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考核你記得么？我用盡了力氣也沒抬起你…我真的一直十分好奇，你的體重是多少？”

    研究部的學(xué)生們慣會捕風(fēng)捉影，見到著名的圣女與考核第一的稀奇人物站在一起，又聽見那句多重，所有人的目光須臾間盡數(shù)投放在安妮特的身體上。

    “不會吧，我們的圣女殿下很重嗎？！”

    “可是那個女生是澤卡萊亞·洛斯特??！上次得了考核第一的人，你不知道神使團(tuán)的考核有多變態(tài)么？第一都抬不起來的體重……”

    “天啊，那得多重啊……”

    走廊里議論紛紛，安妮特尚未來得及收回猙獰的表情，便已在原地徹底石化。

    她的體重…她的名聲。

    安妮特當(dāng)場社死。

    第三十五章 印記。

    “澤卡萊亞！”走廊盡頭爆發(fā)出一聲巨吼, 學(xué)生們紛紛回頭。

    只見王儲亞摩臉色漲紅地跑來，身邊還跟著他的小小魅魔，他語氣激動：“你有沒有事？？你的契約印記還在嗎？”

    澤卡困惑地：“啊？”

    他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向石化的金發(fā)少女, 氣勢洶洶地拽住她的手臂：“你做了什么?。?！你知道海倫這輩子都完了嗎？”

    貴族中不受寵愛的子女唯一的活路便是與惡魔結(jié)契，如今海倫的契約被徹底破壞, 她本人已經(jīng)毫無價值了。

    “她算什么完了？”圣女終于找回了點(diǎn)場子，她恢復(fù)優(yōu)美的儀態(tài), 譏諷地說, “她哪怕沒有契約, 起碼名字后綴也是貴族姓氏。無論如何她一輩子吃穿不愁，有什么好完了的？”

    “你！”亞摩愕然地看著她，突然感到痛徹心扉的失望。

    偏巧他一下子拿不出反駁的話語, 曾經(jīng)如此，現(xiàn)在也是如此。他沒有一次是說得過安妮特的，因而總是安慰自己，她有她的道理，他們經(jīng)歷不同……未料竟是助紂為虐。

    亞摩唯有牢牢攥住少女的手臂, 沉重地說：“你的事情…我已經(jīng)全部上報給大主教了。雖然澤卡現(xiàn)在安然無恙, 但你想要害她是事實。主教就算想要偏袒你，恐怕也不會容忍你殘害神使團(tuán)的優(yōu)等生……安妮特, 你走吧?！?/br>
    走廊里瞬間安靜得只余下呼吸聲, 亞摩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回避研究部的學(xué)生, 相反……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他給過安妮特好幾次機(jī)會，包括拐彎抹角地叫她放棄。她表面柔順, 心中的想法總是令人嘆為觀止……

    昨天是海倫，今天是澤卡，她想要的便會不擇手段地去得到, 那么以后呢？如果她的欲望越養(yǎng)越大，膨脹到難以抑制的地步，是否會死去很多無辜的人？

    所有人都在期待安妮特接下來的反應(yīng)。

    女孩這次毫無波動，猙獰的神色不見了，她用一種平靜又泫然欲泣的語氣說道：“亞摩，你是要我去死嗎？”

    黑發(fā)青年驀地松開了她的手，似是十分嫌惡。

    他難堪地說：“你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br>
    “你知道的，”他后退，她就上前，“我除了這張臉這個身份，其他在教團(tuán)分文不值。你稟報大主教，有想過我的未來么？我沒有貴族姓氏，父親從小苛待我，你讓我怎么活下去呢？”

    “你是王儲，沒有受過苦，你有想過我這種平民出身的感受嗎？”

    她的語氣心痛到讓人心碎，一些圍觀的學(xué)生見到她梨花帶雨的臉龐不由得開始恍惚：王儲殿下是否太過分了？起碼…起碼這種事要給圣女留點(diǎn)面子，私下解決吧。

    姬瑪狠狠瞪過這群被迷了魂的學(xué)生，點(diǎn)點(diǎn)他們的腦袋叫他們清醒些。一些學(xué)生見狀驚喜交加，迫不及待地伸手打算觸摸姬瑪——

    卻被小魅魔啪的一下重重打開。

    研究部的每一位學(xué)生都特別渴望與惡魔結(jié)契，偏偏他們的喜好導(dǎo)致沒有惡魔愿意與他們契約。因而每一位研究員極度盼望與活生生的惡魔親密接觸，比如摸摸翅膀……測量各種數(shù)據(jù)，最好再能抽上一管血……

    亞摩今日能帶著魅魔沖進(jìn)研究部的大樓，說明他當(dāng)真生氣到極點(diǎn)，已經(jīng)顧不得這些有的沒的了。

    聽見少女一番話語，黑發(fā)青年冷笑著說：“照你這么說，所有平民都別活下去了。外面長得不如你、能力不如你的比比皆是，我看大家也都活得好好的。你欲求太多，表面一張面孔，私下一張面孔，你……”

    青年的話語活生生地中斷了，安妮特竟然一頭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嚶嚶哭泣：“亞摩，我曾經(jīng)與你好過一段…你就算報復(fù)我，也不必如此……”

    若說方才安妮特柔弱的姿態(tài)吸引了一部分的男性，那么現(xiàn)在的一席話語便使一批女性也倒戈在了她的身邊。

    一些女生小聲地吐槽道：“渣男?！?/br>
    又有人酸溜溜地說：“哎呀，人家是王儲嘛…自然不缺漂亮的姐妹陪伴。”隨后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姬瑪。

    亞摩猛然將安妮特推開，他一把拉開辦公室的門：“那你最好解釋下，你方才對澤卡做了什么！”

    ……

    若是從前遇上這種事情，澤卡萊亞會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就走。

    天大地大，對她來說，什么也大不過吃飯。

    她是真的想要了解安妮特的體重，她覺得安妮特的重量下盤極穩(wěn)，在打斗中占有優(yōu)勢，是她渴望達(dá)成的目標(biāo)。

    然而最近她體驗到了諸般豐富的情緒，所以這種無聊的撕扯……她也想留下來看一看，學(xué)習(xí)一下。

    大抵是沒有按時回到宿舍，阿撒茲勒不久后也來了，他不僅來了，身后還跟著大主教。

    教團(tuán)的高層與教會高層截然不同，雖然表面上掛著同款“大主教”的稱呼，但每一位主教都身具赫赫軍功，一路披荊斬棘實打?qū)嵉纳w上來。

    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全，只消一眼，大主教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過程。

    他犀利的目光古井無波，他一生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圣女因貪婪而落馬，這次亦不例外。

    眾多圣女中安妮特實在不算特別，教會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下一個比她優(yōu)秀得多的女孩。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無可替代……但教會早就想把她踢出去了。

    安妮特立刻被革職除名了。

    此事當(dāng)著眾學(xué)生的面，所以一樁事情被傳出了上百種模樣，什么版本皆有。有人驚訝于安妮特的兩幅面孔，有人唾棄亞摩……連澤卡萊亞都未能幸免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

    她從阿撒茲勒的口中得知了來龍去脈，對于海倫，他只輕描淡寫地評論了一句：“人要為自己作出的選擇負(fù)責(zé)?！?/br>
    海倫選擇追隨安妮特，就要承受權(quán)利崩塌后帶來的代價。

    澤卡倒沒多想什么，她反而好奇亞摩口中的：“契約印記是什么？”

    有關(guān)契約的一切，她都是模糊的。

    阿撒茲勒望著女孩新奇的神色，輕嘆一口，解釋道：“惡魔都有屬于自己的圖騰，大部分來說是一個多邊星形，里面的圖案不盡相同，如同你們?nèi)祟惍嫷年嚪?。一般正式契約后，身上會多出這個圖案，與刺青無異。”

    少女輕輕“啊”了一聲，“那通常印記在哪是隨機(jī)的么？”

    “不是，你可以自由選擇，它會出現(xiàn)在你指定的位置?！鼻嗄曛噶酥改橗?，“我看你們這一屆的學(xué)生較為保守，以往有把契約烙印在臉上和脖子上的?！?/br>
    這是事實，不然澤卡不至于到現(xiàn)在才知道契約印記。這屆學(xué)生的印記似乎全部藏在隱秘的部位。

    澤卡聽罷認(rèn)真地想了想，隨后說道：“阿撒，我和你契約的話，我要烙印在耳后，這樣撩起頭發(fā)就能看見了?！?/br>
    青年微愣，終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

    夜晚，澤卡照例與昆吉進(jìn)行特訓(xùn)。

    月亮掛的正高，趨于正圓，再過幾天便是第二次考核了。

    少年先與澤卡赤手空拳地?zé)崃藗€身。最近澤卡進(jìn)步飛快，尤其感知上格外敏銳，動作也比之前隨性肆意了不少，不再按照規(guī)矩束手束腳的。

    戰(zhàn)斗絕佳的狀態(tài)便是如此，將刻板的一招一式融會貫通到自身的節(jié)奏中，方能出其不意地發(fā)揮最大的力量。

    但他還是覺得奇怪。

    前一陣子明明他有用黑暗原力激發(fā)澤卡的光明力量，然而不知為何，近兩天澤卡雖然動作進(jìn)步很大，可是光明原力卻好似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見蹤影了。

    這種事情他不好主動去問，聯(lián)想到近期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圣女事件，他只好理解為澤卡心中有事，所以無法使出純正的光明原力。

    上百招下來，昆吉熱得出汗，因而脫去了上衣。他轉(zhuǎn)身，便見澤卡面色古怪。

    “怎么了？”他身上有什么嗎？

    澤卡萊亞望著少年干凈的上身，糾結(jié)無比地想：昆吉的上半身完全沒有契約印記，他穿短褲露出來的小腿也沒，那他的契約印記究竟在哪？莫非…在屁股上么？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格外抱歉。

    于是她答：“沒事，我就是羨慕你的肌rou?！?/br>
    少年不疑有他，笑著露出虎牙：“你下次把阿撒茲勒帶來吧，我想跟他比試比試?！?/br>
    “嗯，我去問問他?！?/br>
    “問？”昆吉奇怪地反問，“這種不是主人一句話的事情么？”

    澤卡微微擺手：“不是的…我和他是平等關(guān)系。”

    少年輕輕喔了一聲，“我也想要你這種主人?！?/br>
    說罷，他拎起輪刺，又將大十字架拋給澤卡，“來吧，澤卡萊亞！你專心點(diǎn)，盡可能調(diào)動你最大的潛能，我今天可不會客氣?！?/br>
    ……

    兵刃交接數(shù)次，澤卡深刻體悟到為何昆吉偏偏選了這種其貌不揚(yáng)的武器。

    輪刺相對來說很輕，而昆吉具有模糊周遭時間的能力。他神出鬼沒，這種武器被他玩得出神入化，澤卡唯有笨拙地?fù)]舞著大十字架，勉強(qiáng)格擋輪刺的進(jìn)攻。

    她的體力消耗比他大得多了。

    龐大武器難以抵御這種刺殺型的套路，沒過多久，澤卡便單膝跪地，敗下陣來。

    少女原地喘著氣，心想：果然……大十字架得多加一條鎖鏈，那樣到底靈活許多。

    她在休息時遠(yuǎn)處傳來一些熙熙攘攘的聲響，夜晚的教會通常十分安靜，不會有這樣大的動靜。昆吉也注意到了，“我去看看?！?/br>
    他囫圇套上上衣，大約過了半分鐘左右，輕松地回來了。

    “好像是新的圣女來了，”他說，“似乎也是要加入圣團(tuán)的。”

    第三十六章 可憐見的。

    每一屆圣女都是大張旗鼓地來, 悄無聲息地離去。

    教會入口處，石墻邊，一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陰影里。車廂內(nèi), 有位少女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她的十指不自覺地掐入了皮rou, 隱見鮮血。

    “安妮特小姐，請問您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我可是還有其他任務(wù)在身的。”一位打著鼻環(huán), 膚色死白的男人吊兒郎當(dāng)?shù)叵崎_了簾子, “請您珍惜一下我這位紳士對您最后的尊重, 好么？”

    安妮特知道太多教團(tuán)的秘密，因此哪怕被革職，她也不能安然無恙地回到家中。相反, 教團(tuán)將她發(fā)落到了一個環(huán)境險惡的邊陲小鎮(zhèn)，那里有窮兇極惡的修士會“好好”照看她。

    她清楚自己的下場是什么。

    那種地方女人罕見，衣食不保，教團(tuán)是要活生生地折磨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