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柯清怡好心提醒道:“可你不是醫(yī)生,你只是個醫(yī)科生?!?/br> “哦,好吧?!笔Y正南坐了下來,找出清洗傷口和消炎的藥物,“好在之前張默行有先見之明,去搶了醫(yī)院,雖然他弄回來的藥有一半對我們都沒用,但起碼還有一半非常重要……黎瞳,我要先給你的傷口消毒,會痛,你忍著點?!?/br> 柯清怡點了點頭,然后眼睜睜地看著蔣正南把一瓶液體往自己肩膀上那一團血rou模糊的傷口處淋,頓時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席卷全身,使她當即倒抽了一口冷氣,隨后緊咬住牙關。 傷口本來是很深的,但經(jīng)過黎瞳身體一段時間的自愈后,淺了不少,但還不至于減輕到皮外傷的地步,若不能得到及時處理,感染發(fā)炎不可避免。 這還要多謝一路把她送回來的賀辰奕。 千辛萬苦十萬火急地把她給抱了回來,甩了五六張順半條街,結(jié)果到了蔣正南這里得到的卻是一聲逐客令,只能干巴巴地在外面等著,心急如焚,也難怪會擺出要和蔣正南決斗的模樣,沒鬧騰起來已經(jīng)算是十六歲少年難得的成熟與穩(wěn)重了。 反復清洗了好幾次傷口后,蔣正南才開始給她上藥,期間柯清怡偏過了頭不去看這一過程,閉著眼忍著痛,只盼趕快結(jié)束,就在感覺到肩頭被纏上繃帶時,聽見蔣正南開口低聲問道:“你什么時候走?” “啊?什……嘶……痛……”柯清怡的臉都皺到一起了。 “還沒纏好呢,亂動個啥,活該痛死!” “蔣醫(yī)生你太兇了!我要悅心來幫我綁!人家可是專業(yè)的護士!溫柔多了!” “張默行低燒,林悅心一門心思照顧他呢,哪有功夫理你。”蔣正南樂得潑冷水,“我是主攻內(nèi)科的,本科時實習也是在內(nèi)科,所以我外科不僅理論不咋好,實踐也很缺,只會簡單粗暴的方法,再加上車里醫(yī)療設施不全,只好委屈下你咯,每天換三次藥,勤快點,當然了,每次遇見的都只會是我這個很兇的醫(yī)生,早點習慣就好?!?/br> “……”我要報警了! 蔣正南把剪刀和沒用完的繃帶收了起來,再一次壓低聲音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什么時候走?” “走?”柯清怡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應該快了吧?!?/br> 蔣正南嚴肅道:“有一點我想我必須告訴你,那就是黎瞳身體的自愈能力越來越差了?!?/br> “有嗎?”柯清怡詫然問道,“我覺得和以前沒兩樣?。俊?/br> 蔣正南肯定道:“有的。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自己或許不清楚,但作為每次給你處理各種大傷小傷的我卻是能很直觀地發(fā)現(xiàn)這種差異的。雖然變化很細微,但的的確確是在走下坡路?!?/br> 柯清怡看著他,問道:“這說明黎瞳的身體在變差?那有什么辦法能改變這個趨勢呢?” “抱歉,我實在是能力有限?!笔Y正南垂著眼,“只能看往南走能不能遇到軍|區(qū)的人了,那里應該有專業(yè)的研究人員,可是這樣的話……” 黎瞳難免又會成為試驗品,成為醫(yī)學家爭先觀察的樣本。 柯清怡了然,一股悲哀漫上心頭,她喃喃道:“黎瞳肯定是寧愿在大家的陪伴下死去,也不愿意獨自一人在冰冷的研究所里活著……” 蔣正南沉聲道:“如果最開始,她就入土為安,而不是被強行改造,那一切悲劇都不會發(fā)生了。” 人為刻意延續(xù)的生命,必將承受違反自然所應付出的代價。 ` 蔣正南已經(jīng)知道柯清怡暫時占據(jù)黎瞳身體的這件事。 那天傍晚,黃昏如夢,晚風徐徐。 可是抵住柯清怡額頭的卻是一把透著危險氣息的手槍。 而執(zhí)槍的正是她在隊伍里的老熟人,甚至可以說是朋友。 “回答我,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在黎瞳身體里?” 柯清怡心下一驚,但還是掩著慌亂,強裝鎮(zhèn)定地直面蔣正南的目光,故作疑惑道:“蔣正南,你糊涂了吧,干嘛用槍對著我?” “這是真槍,不是麻醉|槍,只要我扣下扳機,你就完了?!笔Y正南抿著嘴角,神情是從所未有的認真與嚴肅,“你現(xiàn)在是背對車子的,就算有人看過來,也不會發(fā)現(xiàn)我用槍抵著你,只會以為是我湊近了在跟你說話?!?/br> 柯清怡不敢輕舉妄動,只有硬著頭皮裝到底:“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這句話應該換我來說。”蔣正南透過薄薄的鏡片凝視著她,“謝鳴宇是個傻逼,表達自己的疑慮時總是挑錯場合和語氣,搞得最后沒人愿意好好聽他說話。我也是剛才才意識到,這已經(jīng)不是謝鳴宇第一次認為你很奇怪了,說你性情大變。我加入你們的時間比較晚,不知道你之前究竟是什么樣的,但林悅心見過,她說你剛進隊伍里時只跟謝鳴宇說話,不大和其他人主動打交道,被謝鳴宇刁難侮辱時也只是沉默不語,危急關頭還會首要保護他……林悅心說她剛開始和你也沒什么交集,所以沒有怎么注意到你的變化,只是有一天意識過來時你已經(jīng)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和謝鳴宇就像陌生人一般。她也沒懷疑,因為在她眼里那個傻逼就是個人渣,她覺得你現(xiàn)在這樣很好,以為是你幡然醒悟了……如果她往深了想,就會覺得很奇怪了,不是嗎?” 蔣正南不緊不慢接著道:“我被你們從學校救出來時,你才帶著謝鳴宇入伙還沒一個星期,而那時的你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的性格脾氣了,和林悅心謝鳴宇所描述的那個黎瞳差別很大。謝鳴宇說過,你是加入隊伍后才有變化的。試問,七天不到的時間之內(nèi),你和除謝鳴宇以外的人零交流,日常生活其實和入隊前的逃亡沒兩樣,自變量幾乎沒變,因變量為何變化那么多?” 柯清怡暗暗佩服蔣正南的細心與嚴謹,一邊問道:“難不成你覺得我是冒牌貨?” “從這段時間的研究觀察來看,你的身體的確是黎瞳的身體無疑,因為這是全中國唯一一例成功的病毒試驗品,雖然政|府時不時會出bug,但在新世紀里的技術保密還是做得很不錯的,也不至于讓別的組織得以成功研制出一例然后整容冒充成黎瞳?!?/br> 柯清怡笑了:“既然身體是真的,那你是懷疑內(nèi)容是假的?你需要尋找一個心理醫(yī)生來看我是否是精神分裂,有著雙重人格嗎?” 蔣正南也勾起一抹微笑。如果不是中間隔了把槍,兩人看起來就像是在閑聊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道:“你這也不是雙重人格。我本科的時候選過幾次心理學系的公共選修課,挺水的,但我還是了解到了一點知識。多重人格障礙又叫做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顧名思義,不同人格有不同的身份認知,二者的記憶與行為偏好互不干涉。” “舉個例吧,假如你真的是雙重人格,那你第一人格叫黎瞳,那第二人格絕對不會說自己也是黎瞳,她會覺得自己是林悅心,覺得自己是張順,但絕對不會和第一人格在身份認知上達到共識。就我目前的觀察而言,你除了脾氣和待人態(tài)度,其他的都是在順從本主‘黎瞳’的設定,你有著黎瞳過去的記憶,你知道如何使用你的眼睛……在雙重人格障礙中本該相互獨立的東西,你們卻是共享的?!?/br> “雙重人格是不連貫的人格,如果真把你看成黎瞳的第二人格的話,那你簡直完整得可怕,既跨情境又跨時間,這是前所未有的現(xiàn)象,除非你告訴我那該死的yc病毒不僅能改變生理,還能改變心理。ok,那我承認,是我無知了?!?/br> 柯清怡沉默幾秒,忽然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因為她確認了蔣正南的用意。 這個人,是不會殺她的。 起殺心的人,是不會那么耐心地說出這么一番長篇大論做解釋的。 他只是想要一個真相,僅此而已,槍只是脅迫人的工具。 是不是全國的醫(yī)科生都有那么可怕的好奇心啊…… 柯清怡放松下來,她挑眉道:“既不是掉包貨,又不是第二人格,那你覺得我是什么?” “接下來的猜測就很脫離科學了,算是靈感來源于那些科幻電影吧。”蔣正南難得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我后來還排除了你服用特殊藥物和一直以來都在裝模作樣的可能,這比之前的兩點分析要簡單,主要還是觀察。可能性都排除完了,我就開始大開腦洞了,猜測黎瞳的意識是不是受到了第三方的控制,而你就是這個第三方意識的投影??蛇@么一想,問題就來了,這個第三方是誰?總不會是北京的那間研究所吧?那難不成是喪尸王?可你的行為和改變都是朝著有利于我們不利于喪尸的方向發(fā)展的,喪尸這么做究竟圖啥???所以現(xiàn)下的情況就是,以未知解未知是最說得通的。” “你接著說?!?/br> 蔣正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后一本正經(jīng)道:“我懷疑黎瞳被外星人附身了?!?/br> “……” “哈哈哈哈哈哈!” 見柯清怡笑得那么夸張,蔣正南惱羞成怒,瞪道:“笑什么笑!很好笑嗎!你知不知道很多偉大的科學理論在剛提出的時候在世人聽來都是很荒謬的!” “哈哈哈……偉大的……科學理論?哈哈哈哈哈……” 柯清怡都笑岔氣了,她一手拍開指著她的手|槍,笑得前俯后仰,像要摔倒了一樣。 蔣正南無語地看著自己手中被輕易拍開的手槍。 “算了算了,你要是那么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吧?!笨虑邂K于是止住了笑,一手叉腰一手揉著笑得發(fā)疼的臉部肌rou,看向蔣正南的目光很是坦蕩,“我不是外星人,我是穿越過來的,借住在黎瞳身體里而已?!?/br> ` 之后她告訴蔣正南,她是穿越過來的靈魂,來幫黎瞳實現(xiàn)心愿的。 但她沒有說這個世界實際上是她寫的一篇小說,而無論是蔣正南還是黎瞳,都不過是她文里的一個配角。 要是蔣醫(yī)生得知自己是小說人物,還不得崩潰得分分鐘去找外星人? ☆、第92章 悲劇女配萌萌噠(十一) 柯清怡的傷好得比平常人快,但畢竟是血rou之軀,纏著繃帶休養(yǎng)兩天是必須的。 期間賀辰奕自告奮勇成為柯清怡的貼身助理,從監(jiān)督換藥復查到端茶送水捏肩捶腿,無微不至,盡心盡力,沒有半點怨言,看得車上的其他人都笑夸他真是“孝子”。 別人這樣說沒關系,但每次蔣正南加入調(diào)侃,賀辰奕都要翻臉。 “哎,黎瞳啊,你真是好福氣,有這么個乖兒子在身邊伺候?!?/br> 這天早上,蔣正南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小包速溶咖啡,兌著礦泉水勉強沖了一杯,在走回隔間時正好看到賀辰奕一大早用充電式的小型電磁爐給柯清怡煮面條,饞得坐在隔壁的五六啃著干面包偷偷往鍋里瞄。 聽到蔣正南的話,賀辰奕抬起頭,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快走開,口水都要掉下來了?!?/br> “嘿嘿,小賀啊,你這小電磁爐和面條佐料是從哪兒來的?。俊笔Y正南還偏不走了,搓著手想要坐下來蹭一頓久違的熱乎乎的早餐,“如果是隊伍公有財產(chǎn)的話,那見者有份,沒道理只給黎瞳吧?!?/br> 一旁的五六痛苦地開口:“蔣醫(yī)生,你別饞了,這爐這面都是這死孩子搶超市時多長了個心眼偷偷拿的,專門給黎瞳準備的,他自己都跟著我們吃面包,別說分給你了……要是公有財產(chǎn)見者有份,我早就搶了!” 說著,他的肚子十分配合地發(fā)出一陣“咕咕”聲,可是他只有郁悶地再咬一口索然無味的干面包。 柯清怡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本來我不吃飯都沒什么的,你們要是想吃的話,我可以分給你們?!?/br> “別別別,這樣子多傷你兒子的心啊?!笔Y正南的一身白大褂都穿成黑大褂了,“孩子的一片孝心,你就心安理得地收下吧?!?/br> 聞言,賀辰奕手上動作一頓,隨后不悅地抬起頭,好看的眉眼間隱隱涌動著怒氣:“不要黎瞳讓,自己又賴著不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蔣正南一點都不和對方計較,反而優(yōu)哉游哉道:“沒什么,只是大早上的不想干正事,來踢踢醋壇子,聞聞醋香,酸爽酸爽?!?/br> 五六意識到氣氛不太對,趕快啃完面包,拿著自己的那瓶礦泉水,自動離開修羅場。 賀辰奕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蔣正南,大清早的你不要沒事找不痛快?!?/br> “誰找不痛快了,我可是來找黎瞳美人的。”蔣正南懶洋洋地靠著柯清怡在旁邊坐下,一臉關懷,要多浮夸有多浮夸,“瞳瞳,肩膀好點沒,要不要現(xiàn)在就拉下衣服給我瞧瞧?” “正南,你該吃藥了?!笨虑邂敛涣羟榈匕阉崎_。 蔣正南瞥了眼臉黑得來烏云密布的賀辰奕,心里只覺得有趣極了,臉上掛上委屈的表情,泫然欲泣:“瞳瞳,你不愛我了?!?/br> “我什么時候愛過你了?” “你的每個細胞在顯微鏡下都在說愛我。” “……你那個究竟是顯微鏡還是顯微聽筒?” 最后蔣正南調(diào)戲夠了,端著他沒沖散的冷咖啡,拍拍屁股重新鉆進了他的隔間小天地。 留下哭笑不得的柯清怡和沉著張臉的賀辰奕。 賀辰奕調(diào)好料底,把面給撈起來,加了點湯,拌好后才端給柯清怡,期間不發(fā)一語,壞心情如白紙上的墨一般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柯清怡向來是會察言觀色的人,見此忙道:“小賀,其實你不必給我煮飯的,我和你們一起吃罐頭面包就好,這樣搞特殊待遇真的有點過意不去……” “你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你?!辟R辰奕沉聲道,“你嘗一嘗,缺什么料,我這里沒有蔥姜蒜,只有鹽和醋,之后有機會我再下車去搞點其他料?!?/br> 柯清怡吃了一口面,味道的確是淡了些,但比前段日子一直吃的干物強太多。她心滿意足道:“已經(jīng)很好吃了,謝謝你,小賀,你和我分著吃吧。” 賀辰奕悶聲道:“不用了?!?/br> 柯清怡想起之前她在蔣正南面前說的話,以為這是賀辰奕不悅的原因:“剛才我說要把面條分給正南和五六,不是不在意你的用心,如果你是因為這點而不開心,那我向你道歉?!?/br> “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么呢?” “因為……”賀辰奕看向柯清怡,眼神幽深,“你管蔣正南叫正南,但對我卻只叫小賀。” 柯清怡一愣,萬沒料到是這么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