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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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得我太緊,以至于我整個人都貼住他,隔著胸膛似乎都能感覺到那頭的心跳。 可能有好幾分鐘,我們就這樣沉默地相擁著,耳邊只有連續(xù)不斷的水聲與輕淺的呼吸聲。 我不敢掙扎,甚至不敢太用力的呼吸,生怕驚動了這只好不容易袒露脆弱,在我面前卸下心防的巨獸。 有那么瞬間,想叫他離開這里,離開金家,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用什么立場什么身份勸他。一個室友?一個有過節(jié)的老同學(xué)?想想都覺得可笑。 而且……如果他真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個身份還與金家對立,那他如今選擇的一切便不單單是他自己的選擇。 漸漸地,背上的手移開,他松開了我,我們各自都退后了一些。 視線交錯的剎那,我注意到他眼底的微紅,以及那雙眼眸更深處的,復(fù)雜莫測的東西。但就像是陽光下破碎的湖面,你很難透過層層漣漪看清水下的東西,我也很難看清他。 而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東西就都不見了,他移開視線,看向了別處。 “出去吧,我沒事……”在短暫的失態(tài)后,他又恢復(fù)成了往日的模樣,好似那些不確定的,迷茫的,都隨著剛剛的那個擁抱被重新定義、再次穩(wěn)固。 見他情緒有所改善,我稍稍放心下來,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我給你熱杯牛奶,你等會兒出去喝了,睡覺會好一些?!?/br>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但第二天醒來,餐桌上的牛奶不見了,杯子則被清洗干凈重新掛了起來。 那之后沒兩天,金辰嶼被警方傳訊協(xié)助調(diào)查,然而不到12小時,在集團律師的熟練cao作下,又毫發(fā)無損地回到島上。 崇海本是各種勢力盤踞的城市,可通過多年的廝殺整合,如今便只剩下金家這一支。南弦說,“獅王島”原先不叫獅王島,因為金斐盛自認成了獸中之王,才改叫了獅王島。 如此也能看出他的自負。 隨著金家日益壯大,警方對他們的嚴密盯守從未停歇。但因為金家行事謹慎,又替死鬼眾多,就算偶爾抓到一條有用的線索展開調(diào)查,每次都只是傷其皮毛,不能毀其根本。 兩方膠著著,金家兩代人靠著二十多年的經(jīng)驗積累,早已摸出如何應(yīng)對警方的一些策略。 陳橋的死,并沒有帶來任何改變,島上始終風(fēng)和日麗,金家依然穩(wěn)如泰山。 又過兩天,我和冉青莊一道去了陳橋的老家,給他家人送撫恤金。 照理我不用去,但我總念著與陳橋相識一場,想為他最后做點什么。 去之前和馮管家請假,馮管家聞言嘆了長長一口氣,讓我只管去。 “我和他雖然不熟稔,但偶爾在門口碰上了,他總會熱情地跟我打招呼,是個有禮貌的孩子。”馮管家唏噓道,“沒想到啊,這么年輕……” “他本來可以不用死?!敝灰浜蠙z查,什么事都不會有,哪怕貨柜是滿的,查出了違禁品,他一個小嘍啰,最多去坐牢,哪里就用死? 馮管家搖搖頭,道:“我伺候金家大半輩子,看著大公子長大,只能說,他某些方面猶勝其父啊?!?/br> 記得陳橋死那天,進來給金辰嶼傳消息的正是他,多少應(yīng)該也是知道其中內(nèi)情的。 這話明面上聽著像是夸金辰嶼,可仔細一琢磨,又像在說他心狠涼薄。 “再過兩年我也退休回老家了,希望能平平安安活到那會兒吧?!闭f完這話,馮管家背著手,沿著走廊慢步離去。 陳橋的老家在距崇海五個小時車程的一個小鄉(xiāng)鎮(zhèn)里,起初都是公路,越到后頭路越窄,進他們村的時候,就成了崎嶇的土路。 我們是近中午出發(fā)的,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天將暗未暗,風(fēng)卷著沙土刮到臉上,迷得人眼都睜不開。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兩層的小樓房,但陳橋家只有一層,幾間屋子連在一起,外墻貼著彩磚,低低矮矮的,屋頂甚至還晾曬著來不及收起的玉米臘rou。 陳橋的母親四十來歲,皮膚是常年陽光下勞作的粗糙暗紅,我們進門時,她呆呆愣愣地坐在一張小椅子上,眼里已經(jīng)沒有淚。身旁有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頭上別著白花,跪坐在蒲團上,一邊往身前銅盆里燒紙,一邊低頭抹著眼淚,看長相,應(yīng)該是陳橋的meimei。 還有一些,胳膊上戴著黑袖章,分不清是陳家的親戚還是村里的鄉(xiāng)親。 陳橋的遺像擺在廳堂盡頭的方桌上,似乎是張證件照,頭發(fā)是黑的,笑的也收斂。 我與冉青莊分別給陳橋上了香,抬頭隔著煙,注視著照片里不再靈動的雙眼,“陳橋死了”這一認知多日來真正直觀又迅猛地襲向我。好像是大夢初醒,不得不認清現(xiàn)實,讓我呼吸都有點窒塞。 留冉青莊與陳家的那些親戚交涉,我出了屋子透氣。附近正好有兩個在外頭抽煙閑聊的村民,小聲說著陳橋家的事。 “可憐啊,一早沒了老公,現(xiàn)在連兒子都沒了?!?/br> “老太聽到消息立馬就不行了,這兩天都起不來床,不知道會不會跟著一塊兒去……” “陳橋這小子也是命不好,給人開車都能開溝里?!?/br> “聽說是疲勞駕駛,你說說……這找誰說理去。” 兩人沒聊多久,抽完煙便進屋去了。 陳橋家院子里養(yǎng)了些雞仔,不知道是不是有幾天沒人喂了,餓得不停啄我的鞋子,趕了幾次都不走。我索性也不趕了,任它們啄著,它們啄得無趣,自己就又散開了。 等了十來分鐘,冉青莊由一名中年男性送了出來。 “謝謝謝謝,我替他mama謝謝你們?!彼o緊握著冉青莊的手,臉上是真切的感激。 我走近了,對方便轉(zhuǎn)而來握我的手,同樣的說辭,同樣的感激。 他們不知道陳橋是為了一只空箱子死的,他們也不知道金辰嶼,不知道合聯(lián)集團,甚至連什么是獅王島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陳橋給人開車,死于疲勞駕駛,公司現(xiàn)在派人送來豐厚的撫恤金,已經(jīng)仁至義盡,沒有什么可以怨怪的地方了。 他們這一生都將被蒙在鼓里,不明真相。 實在說不清,這是一種幸,還是不幸。 天已經(jīng)晚了,吃過飯再往回開,到崇海都要半夜,若要坐船,就更晚。思量過后,冉青莊開車到了鎮(zhèn)上,打算休整一晚,第二天再走。 鎮(zhèn)上只有一家旅館,開了有些年頭了,房間不算小,但只有大床房。 我和冉青莊也不是沒有在一張床上睡過,大床房就大床房了,總比沒地方睡好??傻瓤烊胨臅r候我突然回過神……為什么我們不訂兩間大床房呢?我們倆竟然誰都沒想到這種cao作,順其自然地就決定兩個人睡一間了。 或許……是陳橋的事讓我們都不太有心情去想別的吧。最后,我也只能將事情歸結(jié)于此。 可能是心情還沒有完全平復(fù),我躺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睡,盯著黑黝黝的天花板,腦海里全是陳橋,陳橋的母親,他的家人,那兩個村民的話。 “你睡了嗎?”我睡不著,就想找冉青莊聊聊天,但又顧及他今天開了長途,正需要休息,因此只敢很小聲地問,怕他睡著了被我吵醒。 身旁的人動了動,像是翻了個身。 “沒有?!?/br> 我側(cè)過臉,在黑暗中看向他。旅館的窗簾是普通的單層窗簾,不含遮光布,因此外頭的光線很輕易便能透進來。微微弱弱的,剛好夠我看清他的側(cè)臉輪廓。 “為什么……金辰嶼要故意設(shè)計誘餌?” 我一直在想這件事。誘餌這個行為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金辰嶼故意設(shè)置了一個假的貨箱去誘導(dǎo)警方,把真的藏匿了起來,又或者根本沒有真的,那他難道早就已經(jīng)知道消息會被泄露嗎? “因為他一直懷疑身邊有內(nèi)鬼。”冉青莊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他事先放出假消息,讓內(nèi)鬼以為真的有一批貨等著運到北方,等警方盯上了那批貨,又故意派出陳橋他們假意運送,誘導(dǎo)警方追緝。從頭到尾,不過是他的圈套。” 我心中一凜,不由緊張起來:“那這次的事……不就,不就坐實了內(nèi)鬼的存在?” 冉青莊沒有否認:“以前只是懷疑,現(xiàn)在徹底確認了?!?/br>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還能這么冷靜,微微撐起身子,語氣有些著急:“那內(nèi)鬼還不快逃?” 他靜了半晌,極低地笑了一聲:“除非他一個個殺光身邊的人,不然內(nèi)鬼還沒這么容易被揪出來。現(xiàn)在逃……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多少能猜到他的回答,但真的聽到了,還是會覺得悵然若失。 “所以他不會逃?!蔽艺f。 “他不會?!?/br> “被抓住了怎么辦?” 這次他停頓的時間更長了,過了片刻,滿不在乎地吐出三個字。 “那就死?!?/br> 我不明白他怎么能這么輕易地說出“死”這個字眼,它刺痛著我的神經(jīng),挑動著我岌岌可危的情緒,幾乎是下一秒,我的手便顫抖地捂上了冉青莊的唇。黑暗里沒什么準(zhǔn)頭,開始就那么幾根手指貼在上頭,后來摸索著給捂嚴實了。 “不要這么說?!毙睦镱^有些怨他出言無忌,語氣都不免加重了,“難道你……內(nèi)鬼就沒什么值得留戀的嗎?” 冉青莊不再言語。 咬了咬唇,我移開手,重新躺回去:“算了,不聊這個了,睡吧?!?/br> 我背過身,仍是睜著雙眼,壓根睡不著。 過了不知多久,在我以為冉青莊早就睡去的時候,黑暗中再次響起他的聲音。 “選他,就是看中他沒有留戀。獅王島或許危機四伏,但他……無路可退?!?/br> 第41章 我們之間不可能 一夜輾轉(zhuǎn),翌日一早,吃過早餐,不打算再多停留,我和冉青莊準(zhǔn)備出發(fā)回崇海。 “你在這等著,我把車開過來?!比角嗲f叮囑過后,拿著車鑰匙離去。 小旅館門前的道路人山人海,沿街都是叫賣。我聽著聲音熱鬧,隨意掃了眼,發(fā)現(xiàn)雞鴨魚rou一應(yīng)俱全,甚至還有賣水果糕點鍋碗瓢盆的。 “那是趕集,你們大城市沒見過吧?”老板娘正吃早飯,見我好奇,端著碗到門口跟我解釋,“就是好多人趕到一塊兒,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賣東西,今天這里,明天那里,就叫趕集。今天正好輪到俺家門口這條街,明天這些人就去別的地方了?!?/br> 原來如此。 不遠處忽地傳來一聲炸響,香甜蔓延,是新的一爐爆米花出了膛;一個高壯大漢兩肩各扛著一大袋新鮮白菜,嘴里嚷著“讓一讓,讓一讓了”從旅店門口大步走過;老太太推著輛小車停在賣麻花的攤位前,車里白絨絨的一坨,定睛一瞧,是只白色的小狗。 熙熙攘攘,車水馬龍,魚鹽滿市井,布帛如云煙。這里或許不如崇海繁華,倒也別有一番熱鬧景象。 當(dāng)我抱著一袋爆米花坐上車時,冉青莊的視線往我懷里的塑料袋上停留了兩秒,隨即又移開,沒說什么便發(fā)動車子沿著擁擠的道路緩緩前行。 “吃嗎?甜的?!蔽遗e著爆米花湊到他唇前。 可能是有了前兩次經(jīng)驗教訓(xùn),冉青莊這次張口特別快,都沒讓我怎么哄就自覺地把爆米花吃掉了。 柔軟的唇不經(jīng)意碰觸到手指,我觸電一樣飛快地收回,完了又覺得大驚小怪,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反應(yīng)這么大。 從袋子里再撿起顆爆米花塞進嘴里,甜蜜的滋味自口腔化開,可是奇怪的,腦海里并沒有出現(xiàn)多少關(guān)于爆米花的評價,反而莫名其妙彈幕一樣跳出一行字——剛剛也是同樣的位置。 我低下頭,盯著還留有觸感的食指略微出神。車里的廣播突然響起,我心臟猛地一跳,手指都插進爆米花里。 “巧克力棒、爆米花……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吃這些?!币幻缀永蠞h趕著兩頭羊從車前經(jīng)過,慢慢悠悠的,也不急。冉青莊索性掛了空檔等他,順便打開了車載廣播。 其實我不喜歡。以前我爸還活著的時候,倒是經(jīng)常給我買糖果餅干這些零嘴,后來他不在了,小妹出生,我媽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來用,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自然是要舍去的。舍的久了,也就不會想再撿起來。 買巧克力棒,買爆米花,不是因為喜歡,不過是記著冉青莊忘記的那句話,想他能開心一點。 我知道自己不討他喜歡,便只能寄希望于別的東西來讓他的心情好一些。 但以上這些,都無法說出口,也不需要說出口。 “嗯,很喜歡。”我說著,又塞了顆爆米花給他。 回崇海的公路有一段沒什么車,兩旁都是荒草地,太陽高照著,前方起起伏伏看不到頭?;秀遍g,有種天地間只剩我們這輛車,只剩眼前這條路,可以一直順著路開下去,開到世界的盡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