜,她多半會覺得表哥會養(yǎng)豺狼虎豹之類的動物。反正,絕不會是兔子。 “明日禮佛?!蓖蝗?,賀乾淵的聲音又響起來。 明日七月初一,的確是禮佛的日子,想起上個月了塵寺外的經(jīng)歷,林枕棠有些灰敗。 “那……表哥明日也去嗎?” “去?!?/br> 聽到這話,林枕棠覺得稍微開心了點(diǎn)。畢竟,有表哥在,不會有人欺負(fù)她的。她雖然依舊害怕賀表哥,但不得不承認(rèn),多少次被人欺負(fù),的確都是賀表哥幫了自己。 “表哥還有什么吩咐嗎?”林枕棠見賀乾淵許久都不說話,便自己開口詢問。 “衣服?!辟R乾淵拿著他翠綠的玉扳指在手中把玩著,漫不經(jīng)心地吐出兩個字。 “什么?”林枕棠沒聽懂,她甚至以為賀乾淵是不是在向別人說話。 “我的衣服。”他依舊是那樣冷淡且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但這下林枕棠突然想起來了,那日衣裙沾染了血污,是表哥將他的斗篷借給了自己。 她原本是后日要還的,但表哥一直不在,秦羽那邊又多有不便…… 不想賀表哥誤會自己不是個誠實(shí)守信的人,林枕棠趕緊道:“衣服已經(jīng)洗干凈了,這幾日沒見表哥我便收了起來,我這就讓青鵲去取?!闭f著就要出門給青鵲吩咐。 “不必了,你留著吧?!?/br> “嗯?”林枕棠轉(zhuǎn)過身去,卻見賀乾淵手中換了苜蓿的嫩尖兒,又去逗小蟾。 不等她問個清楚,卻見那人又慢條斯理開了口道:“明日,我同你一道乘車?!?/br> 第23章 關(guān)切 賀表哥…… 大哥二哥今日都有事去不了,所以,林枕棠這次禮佛,是和賀表哥兩個人來的。 路上她一直都在后悔。早知道自己也該推脫說身體不舒服的,可是那樣的話,禮佛就耽誤了…… 還有,她怎么能想到今日表哥竟然還陪自己坐一輛馬車呢。 林枕棠有些尷尬,于是她柔荑掀開簾子的一角,往馬車外邊看去。此時正逢七月花雨,滿園紫薇灼灼其華,恰一陣微風(fēng)浮動,落英繽紛,緋色花瓣吹落在林枕棠的眉間發(fā)梢,霎時只覺美人瑰姿艷逸,桃羞杏讓。 此刻林枕棠紫薇滿鬢的模樣,真可謂名花傾國兩相歡,艷美無雙、驚為天人。 她將貼在耳邊的兩瓣花瓣取了下來,并不知自己的發(fā)梢和肩窩也染上了緋色風(fēng)情。 此刻的林枕棠杏眼桃腮,嬌俏動人,偷偷摸摸去看表哥,唯恐自己剛剛的小動作被發(fā)現(xiàn)。 賀乾淵果然正看著她,但他的面容冷厲又陰晦,似乎是在看她,又好像在想什么別的事情。 林枕棠看賀乾淵并沒有太注意自己,便輕松了些,轉(zhuǎn)向青鵲,“到哪了?” “小姐,這是輕塵寺?!?/br> 皇帝信佛,尤其還愛大修佛寺,光這一片就大大小小許多個寺院,眼前的這個地方不夠大,已經(jīng)荒廢不要了,寺里供奉的金身也請到了離這兒二里地的白馬寺。 林枕棠年幼之時,還曾來過幾次,輕塵寺的素齋味道很好,她到現(xiàn)在都還有幾分想念。于是林枕棠掀開簾子,又往外看去。 不過這一次,還沒看到外邊究竟有什么東西,突然身后一個大力,將她拉到了馬車另一側(cè)。 與此同時,一枚暗鏢從林枕棠眼前飛過。 “?。⌒〗?!”青鵲驚慌失措,眼睜睜看著那鋒利的刃身割斷了林枕棠的一縷青絲。 林枕棠驚得半天回不過神,她只覺得一股猛烈又凌厲的力道劃過耳畔,瞬時左耳就什么也聽不清楚了。 “待在這?!?/br> 賀乾淵說著,抽出腰間佩戴的長劍。那一瞬間,他的指尖掠過血玉,劍身劃出劍鞘時伴隨一陣尖利刺耳的嘯鳴聲。 “表哥!”林枕棠終于回過神來,她伸手欲拉住賀乾淵的衣袖,不想他涉險(xiǎn),卻抓了個空。 青鵲趕緊過來抱住林枕棠,她也嚇得渾身發(fā)抖,卻依然安慰著自家小姐,“小姐,沒事的……” 話音剛落,一串鮮紅guntang的血液濺在了淺色的轎簾上,那顏色猩紅刺目,極為駭人。 林枕棠大驚失色,她不知是誰受了傷,唯恐是賀乾淵,便脫口而出,“表哥!” 但是沒有人回應(yīng)她,外面只聽到刀劍刺入皮rou的聲音,還有兵刃相接的清脆聲。 青鵲繼續(xù)安慰林枕棠,“大將軍不會有什么事的?!?/br> 林枕棠咬了咬唇,“這可是皇城,誰有這樣大的膽子做如此亂紀(jì)的事情?” “如今的世道……”青鵲嘆口氣。 說著話的功夫,外面各種聲音瞬間都平息了下來,林枕棠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又揪起來了,雖然她不喜歡賀乾淵這個人,也厭惡他逼迫自己入宮,但是林枕棠也絕對不想看到表哥有個閃失。 不說別的,就賀乾淵許多次幫她懲治那些謾罵自己的人,不論手段是否殘忍,但這份心意,她真的很感激。 外邊轉(zhuǎn)瞬之間靜得一絲聲音也聽不到了,林枕棠頓了頓,然后起身往外走。 青鵲拉住她,“小姐,別去!” 林枕棠沒回應(yīng),她推開了厚重的馬車門,然后扶住車身往下跳。 幸而夏日里多坐輕便的馬車,故此距離還不算太高,林枕棠勉強(qiáng)可以跳下。 但她剛下地就后悔了,外面的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那味道腥濃撲鼻,讓她幾欲作嘔,便趕緊拿帕子掩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