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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殺破狼(間歇性 虐狗記)在線閱讀 - 第68節(jié)

第68節(jié)

    但他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他張奉函這輩子兩袖清風(fēng),無權(quán)無勢,一天到晚就會招人不待見,能給人帶來什么好處呢?能庇佑誰嗎?縱使老來膝下荒涼,除了家里幾條老狗,誰還肯來搭理他呢?

    長庚覷著他的神色:“唉,我早跟他說了,奉函公最愛清凈,不愛要他這種聒噪貨,您不必為難,回頭我替您罵他一頓就是了,您放心,那東西從小沒心沒肺的,不會往心里去?!?/br>
    張奉函忙道:“殿下且慢!殿下!我……這……老朽……”

    他一著急,舌頭打了結(jié),一腦門熱汗,長庚也不出聲,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笑,笑容了無陰霾,明凈得像個少年,帶著點恰如其分的小促狹。

    張奉函難得見他不老成持重的模樣,回過神來,無奈失笑道:“殿下真是……”

    “那我同他說去,我就前面拐彎回家了,奉函公自便,”長庚輕快地道,“回頭讓小葛找個良辰吉時,給您磕頭去——對了,這眼瞅著要下雨,您從我這拿把傘,以備不時之需吧”

    張奉函這蟄得李豐滿頭包的老刺頭面帶微笑跟他告別,用慈祥的眼神一直注視著雁王的車走遠(yuǎn)。

    長庚前腳剛走,天色便果然如他所言,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來。

    奉函公將長庚留給他的傘撐起來,一時有些感慨,這大半年以來,兵荒接著馬亂,縱使不得太平,可是他只要看著這些年輕人,便覺得大梁金殿上那根頂天立地的大柱子還沒有塌,還有那幾個人撐著。

    世間聰敏有才者何其之多,然而一個人倘若過于聰明,便總少了幾分血氣,更傾向于明哲保身,非得有真正的大智大勇之人率先站出來,挑起那根梁,方才能將他們聚攏到一起。

    走在前頭的人注定勞心費力,也不一定有好下場,再不值也沒有了……但是萬千沙爍,若是沒有這么幾塊石頭,不是早就被千秋萬代沖垮了嗎?

    奉函公回過頭去,見巷尾一角有條雪白的僧袍一閃而過,他便斂去了臉上的笑容,快步走了過去。

    巷陌的酒樓不像昔日起鳶樓那樣氣派端莊,更像是一家隨便的小茶肆,窮酸如奉函公走進去倒是不顯得突兀,他收起折傘,將上頭的雨水抖干凈,聽見木樓梯上被人輕輕敲了幾下,抬頭便見了然大師摘下*的斗笠,站在二樓沖他微微一點頭,奉函公會意,快步走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進最里面的包間,里面已經(jīng)有一個中年男人等著,那男子約莫四五十歲,相貌平平,衣著打扮也不怎么張揚,但一看就很和氣,好像眼角眉梢都是圓的,然而倘若有戶部官員在這里,大概會十分吃驚——此人正是江南首富杜萬全。

    杜萬全江南發(fā)家,曾經(jīng)親自組建過一支商隊下西洋,是大梁朝自武帝開海運后絕無僅有親赴西洋的巨賈,九死一生,利潤豐厚,回來后人稱“杜財神”。

    后來遷入西北,被選為古絲路中原商會會長。

    早在安定侯不知因為什么在京城被勒令伐俸反省,歸期未歸時,這嗅覺靈敏的大商人便率先召集商會成員開始分批撤離,之后西域局勢動蕩也并未傷及太多無辜,可以說是這根財神爺?shù)娘L(fēng)向標(biāo)帶路帶得及時。

    沒人知道杜萬全有多少錢,都說他富可敵國——當(dāng)然,就以大梁現(xiàn)在的窮酸樣看,能敵國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這么一個財神爺,如今卻和護國寺的和尚,靈樞院的老刺頭聚在一家頗為寒酸的小酒肆中。

    見了張奉函,杜萬全忙客客氣氣地起身將其讓入上座,拱手道:“快請快請,我與老哥哥有十來年沒見過面了,如今看來,您是一點都沒變,風(fēng)采尤勝當(dāng)年啊?!?/br>
    張奉函一邊推辭一邊道:“哪里話,老了?!?/br>
    杜萬全正色拱手道:“杜某人赴京來前便遭妻兒勸阻,唯恐京城局勢未穩(wěn),我這一把老骨頭交代在這,我同他們說,那奉函公不比我年長才高嗎?兵臨城下時手無寸鐵面無懼色,我一個小小商人,雖比不得這種無雙國士,但倘若連事后前來拜會都不敢,那成什么了?”

    杜財神久居商場,一身和氣生財,跟雁王殿下說話有異曲同工之妙,都屬于兩句能把人臉說紅了還讓人覺得受用的,張奉函意識到再跟他客套下去,他們天黑之前不一定會說得著正事,只好坐在首位。

    了然和尚雙手合十,打手勢道:“杜先生家大業(yè)大,日理萬機,奉函公一會還要趕回靈樞院,我們便閑話少敘吧,后生僭越,便將這話茬提起來了。”

    說著,他將懷中佛珠取出來,輕輕一拉,一串珠子便散開了,了然將最大的隔珠掰開,從中取出一塊古舊的空心木頭,外殼古樸,里面有無數(shù)精巧的齒輪靜靜地陳列其中。

    奉函公與杜萬全對視一眼,不再客套,各自從懷中拿出了一片差不多的空心木頭塊,三塊空心木擺在一起,彼此吸引,在桌上自己滑動起來,里面的齒輪互相咬在一起,眨眼便嚴(yán)絲合縫地并上了,拼成了一塊木牌的上半部分,上面有個“臨”字。

    “這塊牌子上一回拼齊,還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杜萬全嘆了口氣,“上一次先人前輩們將此物交托給太/祖皇帝,沒有選錯人,換來兩百年太平盛世,如今傳到我們這一代人手里,但愿這一次我們依然能選對……今日了然大師召集‘臨淵’,想必是有人選了?!?/br>
    了然打手勢道:“鐘老和陳家人都在前線,人不能到,鐘老前幾日托人將他的意見與保管的木牌帶來了,陳姑娘那里亂,人也稍遠(yuǎn)些,還沒見,不過我估摸著也就是這一天半天的事?!?/br>
    杜萬全看了一眼桌上的臨淵木牌,端坐肅然道:“大師請說?!?/br>
    “阿彌陀佛,”了然雙手合十垂下頭,“有一人自戰(zhàn)亂伊始借由臨淵閣木鳥傳書,給被圍困的京城留了一步活棋,臨危受命,殺內(nèi)jian,親自守城,抗旨不受皇位——”

    張奉函聽到這里,立刻附和道:“大師說的這個人我同意,我在朝中與雁王殿下接觸最多,他雖然年輕,但德才兼?zhèn)洌疫@塊木牌愿意托付給他——說來慚愧,我這老東西多吃了著許多年閑飯,到關(guān)鍵時候什么用處也頂不了,聽見前線戰(zhàn)報就懵了,既想不到西洋軍真能圍困京城,也想不到用木鳥傳信……杜先生,你怎么說?”

    桌上兩人同時望向杜萬全,杜萬全想了想,一時沒有應(yīng)聲,圓滑道:“雁王殿下身份貴重,我不曾接觸過,但聽說那位殿下曾師從鐘老先生,還與陳家人有交情,那兩位想必更了解些,不如等等他們?”

    了然從懷中取出一只木鳥,木鳥腹部有一條極細(xì)地封條,完好無損。

    “這是鐘老的,”了然道,“貧僧尚未拆開,請?!?/br>
    杜萬全搓了搓手,頗為不好意思道:“杜某不客氣了。”

    他說完,小心地揭開封條,掰開鳥腹,從里面取出了第四塊木牌。

    這一塊拼上,“淵”字便拼出大半,只剩一個角了,木牌下還壓著一張來自鐘蟬的海紋紙。

    張奉函道:“鐘老手把手地教導(dǎo)雁王殿下派兵布陣、騎射功夫,那是什么情分,不會不……”

    他話音突然頓住了,只見杜萬全將鐘蟬將軍的海紋紙鋪在桌上,那字條上寫道:“此子有安天下之才,但幼年太過坎坷,少時雖堪稱仁厚,中年后未必從一而終,又有‘烏爾骨’之隱患,望諸君慎之?!?/br>
    第71章 權(quán)柄

    張奉函說嘴打嘴,盯著那張字條呆了好半晌,臉色都變了:“這是什么意思?這……什么叫烏爾骨隱患?”

    了然皺了皺眉,仿佛不知從何說起,好一會才有些猶豫地比劃道:“是北人的一種毒,雁王殿下年幼時流落到雁回鎮(zhèn),受北人巫女迫害,至今陳家人還在想辦法,還沒能徹底根治……”

    張奉函匪夷所思道:“還有這種事?太醫(yī)院都是死的嗎?這……”

    “奉函公稍安勿躁,”杜萬全打斷他,“前些年因為古絲路,我也常在西北一帶走動,對蠻人的巫毒之術(shù)有一些耳聞,聽人說過,這個烏爾骨仿佛是對人的神智有傷害,想必鐘將軍也是顧慮這點,擔(dān)心殿下思慮過重吧?!?/br>
    “國難當(dāng)頭,安定侯傷筋動骨尚且趕赴西北,雁王又豈是吝惜自身的人,杜公這種說法未免令人寒心,”張奉函肅然道,“再者了然大師也說此毒他從小就有,到如今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將來也未必有多大影響,鐘老將軍倘若信不過雁王,難道還能找到別人來接管臨淵木牌?”

    張奉函自從京城被圍困后,整個人成了雁王的忠實擁躉,掛在手邊的傘還是剛從人家車上拿的,一提到雁王就腦熱,恨不能將“我家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昭告天下。

    此時這老靈樞說了一通仍然沒有解氣,又意猶未盡地繼續(xù)道:“此時與兩百年前不同,那時是朝廷橫征暴斂喪失民心,才有四方群雄而起,如今卻是外敵入境,皇上……皇上雖然一些手段法令過于激烈,但也算得上勤政愛民,并無過錯,值此亂世,倘若臨淵木牌落到別的什么人手里,誰能擔(dān)保他不生異心?雁王殿下本為天潢貴胄,危機當(dāng)頭本可繼位逃往東都,他卻沒有去洛陽,而是在城樓上!倘若這樣的人不值得托付臨淵木牌,還有誰配?”

    杜萬全圓滑慣了,不跟他嗆著來,聞言只是笑了笑道:“這我相信,雁王殿下人品才華無可指摘,不過身體這事,我們這些外行說了都不算是吧?我看不如這樣,咱們都聽陳姑娘的,先點些酒菜吃著,等陳姑娘的信送到再做決斷,好不好?”

    張奉函的神色微緩,也搖頭自嘲道:“老了老了,還是一把爆脾氣,杜公別往心里去?!?/br>
    他話音還沒落,三人便同時聽見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杜萬全笑道:“說曹cao曹cao就到?!?/br>
    杜財神回手推開窗,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小木鳥鉆了進來,輕輕地在桌子上啄了兩下,趴下不動了。這只木鳥比鐘將軍那只還要特別,因為后者是托信得過的人送來的,陳輕絮的這只卻是在西北從軍路上放飛回來的。

    木鳥的腹部以特殊的手法上了“封條”,不是鐘將軍那象征意義的封條,而是一串嚴(yán)絲合縫的暗鎖,上面有二十七個孔洞,需要以細(xì)針按順序穿入,否則會引燃木鳥腹中剩下的紫流金,不知道開鎖秘鑰的人什么都拿不到。

    這種特制的木鳥工藝極其復(fù)雜,就連臨淵閣內(nèi)也沒幾只,就連長庚也不知道——西洋人圍城的時候,他還一度對木鳥通訊的安全性心懷憂慮。

    杜萬全取出一根銀針,另外兩雙眼睛同時落在他的手上,一瞬間,張奉函心里忽然升起一點說不出的緊張。

    “且慢。”就在杜財神將木鳥封條打開,還未取出信的時候,張奉函突然叫住了他。

    杜萬全和了然一同抬頭看向他。

    雖然同屬臨淵閣,但常年一頭扎在靈樞院里的奉函公同陳輕絮這個浪跡江湖的晚輩之間并不熟悉,沒怎么見過,更談不上了解,可不知為什么,他心里就是升起一種結(jié)果可能會不那么盡如人意的預(yù)感。

    張奉函面頰緊了緊,緩緩說道:“眼下長江以南,東海沿岸都在洋人手里,鐘老將軍親自鎮(zhèn)守前線,卻也只是守著而已,不敢貿(mào)然行動,以他手頭的兵力與戰(zhàn)備,現(xiàn)在根本不足以過江,我聽說洋人野蠻殘忍,已經(jīng)一把火燒了江南書院——這倒也沒什么,書沒了可以再印,可以再立新說,可倘若人也沒了,那就沒法救了?!?/br>
    老靈樞說到這里,聲音一時有些發(fā)顫:“‘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之地,眼下成了一團焦土,而我們國庫空虛,紫流金又告急……四面漏風(fēng),臨淵閣倘若袖手旁觀,我們不如各自散了,回家?guī)Ш⒆?,入什么道?立什么命?既然不能沉寂,木牌非得出世,我們雖然只是販夫走卒之流,也不想所托非人,當(dāng)今天下,朝中有雁王,塞外有顧帥。顧帥……不是我說,他早就與臨淵閣打過交道,可是從未表達過半點親近的意思,那位手握玄鐵營,看不上、也無暇打理我們這點龐雜無序的資源,如果諸位再以這種……這種莫須有的緣由同雁王殿下錯身而過,下一步打算怎么辦呢?”

    他說得情真意切,竭盡全力想將杜萬全拉到自己這邊,連了然都微微動容。

    可杜財神乃是一人精,哪有那么容易頭腦發(fā)熱,聽完表面是熱切激憤,嘴里卻依然避重就輕:“其實雁王殿下從小與臨淵閣交情匪淺,本就算是閣內(nèi)人,就說京城被圍困時的通訊網(wǎng),難道不就是殿下調(diào)用臨淵閣所建的嗎?國難當(dāng)頭,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大家都絕無二話,有沒有托付木牌這個儀式,其實區(qū)別也不大吧?”

    “不是這個道理,杜公想岔了,”了然搖頭道,“倘若沒有這張木牌,遇事時臨淵閣不過是舉手之勞提供些小便利,有了這張木牌,才能讓閣中人毀家紓難地全力以赴,那不一樣。臨淵閣沉寂兩百年,全靠這張木牌牽連維系并召集,亂世中人人都想明哲保身,倘若沒有臨淵木牌,縱使你我,能動用的力量也不過就是跑腿送信之類——恐怕還沒有大一點的江湖幫派有用。”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杜萬全臉色微變。

    財神爺與窮得跟狗作伴的奉函公不同,人家是真正的家大業(yè)大,光腳的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但穿鞋的不行。

    如果說在座有誰最不希望臨淵木牌重現(xiàn)人間,那無疑就是杜財神。

    了然給他留了面子,點到為止,沒有直白地戳透——臨淵木牌可以調(diào)動臨淵閣中最神秘的“道法堂”,閣內(nèi)任何人不服木牌調(diào)配而叛逃者,道法堂都會將那人追殺至天涯海角,也就是說,沒有木牌號令,杜財神或許只需要掏點零花錢意思意思,有了這塊木牌,便是讓他傾家蕩產(chǎn),他也得認(rèn)。

    了然將自己的佛珠挨個穿起來:“杜公請把陳家的木牌請出來吧?!?/br>
    杜萬全沉默了一會,動手掰開木鳥腹,最后一塊木牌掉了下來,一落在桌上,就自動與其他木牌歸攏到一起,補全了“淵”字。

    陳輕絮那字跡潦草的海紋紙滾出來,了然動手抹開,見那字條上十分簡短地寫道:“陳家會全力以赴?!?/br>
    張奉函一時有點回不過神來:“沒了?”

    了然無奈地笑了笑,陳輕絮有點寡言少語,平時口頭上說話也就算了,落到紙筆上,她是萬萬沒有耐性寫長篇大論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天大的事到她手里也就是龍飛鳳舞的一句話。

    “既然陳姑娘這樣說了,殿下所中的慢性毒應(yīng)該不成問題?!绷巳晦D(zhuǎn)向杜萬全,“那杜公的意思呢?”

    臨淵木牌分五塊,任何一個人沒有資格獨自否決,此時已經(jīng)是三對一,杜萬全知道,不管自己同不同意,結(jié)局都已經(jīng)是既定的了。

    杜財神苦笑一聲:“了然大師客氣了——我聽說雁王殿下最近在推行烽火票,屆時倘若有用得著杜某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br>
    張奉函婉轉(zhuǎn)地勸道:“杜公,覆巢之下無完卵,真到天下動蕩時,亂離人不及太平犬,萬貫家財也無異于流沙飛水,可是這么個道理?”

    被一幫窮鬼強行綁上賊船的杜萬全依然很堵心,敷衍地拱手說了一句:“不錯,奉函公高義?!?/br>
    三個人匆匆吃了一頓各懷心事的便飯,酒水也沒怎么動,便各自散了。

    就在他們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長庚也回到了侯府。

    葛晨正在書房里等著他,長庚吩咐了一句不要打擾,便不動聲色地走進去,回手帶上門——侯府空曠人少,一幫老仆有聾的、有腿腳不便的,也不知是伺候主人還是在主人家養(yǎng)老,時常叫人使喚叫不來人,端茶倒水有時候都要自己動手,但也有方便的地方,比方說不用老防著隔墻有耳。

    葛晨一見長庚便站起來了,天生的娃娃臉上有些緊張。

    長庚卻十分淡定坦然,沖他擺擺手:“截下來了?”

    葛晨應(yīng)了一聲,從懷中摸出了張海紋紙。

    “我按你說的,借修復(fù)禁空網(wǎng)之便,偷偷把那木鳥截下來了,里面的字條換過了,封條保證修復(fù)得天衣無縫,”葛晨抿抿嘴,說道,“年關(guān)時小曹去北邊找陳姑娘,親眼見她收放過木鳥,之后偷偷捉來,用模子將里面的封條暗鎖拓了下來,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大哥,為什么我們要截陳姑娘的木鳥,她字條上寫的這個是什么意思?”

    長庚一時沒回答,把那皺巴巴的字條展開看了。

    上面的字跡與了然他們收到的那一份別無二致,唯有內(nèi)容不同。

    這一張字條上寫道:“陳某才疏學(xué)淺,多年尋訪未能找到烏爾骨解法,有負(fù)重托,臨淵木牌之事,還望諸君慎之。”

    長庚看完以后沒什么觸動,不怎么意外地想道:“果然?!?/br>
    以他多年來對臨淵閣的了解,最后做主的不是三人就是五人,五個人的可能性大,臨淵閣中有許多獨到且極其精巧的火機鋼甲,因此必有靈樞院的人,當(dāng)年給顧昀醫(yī)治耳目的陳家人是以臨淵閣名義出手的,顧昀不可能會無條件信任他們,中間必有老侯爺舊部牽線,因此肯定還有代表軍方的,了然和尚一直充當(dāng)四方聯(lián)絡(luò)的角色,可能也算一個,代表護國寺,那么其余兩個很可能一方掌控著“財”,另一方就是太原府陳家。

    五個人里,只有了然和靈樞院他把握大一些,其他三方都懸而未決。

    世上除了長庚自己,只有陳姑娘最了解烏爾骨的可怕之處,她向來對事不對人,不可能會因為私人感情而支持他。而掌控“財”的人通常容易為家業(yè)所累,在這種情況下很可能會往后縮,代表軍方的……如果如長庚猜測真是鐘老將軍,那鐘蟬還真不一定會為他說話,后面兩方面的人各有門路,他很難接觸到,只有陳輕絮隨軍西北,屆時必以木鳥傳書,能給他可乘之機。

    長庚將看完的海紋紙湊在火盆上點著了,幽幽的火光照亮了他年輕俊美的臉,使他看起來竟有一些不真實。

    “大哥……”葛晨訥訥地叫了他一聲,這小圓臉對他的雁親王發(fā)小忠心耿耿,但不傻,他大概能猜出陳輕絮的加密木鳥可能和臨淵閣的最終決策有關(guān),雖然按著長庚所托做了偷換字條的事,但心里一直揣著疑慮——長庚一向坦坦蕩蕩,疏闊通達,從未沒有做過這種見不得光的事,這回為了臨淵閣這樣……是為了權(quán)力嗎?

    “我并非一定要得到臨淵閣不可?!遍L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神色淡淡地對葛晨解釋道,“但我在朝中時日太短,雖然暫時有皇上撐腰,還江大人等一干新銳跟從,畢竟根基尚淺,很多事情施展不開。別的能等,但前線上的紫流金和銀子等不起,這種時候我只能退而求取臨淵閣之勢力,倘若有時間,所有問題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慢慢解決,就怕洋人不給我們這個時間。”

    葛晨聞言后背一挺,心里的疑慮頓時煙消云散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這我和小曹都明白的,唔……大哥,你也多注意保重自己,否則別等到時候侯爺班師回朝了,你又累倒了,那他豈不是要找我的麻煩?”

    說完,他好像想象出了侯爺找他麻煩的具體過程,自己被自己嚇得打了個寒戰(zhàn)。

    長庚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些:“我就管到這場危局過去,等天下太平了誰還樂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咱們也不能白給他們干活,屆時得讓皇上在風(fēng)景最好的地方封給我一座山頭,在山上弄一片桃花林子,春天賞花,夏天吃桃,山下還得有溫泉,我打算漫山遍野地養(yǎng)點雞鴨,下了蛋就直接扔到溫泉里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