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那就礙不著我的事了。”長庚帶著幾分隨意的態(tài)度對她說道,“子熹幼年時身體底子不好,須得盡早調(diào)養(yǎng),要是不打仗,他在玄鐵營里也待不了幾年了,他要是走,我就跟他走?!?/br> 陳輕絮:“……” 她花了好一會工夫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子熹”指的是誰,整個人都兵荒馬亂了起來,頓時恍然大悟——雁王殿下臉上那遮得住千里風(fēng)塵的敢情不是氣色,是春/色! 陳姑娘一時間完全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要是這樣匪夷所思的情愫都能成開花,那她一個長得也不比誰丑的大姑娘整天混在男人堆里,怎么就竟然沒人膽敢對她表達點意思呢? 究竟是她那張?zhí)焐睦淠槡μ珡姡?/br> ……還是顧大帥上梁雖不正、下梁居然也沒歪,治軍之嚴(yán)讓人嘆為觀止? 然而長庚這好似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雖然勾起了陳姑娘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酸,卻也無疑是等于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西北邊境縱然天高皇帝遠,但雁王殿下在朝中翻云覆雨的手段還是能略有耳聞的。 陳輕絮感佩之余,也不得不生出幾分他將來會為權(quán)勢所絆的憂慮來——她并非信不過長庚的人品,可是烏爾骨始終如一片驅(qū)不散的烏云,三年五年,他尚且能固守本心,十年八年呢?權(quán)力與毒會不會加速侵蝕他的神智?到時候他手握臨淵木牌,權(quán)勢滔天,誰還能阻止他? 直到聽到這里,她才略放下心來——無論如何,只要安定侯好好的,這世上便總有人能牽制住他,拉他一把。 這么一想,陳輕絮有些暗自慶幸,多虧臨淵木牌沒有受她那一票反對的影響,最終還是交到了長庚手里,否則大梁真的不一定能在短短半年內(nèi)緩過這一口氣來。 這一口氣,在除夕夜里終于緩緩攢成了氣吞山河的勢——玄鐵營兵分三路,奇襲西域聯(lián)軍駐地。 西域聯(lián)軍與嘉峪關(guān)對峙良久,好一陣子沒接到洋人補給,自己技術(shù)不行,鋼甲戰(zhàn)車壞了根本不會修,起視周遭,盟友都是一言難盡的蠢貨,完全指望不上,早就各自萌生退意。 十六國聯(lián)軍當(dāng)天收到斥候報,說玄鐵營毫無動靜,因此放下心來。 守衛(wèi)都在閑逛,各國統(tǒng)帥正毫無準(zhǔn)備地湊在一起專心吵架,整個駐地一片黑燈瞎火,突如其來的黑烏鴉簡直如同從天而降。 好多人恨不能褲子都沒套上就倉皇應(yīng)戰(zhàn),被來勢洶洶的玄鐵營狂風(fēng)卷落葉似的掀過。 有個離得遠的小國見勢不好,飛快地算計了一下自己那沒什么家底的國力,國王和統(tǒng)帥當(dāng)機立斷,首先率眾跑了。 這一跑簡直像是發(fā)了什么信號,聯(lián)軍整個嘩然,正在一發(fā)不可收拾時,玄鷹從天上扔下了一大堆復(fù)制的書信,紙錢似的撒得到處都是——之前有幾個西域小國國主意意思思與顧昀暗通條款,寫了幾封曖昧不明的親筆信,此時被翻臉不認(rèn)人的安定侯拓下來印了一堆,當(dāng)空糊下來,配合最早一批逃跑先鋒顯得格外有震撼力。 還不等那幾個兩面三刀的西域小國氣急敗壞地跟盟友賭誓,天上便傳來大梁銅吼那山呼海嘯的動靜。 有個伶牙俐齒的玄鷹先后用大梁官話和西域各國通用語大聲將幾個叛變的小國家點了一回,然后悍然宣布道:“爾等既已臣服,便自行繳械退到一邊,倘若刀劍無眼誤傷友軍,玄鐵營概不負(fù)責(zé)!” 西域聯(lián)軍整個炸了,這種時候誰有閑暇停下來仔細閱讀分析紙上的是非曲折?匆匆掃一眼開頭結(jié)尾,見那稱呼rou麻態(tài)度謙卑,先當(dāng)是確鑿的證據(jù)信了□□分。 西域各國的隊伍都亂了套,外有強敵內(nèi)有叛徒,撞上誰都不像好人,當(dāng)下不分?jǐn)澄业貞?zhàn)了一團。 那是隆安八年初一,交子方過,辭舊迎新。 蟄伏退守的玄鐵營在主帥回歸后,終于露出了壓抑大半年之久的獠牙,鐵劍咆哮著向西,切瓜砍菜一般地從西域聯(lián)軍駐地上席卷而過。 聯(lián)軍大敗,一時間四散奔逃,一宿之間,他們見識了當(dāng)年三十鐵騎便能橫掃十八部落的玄鐵營真正的戰(zhàn)斗力。 初二,一伙西域殘兵敗將且戰(zhàn)且退,玄鷹生擒十六國聯(lián)軍之首的龜茲國王。 與此同時,捷報傳到關(guān)內(nèi)傷兵所。 這是自半壁江山沉淪后,大梁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道捷報,整個傷兵所都沸騰了,無論是一眾缺胳膊斷腿的西北傷兵,還是雁親王體體面面的隨侍們,全都不分彼此地抱頭痛哭成一團。 長庚重重地舒了口氣,本想張口吩咐下人立刻準(zhǔn)備回京,誰知叫了一聲,竟沒人顧得上理他,只好無奈搖頭,取了塊手帕遞給一邊無聲無息掉眼淚的陳輕絮。 這一天他們等了太久了,風(fēng)雨飄搖中大廈將傾,然而只要那根磐石梁柱猶未倒、玄鐵軍威風(fēng)骨未折,便總有將這破敗河山收拾起來的一天。 年初四,西域聯(lián)軍潰退至古絲路入口處,行蹤消息被俘虜來的漢人奴隸泄露,遭遇了樓蘭人的伏擊——西域聯(lián)軍進犯大梁時,曾一舉占領(lǐng)樓蘭,殺了老國王,年輕的酒鬼王子被迫流亡異地,此時終于有機會大仇得報,簡直殺紅了眼。 至此,聯(lián)軍再受重創(chuàng),已然是潰不成軍。 破五當(dāng)天,玄鐵營銳不可當(dāng)?shù)厥諒?fù)古絲路二十七處關(guān)隘,直接出兵攻入昔日的萬國駐地,將尚且來不及撤走的一干洋人全部俘虜。 沈易跑到營帳中報道:“大帥,西域那幫龜孫子縮了,遞書和談,怕跟他們那些衣食父母的洋爹們交代不過去,想用他們之前抓走的漢人換俘,你看……” 顧昀一口答應(yīng):“換!” 此言一出,帥帳內(nèi)一片嘩然,“大帥三思”此起彼伏。 沈易吃了一驚:“大帥,戰(zhàn)報尚未上傳朝廷,這批俘虜里不乏番邦要員,私自處理了……這妥當(dāng)嗎?” 顧昀豎起一只手打斷他的話音:“若玄鐵營當(dāng)時未曾退走,這些百姓此時應(yīng)該還在自己國境之內(nèi),哪怕淪為流民,至少還能排隊領(lǐng)碗粥喝,不會無緣無故被抓走被當(dāng)畜生折辱……我并不是指責(zé)諸位,當(dāng)時撤軍令也是雁……是我讓人傳出來的。玄鐵營得以保存,方有如今這場勝仗,被俘受辱同胞之功還在我等之上,慢待誰也不能慢待功臣?!?/br> 這話一出,帳內(nèi)一片鴉雀無聲,再沒有人提出異議了——不過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顧昀原來也沒打算“擅自”處置戰(zhàn)俘。 雙方于約定之地、約定時日將各自俘虜換回,然而就在西域聯(lián)軍打算灰溜溜地離開時,一個輕裘玄騎突然拿了一根沒有箭尖的木頭箭桿,回手往旁邊人的胸口輕輕一戳,那人胸口早加好了雞血袋,一戳就破,遠遠看去,“鮮血橫流”,像是中了一箭一樣。 “中箭”的那位十分敬業(yè),在原地前后左右晃了一圈,才安心進入裝死到底的環(huán)節(jié)。 顧昀面對著目瞪口呆的敵人,冷酷無情地一聲令下:“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背信棄義有癮,以換俘為名,竟放暗箭偷襲我軍,將他們拿下!” 前面充門面的輕騎倏地散開,幾十個重甲越眾而出,顧昀的話音沒落,重炮已經(jīng)響了。 顧昀少年平西域叛亂的時候尚且初出茅廬,還沒有這樣無恥,后來古絲路開通,雙方互通友好時,安定侯一直都自持大國風(fēng)度,約束屬下,對外總是一派“仁義禮智信”的儒將風(fēng)度。 誰知道他竟能當(dāng)面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 說好了來換俘的西域聯(lián)軍同萬國俘虜一起驚呆了,尚且來不及憤而反抗,埋伏的玄鷹從天而降,截斷后路,當(dāng)空一箭哼削,將放了一半的信號彈打啞火了,三下五除二便將他們收拾了。 顧昀這才轉(zhuǎn)頭對沈易道:“我就借用了一下戰(zhàn)俘釣魚,也不能算是‘擅自處置’吧?” 沈易:“……” 被西域聯(lián)軍抓去的中原俘虜大部分是千里迢迢來討生活的商人,當(dāng)初一念之差,沒有跟著杜財神退走,以至于落到了這種境地。 這些人中有自己做小本買賣的,也有跟著商隊混飯吃的,男女老少加在一起,總共還剩下了三十多人——其他都已經(jīng)死在了西域人手中。 當(dāng)天夜里,這些被百般折辱、當(dāng)牛做馬的中原人終于在玄鐵營的護送下,彼此攙扶著回到了自己的國境內(nèi)。離古絲路關(guān)口還有十來丈遠,尚不及通過,也不知是誰先帶頭跪下,以頭搶地,痛哭不止,絲路入口處哀聲一片,過往孤鴻不忍聽。 顧昀擺擺手,令護送的將士停下來不要催促,默默地等在一邊。 這些俘虜中,只有一個人沒哭,那男人約莫有三十來歲,一身文質(zhì)彬彬,是個讀書人的模樣,身邊帶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徑自來到顧昀面前,也不僭越,隔著一水親兵,遠遠地站定。 一個親兵在顧昀耳邊道:“大帥,我路上聽人說,好像就是這書生將被西域人擄去的難民歸攏到一起,保全了么多人,還設(shè)計泄露了西域狗賊的行蹤,讓樓蘭王子有機會偷襲?!?/br> 顧昀先是一愣,還沒等他細想,便見那書生已經(jīng)帶著身邊的少年跪了下來。 顧昀對外雖然剛耍完流氓,對這些人卻不敢有一點輕慢,忙道:“先生不必這樣,快請起,怎么稱呼?” 那書生拒絕了他的攙扶,沉聲道:“大帥,草民姓白名初,是個久試不第的窮書生,沒出息得很,因父母早亡,家境貧寒,便絕了科舉之心,去年帶著幼弟來古絲路給人寫寫算算討生活,不料遭此大難,白某雖不才,亦是圣人門下,知道‘不辱先,不辱身,不辱理色辭令乃士之節(jié)’的道理,然而情勢所迫,落入敵手,為茍全性命,被那些狗賊肆意侮辱,施以宮刑……” 顧昀吃了一驚,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親自越眾上前,來到那兄弟二人面前,沉聲道:“是我們來遲了?!?/br> 白初道:“茍延殘喘到如今,不過是想親眼得見王師收復(fù)失地。” 顧昀肅然拱手:“先生之功赫赫,我定會上報朝廷?!?/br> 白初低低地笑了笑:“殘破之身怎敢居功,只是草民有個不情之請。” 顧昀:“請說?!?/br> 白初道:“我有一幼弟名正,年方十六,不及加冠成人,所幸天生還有把力氣,君子六藝雖大多不行,但騎射之術(shù)尚可,草民知道玄鐵營乃是國之利器,將士們個個都是精銳,以他的資質(zhì)原是不配的,只求能讓他當(dāng)個跑腿侍奉的小廝之流,跟在大帥鞍前馬后調(diào)/教幾年,日后高堂在天有靈,叫他長成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br> 顧昀看了一眼那少年,見他長得虎頭虎腦,也不插話,兀自在旁邊紅著眼圈抹眼淚,便暗嘆一聲:“先生快快請起,這都是小事……” 白初按著那少年的腦袋上前幾步,逼他跪在顧昀面前:“給大帥磕頭。” 白正大概是個心眼實在的孩子,讓磕頭就玩命磕頭,一點虛的都沒有,腳下的石磚地讓他磕頭直震,顧昀無奈,只好彎下腰要將他扶起來,然而他剛一碰到那少年雙肩,便是一怔,只覺那孩子雙肩不住顫抖,不像激動,倒像……恐懼。 幾個念頭突然從顧昀心里閃過—— 西域聯(lián)軍在古絲路處因行蹤泄露而遇襲,損失慘重,怎會不震怒? 那么首當(dāng)其沖的,他們便會拿這些嫌疑甚重的中原俘虜開刀,別人先放一邊,但領(lǐng)頭的那個無論是否與這事有關(guān)系,絕對少不了被牽連,敵人才不會管這其中有沒有冤情,也根本不必有證據(jù),只消一點懷疑就不會留下他性命。 這次換俘,放回一些老弱病殘就算了,怎么會把這個白初也放回來? 方才他就隱約覺得不對勁,可是被那白初和著數(shù)十人大放悲聲的背景說出那樣一番話,他心里一時又激蕩又愧疚,沒有深究! 顧昀一警覺,當(dāng)即后退,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大吼,那“白初”整個人脹大了一圈,清瘦的臉撐圓了,皮膚寸寸皸裂——他臉上竟掉下一張撕裂了的□□來。 “大帥!” 一架玄鐵重甲毫不猶豫地?fù)溥^來,一把抱住顧昀,錯步間轉(zhuǎn)身以三層鋼板的后背為盾護住他—— “轟”一聲巨響,那“白初”整個人炸了,巨大的火浪席卷四方,伏地的少年當(dāng)場尸首分離,顧昀耳朵里“嗡”一聲,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眼前一黑。 第75章 情書 奉命斷后的沈易聽見巨響,回頭一看,嚇得肺都快噴出來了,當(dāng)下本能地要追過去。 可沈?qū)④娺吔粮《嗄?,畢竟已?jīng)不再是當(dāng)年靈樞院里的意氣書生了,一驚之下胯/下神駿方才擺頭動了一下,沈易已經(jīng)回過神來,緊緊地將馬韁拽住,第一時間嘬唇作長哨:“玄騎不要亂,玄鷹去探敵軍異動,傳我令……” 可他話沒有說完,一個玄鷹斥候倏地落在了他面前:“報!大帥!” “等等,大帥騰不開身,”沈易攔住他,“怎么回事?先跟我說就行?!?/br> 那玄鷹斥候飛快道:“沈?qū)④?,西域十六國撤回國?nèi)后,重整旗鼓,糾集各國國內(nèi)保存的戰(zhàn)車共一十八輛,正往我方駐地行進,恐是要反撲……” 沈易沉聲道:“多少人?” “若不算車,從天上看,甲與騎兵至少有兩三萬……” “沈?qū)④?!?/br> 顧昀一個親衛(wèi)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沈易驀地扭過頭去,險些抻著脖筋,頭皮一陣一陣地發(fā)麻,他簡直不敢想象,倘若顧昀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怎么守住古絲路入口處的二十七關(guān)隘? 難道再退一次嗎? 那親兵急喘了口氣:“大帥令你立斬龜茲國國王于兩軍陣前,將人頭掛在旗桿上,破釜沉舟,玄鐵營不留一兵一卒守城,直接出兵迎敵!” 沈易才聽了前半句,一顆懸在嗓子里快要卡出來的心重重跌落回腹中,乃至于后半句幾乎沒聽清,破天荒地又讓那神經(jīng)緊繃的親兵重復(fù)了一邊,這才揚聲喝道:“叛……咳,叛軍是強弩之末,秋后的螞蚱最后一蹦了,聽我號令,備戰(zhàn)!” 爆炸發(fā)生的一瞬間,顧昀被身邊一個重甲以身護住了。 那玄甲將士當(dāng)場身首分離,顧昀短暫地暈過去片刻,被震出了一口血,一只耳朵直接就聽不見了。 醒來后顧昀顧不上其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敵人要借此機會反撲——西域各國兩次叛亂,與大梁的深仇大恨一兩代人之內(nèi)是解不開了,眼下被一日千里的玄鐵營所懾,終于知道怕了,這大概會是他們的最后一擊。 何榮輝肝膽俱裂地將顧昀從重甲身下拖出來,顧昀半個身體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別人的,電光石火間,他周身潛力爆發(fā),心下起伏了無數(shù)個念頭,一把抓住何榮輝的胳膊,將斬俘迎戰(zhàn)的命令傳出去,而后他仿佛燒盡了最后一點力氣,斷斷續(xù)續(xù)地道:“一干軍務(wù)現(xiàn)由沈……季平暫代本帥職,不可聲張……” 何榮輝差點哭了。 顧昀耳畔嗡嗡亂響,一時什么都聽不清楚,自然也察覺不到別人的悲聲,只是喃喃道:“封鎖消息……今日之事,膽敢泄露一個……一個字,軍法處置……去傷兵所請陳姑娘來……唔……” 顧昀說到這,胸口一陣劇痛——舊傷顯然還沒來得及好利索,此時又添了新彩,眼前一陣一陣發(fā)黑,嘴里卻還不閑著:“慢、慢著!讓傳令兵一定確準(zhǔn)雁王車駕離開后,再去叫陳姑娘,先不要告訴她這里出了什么事,秘密請來,務(wù)必……” 他說不下去了,拽著何榮輝的手一時無力地垂下,何榮輝嚇了個半死,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見那鼻息雖然微弱,但好歹還在,何榮輝這才倒氣似的喘了幾口,彎腰把暈過去的顧昀抱起來。 沈易遠遠地與紅著眼的何榮輝對視了一眼,打了聲呼哨,怒吼道:“斬龜茲國王,兄弟們,隨我踏平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