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漁同學(xué)：粑粑，你說你肚子疼，快點(diǎn)，說，肚子疼。

    卓然：噢，我肚子疼。肚子疼。

    曉漁同學(xué)：那你快躺下，我給你剖腹產(chǎn)，你要生兒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對你已經(jīng)死心了

    卓然愣了半晌，突然靠邊停車。

    轉(zhuǎn)過身他迎上她的目光。

    明雅生怕他不信，又連連說了好幾句“真的”，那語氣，那神態(tài)分明不像作假。

    可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自己，她是方明雅啊，一個被驕縱著長大的女人，她嬌蠻任性，她做事不顧后果，更別提會顧及旁人的感受，所以她有什么做不出來？

    就像六年前有錄像，有人證，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她，所以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她沒用勁，只是輕輕的碰上她的肩膀，沈從榕便摔了下去。

    他喉頭滾動，視線觸及她那雙猶如夜明珠一樣水潤的眸子，曾幾何時，這是一雙神采飛揚(yáng)，恣意鮮活的眼睛，雖然刁蠻，可里面溢滿了活力，不像現(xiàn)在這般仿佛蒙上了一層霧霾，變得撲朔迷離。

    兒子爬過來害怕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看著他搭在自己身上的小手，他心中頓時一軟，揉揉他的發(fā)，面上的冷意漸漸退去。

    “既然要回去看外公，為什么不告訴我？”他順著她的話說，可心里還不能百分百的確定，她并沒有逃走的打算。

    畢竟她有前科，還帶著他的兒子……

    告訴他什么？她根本沒打算跟他一起走。

    明雅抿著唇?jīng)]說話，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越來越怕他，沒有兒子的時候她孑然一身，撕破臉了大不了就是魚死網(wǎng)破，可如今她有了曉漁，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rou，是她唯一的親人，她無法忍受跟兒子分開，更別提再跟他談及離婚的事宜，因?yàn)樗芮宄?，這層紙只要被戳破，哪怕只是破了一個小洞，他都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說不定一紙?jiān)V狀，他就把兒子帶走了，她要怎么跟他斗？他那點(diǎn)手段她還沒嘗過嗎？怎么卑鄙怎么來，只要能達(dá)成目的，她甚至不知道他會做到什么地步。

    卓然深吸一口氣，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那個偏遠(yuǎn)的小村莊開去。

    看著沿途的風(fēng)景，明雅垂下眼，抱起兒子窩在角落里，殊不知那充滿防備與警惕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凌遲著他的心。

    卓然專心開車，心里同樣不好受，像這樣逼迫一個女人留在自己身邊，確實(shí)不是他的作風(fēng)，可對她，他已經(jīng)毫無辦法。

    他一直知道方明雅的毅力并非尋常人能比擬，就比如從前的義無反顧，與現(xiàn)在的死心決裂。

    就像曾經(jīng)她有多努力想要追上他，現(xiàn)在就有多努力的想要撇開他。

    沿途風(fēng)景優(yōu)美，環(huán)境迷人。

    可車內(nèi)的兩人卻無暇欣賞，不言不語中，一股沉默到令人幾近窒息的空氣在車廂內(nèi)蔓延。

    幸而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們沿著公路終于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鎮(zhèn)。

    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yàn)，明雅讓卓然把車停在路邊，抱著兒子在鎮(zhèn)里細(xì)心的挑選了一些禮物，雖然都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可貴在心意。

    “明雅，讓我抱吧。”他盯著她纖細(xì)的胳膊半晌，“曉漁今年三歲，你是不是應(yīng)該讓他自己走了？”

    明雅刮他一眼，糾正道：“是兩歲零六個月?！?/br>
    話落她才意識到不對，丟下身后的男人，她咬緊牙根走出店門。

    之前她考慮著兒子喜歡親近父親的天性，所以并未阻止兩人之間的相處，可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兒子喜歡他親爹已經(jīng)甚于她這個親媽。

    明雅心中頗不是滋味，垂眸瞥了眼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家伙，真恨不得揍他一頓屁股，方曉漁你是小狗嗎，給點(diǎn)甜頭連你mama姓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人跑了。

    卓然收起方才的陰郁，面上浮出幾許淺笑。

    風(fēng)度翩翩的跟店員道過謝，他邁開步子追上他們，凝著她的側(cè)臉良久，胳膊一伸直接摟住了她的肩。

    她腳步一僵，下意識的要躲開，可他早已洞悉她的意圖，手上的力道控制在一個既不會把她弄疼，又不會讓她輕易脫出的范圍內(nèi)。

    明雅試了幾次沒成功，沉默了一會兒，也就由著他去了。

    吃晚餐的時候，卓然直接把車開到當(dāng)?shù)氐囊患也蛷d解決，餐廳不大，但是客人頗多，打著地方特色的名號，菜炒得應(yīng)該不錯。

    明雅抱著兒子坐好，拆封了面前的碗筷開始點(diǎn)餐。

    她特意問了這地方有什么特色菜，點(diǎn)了幾樣兒子喜歡吃的東西，這才細(xì)心的用熱水擦拭面前的碗筷。

    可不知是不是習(xí)慣使然，她擦干凈自己的以后順手把卓然的也擦了，等到一切準(zhǔn)備功夫都做好了她回過神，抬眸才發(fā)現(xiàn)他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明雅面色微愕，突然意識到這已經(jīng)不是從前，可她既然已經(jīng)做了，除了硬著頭皮給他放回去還能怎么著。

    “謝謝。”他毫不客氣的接過，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

    明雅心下有些吃驚，卓然居然會跟她說謝謝，往時這個男人不都心安理得接受她的照顧嗎？

    她依然保持沉默，直到有服務(wù)員上菜。

    不等他動筷她已經(jīng)先一步將里盤子里三分之一的菜，夾入兒子的小碟子里，用溫水洗去上面的多余的油漬，確定沒有魚刺與骨頭之后才往兒子嘴巴里送。

    整個喂食的過程極其講究與細(xì)心，畢竟這不比家里，外頭的東西她不檢查清楚怎么敢給兒子吃下去。

    而一旁的卓然則為此停下了筷子，他靜靜的觀察著母子倆的相處模式，不知不覺中竟皺起了眉頭。

    自從兩人相遇以來，不難看出方明雅教育兒子的方式與她父親如出一轍，可她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點(diǎn)。

    他擔(dān)憂的擰了擰眉心：“明雅，既然曉漁已經(jīng)能拿得動勺子了，你應(yīng)該讓他自己吃飯。”

    哪怕吃得滿臉米粒，也是成長的一個過程。

    他接受的教育與她的不同，所以思維模式天差地別，就像他八歲的時候已經(jīng)進(jìn)入卓氏的會議室旁聽，期間不會有人對多加他照顧，哪怕是他的親生父母。

    明雅挑釁的看他一眼，拿起勺子把粥飯喂入兒子嘴里，根本沒把他的話當(dāng)一回事。

    卓然嘆了口氣，挨著母子倆坐下，等到明雅喂飽了兒子開始自己吃的時候，他便坐在一旁時不時的給她夾菜，看著她吃掉之后立即又補(bǔ)上。

    明雅愣了下沒拒絕，自從她因?yàn)槊β刀忌衔覆≈螅爮尼t(yī)生的吩咐，定時吃藥，不落下每一頓飯，而且她吃飯不為其他人，為的是她自己的身體，所以斷不會因?yàn)樯臍舛约哼^不去。

    吃到一半曉漁同學(xué)突然鬧著要上廁所。

    明雅剛擱下筷子想帶他去，卻被身旁的男人攔住。

    “我來吧?！彼χ舆^她懷里的小子，舉步朝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

    明雅倒是沒有拒絕，有他帶著也方便，畢竟都是男孩子，不能整天往女廁跑。

    豈料就是這么點(diǎn)時間，我們的曉漁同學(xué)就把她賣了。

    吃完飯明雅堅(jiān)決要付自己那份，總之不論是金錢還是感情，她都不愿再承他的恩惠。

    卓然目光幽深的看了她許久，讓她把飯錢給付了。

    人心會變，現(xiàn)在的方明雅讓他的內(nèi)心隱隱覺得不安，她有一份收入穩(wěn)定的工作，還有那份因?yàn)楣ぷ魉鶐淼淖孕牛辉傩枰?，也不打算依靠他，如果不是兒子橫在之間，他也許連親近她的資格都沒有。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餐廳，他腳步不快，保持著不溫不火的速度跟在她們身后，若有所思的目光里隱約泛出幾許精光。

    他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既然她的底氣來自她的經(jīng)濟(jì)收入，那么他便斬?cái)嗨暮舐罚偃邕B資本都沒有了，她是否還有那份能力與他抗衡？

    明雅抱著孩子走在前面，只覺得他突然變得沉默，可她沒有細(xì)想，拉開車門上了車。

    晚上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入住，明雅照例是要了一間套房，可聽著兒子的哭鬧，她嚴(yán)厲的拒絕：“不行?！?/br>
    曉漁同學(xué)受他老爸唆擺，哭著喊著抓緊卓然的褲腿：“我要跟爸爸住?！?/br>
    明雅氣急：“方曉漁！你有膽子再說一次！”

    卓然見狀忙把兒子抱進(jìn)懷里：“明雅，你嚇到孩子了?！?/br>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她那火氣便蹭蹭蹭的往上飆。

    她家兒子一直很聽她的話，一定是剛才在廁所的那幾分鐘，讓卓然鉆了空子。

    有爸爸在前面擋著，小家伙更有恃無恐，抱上卓然不撒手：“mama一起，我們一起……”

    明雅這下明白了，卓然從兒子下手，一來不擔(dān)心她會半夜逃走，二來……如果她不放心兒子，與他同房自然是更好。

    她看了他一眼，要了房卡一聲不吭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面對空蕩蕩的客房，明雅心里不太好過，她突然生出一種被人背叛的感覺，一直篤定不會里離開自己的兒子，不過是三言兩語就跟著卓然走了。

    而她心里不好受，方曉漁同學(xué)也是，他長這么大還沒真正離開過母親，于是在晚上八點(diǎn)多的時候卓然敲響了她的房門。

    門一開一個小小的身影立即撲入她懷里，仰起臉巴巴的看著她：“mama！”

    明雅頓了頓，目光對上卓然：“怎么了？”

    卓然揉揉兒子的頭發(fā)：“孩子想你了?！?/br>
    明雅內(nèi)心一軟，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蛋，抬起頭卻一臉不悅的看著他：“兒子今晚留在我這，你可以走了……我不會逃走的，這點(diǎn)你可以放心?！?/br>
    說完她等著他離開，可良久過后，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兒子還小，他需要母親，同樣的也需要父親，你怎么忍心讓他二者擇一？”

    明雅一震，竟不知道如何去答。

    “mama?！?/br>
    看了眼懷中的兒子，她又將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表情一凝，有些麻木的說：“卓然，我終于明白了你當(dāng)年的感受?！?/br>
    卓然目光一滯，聽著她繼續(xù)。

    “原來當(dāng)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管他做什么都會令你感到厭惡和困擾，你當(dāng)年也是這么想的吧？所以毫不猶豫的把我送進(jìn)監(jiān)獄?！?/br>
    她之前不是沒想過這點(diǎn)，可一直不愿承認(rèn)，其實(shí)只要卓然愿意，哪怕事情真的是她做的，他依然有辦法令她免去三年的牢獄，可他始終沒有這么做，歸根究底也就是他認(rèn)為她煩，不想看到她，所以才把她關(guān)了進(jìn)去。

    卓然僵了下，目光閃爍不定。

    明雅知道她猜對了，抬起頭她笑得有些恍惚，而后“砰”的一聲，當(dāng)著他的面把門關(guān)上。

    門外，卓然凝視著面前的木板，垂落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的緊握，這也是頭一次，他無言以對。

    明雅猜得沒錯，他從前是瞧不上她的，不管是十幾年的小女孩還是那個已經(jīng)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方明雅也不過是個暴發(fā)戶的女兒，無論是氣度亦或是智慧，她都不配成為他的妻子，所以這么多年來他看不上她，哪怕她已經(jīng)嫁給了自己，他骨子里依然認(rèn)為是她高攀了他。

    不過幸好她長得還不錯，在床笫之間也不會令他感到惡心，相反的他們在婚后相處得還算和諧，假如她能改掉那副愚蠢又幼稚的脾氣，他覺得與她就這么相處一輩子，應(yīng)該還是在他能夠忍受的范圍內(nèi)的。

    可一切的矛盾激發(fā)在六年前，在所有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她依舊不知悔改，口出妄言，甚至想越過他對躺在病床上的沈從榕動粗。

    當(dāng)時他看著這樣的方明雅，心底突然覺得厭煩，他無法忍受她的愚蠢，這樣在記者面前大吼大叫不僅令他面上無光，甚至?xí)o卓氏的聲譽(yù)帶來損傷。

    然后就是他親自把她送進(jìn)監(jiān)獄的畫面，她發(fā)怒的把能抓到的東西砸在他身上，盡管如此他看得出她砸的地方多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部位，她并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只是借此來發(fā)泄心中的不滿。

    ——明雅，這三年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反省，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有多么的無知與幼稚。

    最后他不帶感情的對她說完這句，看著她一雙明晃晃的眼眸由清明變得灰暗，而后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再然后就是她拒絕了所有人的探監(jiān)，一個人默默的在牢里待了三年。

    只是他沒想到，這不長不短的三年足夠令他的事業(yè)走上巔峰，同樣的，也足夠讓他失去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