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父母越是這樣,她的內(nèi)心越是悲涼,后來悲涼的情緒逐漸轉(zhuǎn)變成了怨恨,怨恨埋在心底越積越多。那年馬文文上初一,根本不知該如何調(diào)節(jié)自己,于是變得越來越極端。小保姆在院子里用鐵網(wǎng)圍了個空地,里面養(yǎng)了五只母雞,本來是留著下蛋的,每次實在無法忍受,她會抓來一只大母雞,用菜刀砍斷它的脖子,看著它到處亂撞,看著它在泥土里掙扎,看著它渾身臟兮兮地抽搐,看著它死亡,整個過程讓她很爽,讓她能夠暫時發(fā)泄掉長久積壓在內(nèi)心的那股怨恨。父母知道這件事,那天晚上馬文文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半夜十二點多時,她聽見樓下有動靜,于是走出房間站在樓梯口朝下看,她看見父母和小保姆面對面坐在椅子上。 小保姆說:“文文今天把最后一只雞給殺了,我看你們是不是帶她去找個心理醫(yī)生看看,這孩子會不會精神有些不正?!?/br> 父親叼著煙沉默不語,母親看了眼父親對小保姆說:“她愛怎么鬧騰就讓她鬧,你也別管,就當(dāng)沒看見。文文這孩子從小就是這脾氣,以前裝病,后來還裝神弄鬼的,等她覺得這樣做根本改變不了什么的時候,自然而然也就不會去做了?!?/br> 這次是父母錯了,馬文文根本無法控制內(nèi)心的怨恨,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她成了傀儡,就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侵占了她的大腦,大腦控制著身體,身體成了行尸走rou。家里的雞沒了,她就殺貓。從學(xué)?;貋淼穆飞吓紶枙龅搅骼素?,很小很小的貓,她會把貓抱回家,不給它吃食,或者用繩子勒著它的脖子,不讓它死,只是看它瀕臨死亡時掙扎的整個過程。 終于有天鬧出了事! 23、愉快的敲詐 馬文文想好理由后,給劉不德打了電話,電話里聲稱家里的電視機忽然壞了,父親又沒在家,希望他能過來幫忙修理修理,劉不德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李根來時,倆人商量著該如何干成這件事,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個結(jié)果,最后李根沒了耐性,叼著煙罵道:“他娘的,別整那些拐彎抹角的了,沒用。一會兒他來了交給我,我來說,就直接說?!?/br> 下午劉不德拎著一兜水果來了,馬文文招呼他進屋。放下水果,劉不德來到電視機前開始檢查,不到三分鐘就找到問題了:“你這個插排壞了,有別的插排沒,去給我找一個,換上馬上就能看了?!?/br> 馬文文連連點頭說“有有有,我去找?!闭f著跑上樓,站在樓梯口的位置偷偷觀察。兩分鐘后,躲在廚房的李根走了出來。劉不德不認識李根,一時不知如何打招呼,只能尷尬地笑了笑。李根對他的笑置之不理,大步流星地走到凳子前坐下點燃根煙,蹺起二郎腿,上下打量著劉不德,也不說話。 也許是氣氛太過于尷尬了,最后還是劉不德先開了口,他吞吞吐吐地問:“你……你是……文文的朋友?” 李根吸口煙,吐了個煙圈,表情兇狠地說:“停,廢話咱就不多說了。十萬,十萬你覺得合理不?” 馬文文看著李根談判的架勢有些想笑,強忍住了。 劉不德明顯云里霧里,面露茫然地問:“什……什么……十萬?” 李根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還沒說因為什么事呢,對方當(dāng)然不清楚了,于是一本正經(jīng)甩了句帶著湖南味兒的英語,說道:“sorry, sorry啊哥們,是我不對,我還從沒敲詐過這么多錢呢,有……有點兒小緊張。重新開始,重新開始?!?/br> 馬文文被李根逗得差點兒笑出聲來,劉不德則傻傻地愣在原地。 李根抽了幾口煙,換了個姿勢,組織了下語言,重新說道:“是這么個意思,我知道個秘密,你的秘密。最近是不是在處理一具尸體?” 劉不德那張臉由茫然轉(zhuǎn)變成了驚恐,急忙朝樓梯這邊看了眼,做出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說:“你……你……想怎么……怎么樣?” 李根見劉不德是這種反應(yīng),琢磨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了,把煙蒂彈到院子里,站起身走到劉不德身邊說:“看來是真的了?擦,哥們,你膽子也真夠大的,敢扛著尸體滿街跑,那尸體在哪兒呢?給我見識見識。” 劉不德還沒從驚恐中緩和過來,磕磕巴巴地回答:“已……已經(jīng)……埋了。” 李根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又抽出根煙叼在嘴里說:“真可惜,無法一睹那具尸體的風(fēng)采了。行了,那就不說廢話了,雖然尸體埋了,但這件事不小心讓我知道了,怎么著也得給點兒封口費吧?你肯定也不想我到處亂說?!?/br> 劉不德神情凝重,皺著眉頭想了想,再次朝樓道這邊看來,見馬文文沒下來,聲音壓得更低些說:“十萬太多了,我不過是個司機,哪兒來那么多錢?!?/br> 李根在客廳里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最后一拍手說:“五萬,不能再低了,這又不是做生意,還可以討價還價。不能連五萬都拿不出來吧?” 劉不德急忙答應(yīng):“五……五萬可以,五萬可以。你告訴我聯(lián)系方式,改天我給你送過去……你得答應(yīng)我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說,特別是……特別是馬文文。” 李根見劉不德答應(yīng)了下來,上前拍著他肩膀擔(dān)保:“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就是講信譽,不過你也別改天了,多麻煩啊?,F(xiàn)在走,銀行就在對面那條街呢,咱現(xiàn)場交易,交易完了互不拖欠,怎么樣?” 劉不德猶豫了幾秒,最后點頭說:“成?!?/br> 李根拉著劉不德朝外走,邊走邊對樓上的馬文文喊:“文文,我跟劉哥去辦點兒事兒,一會兒就回來。順便買些小菜,晚上我們喝點兒,必須得喝點兒?!?/br> 看著倆人離開,馬文文在樓上找了個插排拿下來,坐在客廳里等著李根回來。五萬,輕輕松松地就拿到五萬,在劉不德來之前,她腦袋里幻想了所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比如劉不德拒絕,李根動粗等等,卻未曾想就這么和和氣氣地談成了,順利的有些不可思議。馬文文琢磨等會兒李根回來,他們應(yīng)該騎摩托去谷溪市的大飯店里慶祝慶祝,然而這個愿望很快就被打破了。 半個小時后,李根手里拎著酒和小菜回來了,身后跟著劉不德,進屋后死活都不讓劉不德離開,必須要喝頓酒。這舉動讓馬文文張口結(jié)舌,她原本以為李根走時說的話只是隨便說的,哪有敲詐完人家還坐在一起喝酒的???但李根已經(jīng)開口了,馬文文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廚房做菜。四點整,菜上桌了,三人圍著桌子坐在樓下客廳,李根就仿佛是見到了知己,一次一次的舉杯,劉不德無法拒絕,就一口一口地喝,菜還沒怎么動,倆人已經(jīng)都喝高了。 李根瞇著眼睛,醉醺醺地說:“哥們,跟我講講你是怎么處理那具尸體的。” 劉不德斜靠在椅子上,擺了擺手:“不能講,這事兒不能說?!?/br> 李根干脆起身,繞到劉不德旁邊坐下,摟著他肩膀拉長音說:“咱……哥倆有什么不能說的,你是怕我說出去,你不信我?跟你說,我李根最看重的就是信譽。” 劉不德傻笑兩聲,開始含糊不清地講著:“為了這件事我費盡腦筋了,我想丟在荒野,但就那么丟出去,肯定會被人發(fā)現(xiàn)。你想啊,萬一要是有人發(fā)現(xiàn)那不就慘了。來,走一個?!?/br> 李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頻頻點頭贊同:“對,丟在野外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你看那些電視劇里,尸體被丟在野外都是被爬山的人發(fā)現(xiàn)的?!?/br> 劉不德打了個飽嗝,手一揮,罵罵咧咧地說:“現(xiàn)在的電視劇都他媽忽悠人的,我開始的時候看了不少電視里處理尸體的方法,都扯淡,全都扯淡,說什么把尸體切碎了,煮熟了包成包子喂狗,哪兒敢啊,哥們你敢嗎,你敢把尸體剁碎了嗎?正常人都不敢。還有什么,什么用硫酸把尸體燒掉骨頭扔海里。去哪兒搞硫酸?前幾天我路過個化工廠,琢磨化工廠里應(yīng)該有硫酸吧,就跑去跟門衛(wèi)打聽?!?/br> 李根聽得入迷:“結(jié)果咋樣了?” 劉不德眼神迷離地看了眼馬文文,緊接著把嘴湊到李根耳朵邊笑著說:“那門衛(wèi)問我,是不是被第三者插足了,我搖了搖頭,說不是。然后他又問,是不是被老板拖欠工資了,我又搖了搖頭。門衛(wèi)緊接著又問,不會是想報復(fù)社會吧?報復(fù)社會,我差點兒就說出要毀尸滅跡,不過忍住了,問他如果是第一種情況賣不賣我。那門衛(wèi)讓我等一下,緊接著在門衛(wèi)室里翻了翻,翻出了個寫著硫酸兩個大字的瓶子,讓我回去裝點兒水,跟誰有仇嚇唬嚇唬就行了。這不扯淡嗎?!?/br> 李根哈哈大笑地提起杯喝了口,使勁兒拍著劉不德肩膀說:“哥們,我同情你,看來硫酸融尸這法子也只能否掉了。后來怎么弄的?” 劉不德有些收不住了,臉上始終掛著傻笑說:“后來我認識個女人,她教了我個法子。管用,真管用。陵鎮(zhèn)往前開有個村子,我把那尸體埋在了別人家的墳包里,這下不可能有人發(fā)現(xiàn)了,誰沒事兒去挖墳。” 李根豎起大拇指:“牛,這招真牛。教你那女的是個厲害角色啊。” 劉不德給自己倒上酒咕咚咕咚喝完,掃視一圈房間說:“那女的厲害著呢,是個半仙,那雙眼睛能看見鬼。鬼,鬼你知道是什么吧?她說那具尸體死后有未了的心愿,鬼魂整天就跟著我,沒準(zhǔn)現(xiàn)在就在這附近呢?!?/br> 李根打了個機靈,左右看了看,最后將視線落在馬文文身上,抬手指了指表情嚴肅地說:“我看見了,是不是站在她后面那只。” 劉不德順著李根指的方向朝馬文文看去,騰的一下站起身,臉色變得慘白。這個舉動嚇了馬文文一跳,見劉不德這樣的表情,就像她的身后真站著一只鬼,于是緩緩地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眼。身后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李根看見倆人驚恐的表情,哈哈大笑,伴隨著笑聲,劉不德跌跌撞撞地離開座位朝后退去,沒退兩步就跌倒在地上,他開始朝門外爬,一邊爬著一邊說:“喝多了喝多了,不能再喝了,說錯了說錯了,不能再說了?!眲⒉坏屡赖介T口扶著墻壁站起身,東倒西歪地穿過院子開門走了出去。 李根看著劉不德的背影,依舊哈哈大笑著說:“這哥們真逗?!?/br> 馬文文起身追到大門口,看著劉不德東倒西歪地拐向另外那條街,這才回到屋里,也沒理會正在獨飲的李根,徑直跑上樓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 事實上從劉不德開始講述怎么處理那具尸體開始,馬文文整個人就陷入一種不安的情緒中,她不知為何會這樣,但就是不安,并且越來越不安,甚至開始心慌,就像有不好的事情即將發(fā)生,能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呢?她想到了父親,至今下落不明的父親,難道是父親出了什么事?馬文文使勁甩了甩頭發(fā),趴在床上用被子捂住頭,讓自己別去這樣想,但根本控制不住,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父親真的死在了某條街道上,或某條胡同里,他的尸體又會是誰處理呢? 24、那段難熬的時光 終于有天,馬文文鬧出了事! 還能夠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年是初二,班里來了個很討厭的小男孩經(jīng)常欺負她。開始馬文文選擇了忍氣吞聲,不去理會,直到有一次,小男孩趁著她不在翻出了她放在書包里的衛(wèi)生巾。 她回到課堂,看見小男孩正站在椅子上,手里揮舞著衛(wèi)生巾,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大聲吆喝著:“大家快來看呀,快來看,馬文文這么大了還墊尿布呢?!?/br> 班里的男同學(xué)哄堂大笑,班里的女同學(xué)有的在跟著笑,有的則低頭假裝在看書。這一幕讓馬文文臉頓時漲紅,腦袋嗡的一下變成空白,呼吸越來越急促,如果當(dāng)時有個老鼠洞能夠足夠大,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鉆進去。小男孩看見她站在門口,從椅子上跳下來,來到馬文文身邊咧嘴笑著說:“想要回你的尿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