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黎紹馳從抽屜里拿出手機,然后把陸捷公寓的地址發(fā)給她:“下午開始休假,其余事情我來安排。我可知道他在暗地里忙了你不少的忙,你要是不去看看他,真的說不過去。” 做好工作交接后,賀佳言就離開了公司,按著黎紹馳所給的地址找陸捷。 昨晚陸捷肯定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賀佳言記得,當年她跟他提分手的時候,他臉上也是那種表情。不甘、苦惱、無可奈何,陸捷那樣內(nèi)斂的人,若非憤怒到極點,旁人真不能從他臉上讀出那么多的情緒。 事后賀佳言反省過,那些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她一心想跟陸捷劃清界線,本意是讓他死心,不希望他在自己身上浪費精力和感情。但轉(zhuǎn)念一想,陸捷那么的驕傲,自尊心又強,怎能接受她一次又一次地遺棄他的感情。小偷往他身上捅刀子,他受得不過是皮rou之苦,而她只費了三言兩語,就把他傷得連醫(yī)生都束手無策。不過這樣也好,她狠下心把陸捷傷個透徹,他憎恨自己總比愛著自己強得多。 賀佳言的思緒亂糟糟的,在陸捷門前又考慮了片刻才下定決心。她一連按了三次門鈴,又耐心地等了將近兩分鐘,房門才被打開。 陸捷穿著家居服,上衣的紐扣有兩顆沒扣,敞開的領(lǐng)口露出小半截鎖骨。他的右手雖然不自然地抬著,但一點也不影響他的形象。賀佳言微微仰起頭看向他,他的下巴沒有胡茬,不過倒有一點點紅痕,應該是用不慣左手剃胡子,控制不好力度就弄傷了皮膚。 看清楚站在門外的人,陸捷不禁愣了愣。他沒有讓她進屋,只問她:“你來干什么?” 賀佳言沒有回答,反過來問他:“你到醫(yī)院復查了嗎?” 陸捷說:“還沒?!?/br> “我陪你去吧?!辟R佳言說。 “不用?!标懡菥芙^,“姜延等下會載我到醫(yī)院?!?/br> 賀佳言很堅持:“反正我都過來了,就不用麻煩姜延了?!?/br> 陸捷沉默。 賀佳言又說:“姜延應該挺忙的,特地跑一樣耽誤工作,你也過意不去吧?!?/br> 陸捷看了她半晌,最終還是側(cè)過身對她說:“進來吧?!?/br> 屋里有點亂,餐桌上放著水杯和幾盒藥,沙發(fā)和茶幾上都推著厚薄不一的期刊和書籍,陽臺玻璃門的遮光簾只束起一半,另一半垂了下來,把明媚的陽光遮擋在外。 賀佳言知道陸捷可能會請鐘點工,卻絕對不會請陪護的,他不喜歡陌生人靠近他,更別說為他做某些貼身又私密的事情?,F(xiàn)在他的心情肯定格外煩躁,因為他很多很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來,這也是他昨晚對她發(fā)脾氣的原因之一。她不跟他計較什么,進屋后就把遮光簾束起,并打開玻璃房透透氣。 陸捷懶洋洋地倚在沙發(fā)上,拿起手機給姜延發(fā)短信,告訴他不用讓司機過來。姜延很快就回復短信,短信里面只有四個字:小人得志。他的嘴角微乎其微地翹了翹,把兩條短信都刪除后,他便斜著眼睛看賀佳言忙碌。 賀佳言先是把簾子束好,接著把滑落到地上的論文撿起,最后走進廚房。她邊走邊問:“你中午吃了什么?” 陸捷裝作沒有聽見,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壁紙。 賀佳言把冰箱打開,里面很空,只有幾罐啤酒和兩盒速食水餃。她瞄了瞄料理臺和垃圾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煮食痕跡,于是重新走回客廳:“下午兩點了,你還沒吃飯?” 陸捷連頭也沒抬,應她:“我剛醒,還不餓?!?/br> “這不是餓不餓的問題!去換衣服,我跟你去吃飯,吃完飯再上醫(yī)院復查?!标懡菀粍硬粍?,賀佳言被他的態(tài)度氣著,“快點!” 眼見賀佳言一副將要發(fā)貨的樣子,陸捷終于走進臥室換衣服。 賀佳言雙手抱胸坐到沙發(fā)上,在心里把他惡罵了一頓。沒等她罵完,她就聽見陸捷喚她的名字,她以為他碰到傷口,急忙應聲:“誒,我在呢!” “進來幫忙?!标懡菡f。 起初賀佳言沒反應過來,差不多走到臥室時,她猛地醒覺——進來幫忙的意思是進來幫忙換衣褲。她故作鎮(zhèn)定地把門推開,里面靜悄悄的,倒沒發(fā)現(xiàn)陸捷的身影。 主臥是個大套房,里面有衣帽間和浴室。陸捷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于是說:“我這這里?!?/br> 賀佳言循聲走到衣帽間,看見陸捷的衣著還算整齊,她偷偷地松了口氣。他已經(jīng)換好西褲,連皮帶都系上了,就是沒有扣好金屬扣。她過去幫他調(diào)試著皮帶的松緊,這是她第一次幫男人做這種事情,手生得很,盡管小心翼翼還是碰到他的腰部甚至小腹。她所碰到的地方都是結(jié)實的,陸捷是身材還是那么好,連贅rou都不多。 “好了沒?” 一把不耐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賀佳言被嚇得手都抖了抖。她收起那些無聊的想法,干脆地把皮帶拉緊。陸捷抽了口氣,她抬頭問:“太緊了?” 陸捷垂眼看了看,說:“退一格吧。我又不是女人,不用追求什么盈盈一握的美態(tài)?!?/br> 賀佳言依照他的話,把皮帶退了一格:“這樣好了沒?” “嗯。”陸捷說。 把皮帶系好以后,賀佳言就幫他換衣服。正要站直身體,腦袋卻磕在了陸捷的下巴,她“誒”了一聲,而陸捷只是皺起眉頭。 換衣服的時候順利多了,陸捷穿戴整齊后,他倆就一起出門。陸捷把車鑰匙給她,她接過來,毫不忌諱地說:“系好安全帶,我的車技很一般?!?/br> 陸捷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賀佳言看了眼他的手,附身替他系安全帶。他現(xiàn)在就像一個鬧別扭的孩子,只用自己的行為來表示不滿和厭惡。她雖有點無奈,但更覺得好笑,因為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陸捷。 這個鐘點還在營業(yè)的餐館不多,賀佳言只能跟他去喝下午茶。陸捷不喜歡吃甜品和糕點,今天卻不挑,還很配合地把她點的忌廉蛋糕也吃了。她想他應該是餓壞了,他嘴角沾了一點點白色的忌廉,她沒有幫他擦,只是把紙巾遞給他。 替陸捷復查的醫(yī)生還是昨晚那位,他解開陸捷的紗布,賀佳言趕緊把眼睛瞄向別處,以免不適。醫(yī)生很仔細地觀察著愈合情況,而后問:“小陸,你是不是用這手撓癢了?” 陸捷說:“對不起,昨晚起床喝水,睡得迷糊,沒站穩(wěn)就用這手撐了下墻壁。” 醫(yī)生無奈地搖頭:“傷口有點撕裂。這幾天一定要小心,不然你又得受苦。” 賀佳言不相信陸捷的話,她想他肯定是不聽醫(yī)囑,回去以后就亂來了。 “好的,我會記住的?!标懡荽饝煊X賀佳言臉上懷疑的表情,他泰然自若地收回視線,看著醫(yī)生替自己換藥。 他們離開醫(yī)院的時候,天色開始昏暗。賀佳言替他拿著病歷,邊走邊問:“傷口都出問題了,昨晚你用右手干什么了?” 陸捷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用談天氣的語氣說:“總之不是干一些你不能干的事情?!?/br>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賀佳言被他噎著的同時,臉頰還微微發(fā)燙。她在心里暗罵陸捷是流氓,不過嘴上卻說:“那傷口剛開始愈合,你就別逞強了,找家靠譜的家政公司請個陪護吧。” 提起陪護,陸捷又裝啞巴了。 她拿陸捷沒辦法,走到停車場就問:“今晚想吃什么?” “不知道?!标懡菡f。 賀佳言啟動汽車:“那你想想,不要去太遠的地方,我不想太晚回家?!?/br> 陸捷看向窗外,直到車子駛出醫(yī)院,他才對賀佳言說:“在附近找家餐館吧,等下姜延和顧莞會過來?!?/br> 她好奇地問:“你什么時候約他們的?” 陸捷動了動唇:“現(xiàn)在?!?/br> 考慮到陸捷的刀傷,賀佳言選了一家菜式清淡的粵菜館。她問陸捷意見,陸捷說:“你拿主意吧?!?/br> 他們要了一間環(huán)境清靜的包房,陸捷不喜歡看菜譜,于是點菜的任務就交給賀佳言。賀佳言不太清楚姜延和顧莞的口味,她問:“姜延他們喜歡吃什么?” 陸捷冷冷地說:“我怎么知道。” 這話不知道又怎么惹到他了,賀佳言有點郁悶,轉(zhuǎn)過頭自個兒翻著菜譜。 看見她悶悶地翻著菜譜,陸捷有點后悔,他忍了又忍,最后還是忍不住對她說:“你喜歡吃什么就點什么,他倆都很隨便的?!?/br> 姜延和顧莞來得比較晚,他們剛?cè)胱諉T就開始上菜了。姜延一進門就使壞,他伸手戳了戳陸捷那包著紗布的右手:“我剛問過舅舅,他說你不聽話,傷口愈合不太好?!?/br> 陸捷疼得皺眉,直接揮開姜延的手。 “你也知道疼?疼就安分點,傷口發(fā)炎容易發(fā)高燒,再折騰下去得二次縫針。”姜延提醒他。 察覺賀佳言的臉色不對勁,顧莞連忙說:“你別危言聳聽,那有這么夸張。你舅舅昨晚也說了,兩周后就可以拆線,什么二次縫針……” “要達到預期效果也得病人配合?!苯訉﹃懡菖伺掳停白屗粼河^察,他不肯;到我家住幾天,他不肯;請個陪護照顧他,他還是不肯。要不這樣吧,我把手頭上的事全推掉,到你那邊住幾天?!?/br> 顧莞笑他:“你連自己也照顧不了,說什么照顧別人。” 姜延摸了摸下巴,贊同地點頭:“那也是?!?/br> 賀佳言被他倆逗笑了,抬眼發(fā)現(xiàn)陸捷正不滿地瞪著自己。她斂起笑意,說:“先吃飯吧,菜都涼了?!?/br> 中途顧莞和賀佳言一同上了趟衛(wèi)生間。趁著那兩個男人不在,顧莞對她說:“佳言,我之前不太清楚你跟陸教授的情況,如果說錯了什么話,希望你不要介意?!?/br> 賀佳言由衷地說:“沒關(guān)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br> “那就好。”顧莞接話。 顧莞欲言又止,賀佳言問她:“你還有話想說?” “這……”顧莞掙扎了一下,“姜延跟陸教授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前段時間,姜延在英國進修,陸教授還幫了他很多的忙?,F(xiàn)在陸教授的手受傷了,他真的很擔心,昨晚還忙到凌晨兩點多才回家。他真的很希望有人幫忙照顧陸教授的,畢竟他爸媽都在國外,國內(nèi)的密友又不多,還不愿意請陪護,思來想去就你最適合了。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就當作幫幫我們?當然,你實在覺得為難,那我們另想辦法就是了。” 自小賀佳言就被教育,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上回愛爾斯那廣告,多虧姜延出面才能說服冼櫻跟公司合作,姜延對自己的幫助,她一直記得。顧莞已經(jīng)替姜延開了口,她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看出賀佳言已經(jīng)被動搖,顧莞繼續(xù)勸說:“我看陸教授還是對你很好的,你工作出了問題,他立馬就替你想辦法了。要是昨天受傷的人是你,我想他也會無微不至地照顧你的?!?/br> 沉默了數(shù)秒,賀佳言說:“我不應該管他那么多事,我跟他很多年前已經(jīng)分手了。” “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顧莞輕松地說,“那你就忘記他是你的前男友。你可以把他當成自己的寵物,看他順眼的時候把他想象成哈奇士,看他不順眼的時候把他想象成癩皮狗。反正他的手還傷著呢,又不能對你做什么,反倒是你,可以任意地宰割他,多好!” 賀佳言又被她逗笑了:“養(yǎng)著這樣一條狗真夠威風的!” “那不是!”顧莞也笑起來。 顧莞和賀佳言說說笑笑地走回包房,坐在餐椅上的兩個男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落座以后,顧莞悄悄向姜延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姜延會意,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捷一眼。 晚飯過后,他們在停車場告別。上車之前,姜延特地跟陸捷說:“你有什么事就找我,我最近都不外出?!?/br> 陸捷說:“我能出什么事,你要是忙就忙去吧?!?/br> 姜延抽了口冷氣,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對陸捷說——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回陸捷公寓的路上,賀佳言對陸捷說:“我到你那邊住幾天吧,你的手還不能亂用,沒有人幫著點可能不行呀。” “你不用上班?”陸捷問。 “我在休年假?!辟R佳言回答。 陸捷看向窗外,一聲不吭。 賀佳言想他肯定還記恨自己,現(xiàn)在故意擺臉色給自己看。她不跟他一般見識,于是就說:“你不反對,那就這樣說定了?!?/br> 回到公寓后,賀佳言安頓好陸捷才想起自己沒有帶換洗的衣服。出門之前,她跟陸捷說了一下,不料陸捷卻說:“這么晚了,別去!” “十點剛過,不算太晚。”賀佳言說。 陸捷抿了抿唇,然后轉(zhuǎn)身:“你過來。” 賀佳言跟著他走進臥室,他在衣帽間里翻出一件黑色睡袍塞到她手里:“新的,將就一晚上吧?!?/br> 那件睡袍很寬很長,明顯不適合她那身材。她皺了皺眉,拿著那睡袍不說話。 眼見賀佳言不太滿意,陸捷又翻了翻,找出另外一件:“不喜歡黑色,還有白色的?!?/br> 賀佳言啼笑皆非,她沒有接過那白色的睡袍:“我在乎那顏色干什么呀,問題是不合身?!?/br> “在家里穿還講究什么,又沒有人看見。”陸捷隨手將睡袍丟進衣櫥,然后給她拿了浴巾和其他洗漱用品,“去洗澡吧,我?guī)湍阏掖脖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