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司馬十七郎知道師傅這一關過去了,趕緊找了個地方蹲上了馬步,在這個世上,真心關心他的人沒有幾個了,師傅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話若是能做到的,司馬十七郎不會違背,更何況他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過來了,這是從十三歲起最長的一次間隔,他怎么也要討師傅喜歡。 至于師傅不肯放下編筐的事,司馬十七郎也不急?,F(xiàn)在師傅還是不相信自己有了出息,自己會讓他相信的。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院門打開了,池梁走了進來,一看到司馬十七郎,驚了一下,“嘖嘖,十七郎穿著這樣好的衣服!這紗衣里還有金絲呢!”又笑著過來打趣,打了司馬十七郎一巴掌說:“新郎官一大早不在被窩里,反到跑到這里來扎馬步了!對了,我給你的東西好用吧?” 司馬十七郎被打了一個趔趄,趕緊穩(wěn)住身形,說:“師傅,師兄來鬧我,讓我歇一會兒吧?!?/br> “師傅,你就饒了十七郎吧。他挨了板子,又剛成親,哪里還能扎得起馬步來!”池梁也一直叫他這個叔叔為師傅,他與十七郎關系一向很好,幫著說情,可是說著說著就委瑣地笑了,“你小子剛嘗了女人的滋味,竟能這樣早出來,還真行!” “十七郎回屋里看書練字吧?!睅煾狄娛呃烧玖诉@么久,心里早就軟了下來,借著這個機會讓了步,但他馬上把怒氣轉到了池梁身上,“十七郎是皇孫,又比你小,還這樣的懂事,你看看你,昨晚又到哪里鬼混去了,現(xiàn)在才回來!趕緊過來編筐,今天不編好五十個不許吃飯!” “我不知道十七郎今天能來,要不我早回來了?!背亓合阎樥f:“師傅,別讓我編筐,我手粗得沒法拿出來讓人看了,在女人身上一摸,女人都以為是用銼在她們身上磨呢。明天一早我就去碼頭卸貨,一定比編五十個筐換的錢多!” “你去了碼頭,又要惹事,不許去,在家里編筐,不聽話就去扎馬步!” 師徒三人間的事情平安一點也不參與,他早就有眼色地去街上買了酒菜回來,自己到廚下整治一番,池家沒有女人,平時他和郎君過來時也是他做飯,今天的酒菜明顯上了一個檔次,想到自己屋子里堆著一箱子錢,平安覺得自己買東西時都財大氣粗了。 雖然師傅說不讓池梁吃午飯,可池梁還是賴皮賴臉地坐到了飯桌前,好酒好菜對他的吸引力非同小可,他怎么不會錯過。池師傅看了看他,無可奈何,瞪了他幾眼后聽池梁與司馬十七郎喝著酒談天說地。 作為一個有上進心的男人,過了新婚三天,司馬十七郎就不在內幃里混,一早就出門了。 盧八娘心情非常好。她要嫁的男人必須努力拼搏,否則怎么能給她帶來榮華富貴呢?再說晚上在一起做那種事情就夠難堪了,她實在不想白天也與司馬十七郎面面相對。她能配合不同的場景,做出適宜的行動和表情,但那種表演性質的行為是不可能持續(xù)過長時間。 司馬十七郎走了,平安也跟著出去了,四喜老實地在屋子里呆著不出來。桃花被盧八娘派出府外做事,奶娘在廚房里忙著。 盧八娘向靜靜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從妝盒中找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箱子,在一包衣服里摸出個荷包來,從里面倒出一丸藥吃了下去。 這藥的事就是奶娘和桃花也不知道,除了給她配了藥的安老先生,世界上沒有第三個人聽聞,就是安老先生也不可能猜到她的藥是給她自己配的。今天是第一顆,一個月后再吃一顆,然后第三個月吃最后一顆,她就永遠也不會有孩子了。藥是由麝香等藥材配成,有美容功效,還能使女人失去生育功能。 不要孩子的決定是盧八娘早就想好了的,她心里也沒有多少波動,收拾好箱子后,她按自己平時的習慣,畫畫、練字、看書、散步、練瑜珈、思考問題。 司馬十七郎直到晚上才回來,以后,他差不多每天都在這個時間回王府,兩人共進晚餐。之后的時間就在一起說說話、下下棋、逛逛園子等等。 夫妻二人日漸熟悉起來了,司馬十七郎除了有幾件實在丟人的事不想說出來外,其余的竟對盧八娘無所不言,他并沒有注意到盧八娘幾乎沒有說過她的事,只在傾聽,而是非常享受這種被傾聽的感覺。 白天他做了什么,見了什么人,還有他以前的一些事。有一天,他竟將當年想娶崔氏女的事情對盧八娘說了起來,“崔家現(xiàn)在看不起我,等到將來,我一定要納個崔氏庶女做妾,讓崔氏子弟見了我抬不起頭來!” 話一出口,司馬十七郎覺得有些不妥,盧八娘是個大度的妻子,她還曾提出過要教養(yǎng)所有的兒子,自然不會善妒,但作為正妻,一般都很討厭出身好的妾室,反倒愿意抬舉低賤的丫頭。自己的母親就因為出身差,母妃對她從來不以為意,倒是總壓制幾位側妃。 可是自己一點也不喜歡丫頭或姬人,將來納妾也只想要出身高貴的女人,盧八娘一定不喜吧。他趕緊看向盧八娘,小心地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是喜歡崔氏女,就是恨崔家狗眼看人低,納妾的事還要你做主,你若不喜歡就算了?!?/br> 妾室不過是個玩藝兒,有沒有都不要緊,什么樣更不要緊,司馬十七郎可不想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與嫡妻鬧得不愉快。尤其是盧八娘這樣的好妻子,他更不能傷了她的心。 眼下的時候,如果盧八娘愿意,也能讓司馬十七郎發(fā)個誓,就像非常有名氣的獨孤皇后一樣,逼著丈夫答應無異生之子??杀R八娘只是笑著說:“要我說,不若納崔氏嫡女做妾,那樣崔氏子弟才真正抬不起頭來!” 男人的誓言可信,是在一定的范圍,就像以前司馬十七郎曾答應她的一樣。但同樣,出了這些范圍,有些誓言就不大可信,隋文帝楊堅雖然與獨孤皇后發(fā)下誓言,可過后還是沒有真正遵守。 更何況,盧八娘根本就不想。她自己不想生孩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相信男人。她雖然承認世界上有真正的愛情,但卻深知那比最珍貴的寶石還要稀少,比夢境還要不可靠。而且司馬十七郎雖然是個不錯的男子,但若是想與他演繹一段愛情故事,她可沒那么天真。盧八娘是個理智的人,從不會去追求不可得的東西。 司馬十七郎果然被盧八娘的話鼓動了,他微微揚起頭來哈哈笑了起來了,“娘子說得對,為什么不是崔氏嫡女呢?我若納了崔氏嫡女為妾,娘子去哪里都一定要帶著她,那樣我看著天天都能開心!” “若是想實現(xiàn)目標,郎君一定要努力?。 北R八娘看著司馬十七郎神采飛揚的臉,熱情地鼓勵他。 司馬十七郎是個很勤奮的人,盧八娘派了人跟蹤他,得出了這個結論。他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在池師傅家用功,這十幾天里外出幾次,一次是參加了趙王府一個庶子的婚禮,主要與皇家不受寵的子弟們在一起;一次是請一些低級的軍官們吃飯,聽說是補上成親時他們沒能受到邀請,這些人在一起喝了不少的酒,談的都是軍中和練武的事情;還有一次請的是吳平,也就是皇上身邊吳內侍的干兒子,他們兩人去了花樓,要了好酒好菜,歌姬舞姬,最后十七郎又點了花魁娘子陪著吳平過夜,自己回來了。 這些事情,司馬十七郎都沒有隱瞞她,就是平安,到桃花那里報帳,也都是基本符合實際的。至于有時差那么百十個小錢,盧八娘不會計較。 司馬十七郎笑著說:“娘子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比缓笏驮僖淮慰戳丝刺焐?,覺得已經(jīng)夠晚了,說:“我們安置吧?!?/br> 司馬十七郎在晚上也同樣是勤奮的,他每天都催促著盧八娘早早地睡下,當然最后真正入睡的時間并沒有那么早。 盧八娘原本害怕失眠,極為抗拒早上床,現(xiàn)在也妥協(xié)了。當然是因為她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的原故。在她持續(xù)這么多天都睡得極好后,盧八娘也就明白了,原來那種事情是有助于睡眠的。 一早起來,盧八娘看著鏡子里容光煥發(fā)的女人,再摸了摸自己透著光澤的肌膚,心里為那種事情起了個別名——安睡丸。“這種安睡丸一點副作用也沒有,天然又健康,每天晚上用上那么兩三次,確實不錯,比真的安神藥要好用得多?!彼睦锵胫瑢ψ约河侄酀M意一分,“成了親后,自己確實向正常人又邁進了一大步?!?/br> 司馬十七郎走過來幫她插了步搖,帶了臂釧,正是新婚情濃的時候,他非常樂于做這些事情。大約剛成親的小夫妻就應該是這樣的吧,盧八娘不再躲避,而是自然地接受著。 只是桃花很不滿自己的活被郎君搶去了,但有奶娘天天提醒著,盧八娘又告訴她,“郎君也就是因為新鮮才這樣,過些時候就不會了,你只要忍著一小段時間就行?!?/br> “是這樣啊,”桃花聽了歡欣鼓舞,“我就知道奶娘說娘子與郎君最好肯定不對,娘子最喜歡的還是我!” “當然,”盧八娘肯定地說:“桃花是會與我相依為命的人,而郎君只是我的夫君罷了。” 第十一章 補衣不成平安被罵買簪露富崔嶸心塞(一) 池師傅一定要繼續(xù)編竹筐換錢,結果一不小心竹條將司馬十七郎的細綢褲子劃破了。要知道這條褲子,得用幾千只筐子才能換回來,司馬十七郎因此成功地勸說師傅答應放棄了編筐,但他還是非常心疼這褲子。 不過,幸好劃壞的不是外衣,當時他將外袍脫了下來與師兄對練拳術,所以損失不是太大。而且壞的地方并不顯眼,只要細細地縫好,一樣能穿。 晚上回了院子,司馬十七郎將壞了褲子給盧八娘看,“勞煩娘子補上?!闭f著趕緊去洗浴?;亓思胰绻幌锤蓛簦镒邮菦Q不肯讓他碰的。 盧八娘只得接了褲子,剛把桃花叫過來想讓她將褲子扔出去時,聽司馬十七郎從浴室里伸出頭來要干凈衣服,她便改口說:“這褲子壞了,你針線好,補了拿給平安穿吧?!?/br> 桃花接了過來,看了一眼司馬十七郎說:“娘子放心吧,我五歲時就會做針線,這點東西一定能補好。” 司馬十七郎本意是想補了自己繼續(xù)穿,但娘子這樣說了,他自然不能反駁,再加上是給平安,他還能接受,也就不吭聲回去洗浴。但是他心里卻想好了,下次再練武時,一定先將衣服從里到外都換了。反正自己有幾件舊衣服在師傅那里。 第二天一早,司馬十七郎出王府,剛轉過路口,平安就叫住了他,“郎君,你看這褲子補成什么樣子了!” 平安正穿著昨天那條褲子,因為他個子矮,司馬十七郎穿著正好的褲子他穿著就很長,那處破的地方原來在膝蓋下面,現(xiàn)在到了腳踝,被卷起來的褲角遮住了。平安將褲角放下來,露出了那處,真是慘不忍睹,歪歪扭扭的針線活像一只蜈蚣趴在那上面一樣丑陋。 原本雪白的細綢褲子上面用白色的粗麻線歪七扭八地縫在一起,雖然都是白色的,但是麻線的質感與細綢差異非常大,顏色也略有不同,對比非常明顯。而且因為麻線較粗,所用的針也粗,所以在細綢上留下了很大的針孔。 “就是這樣,我說了一句不好,那個小丫頭片子還不肯,馬上就要打我,最后硬逼著我穿上,說是娘子吩咐的,而且還不讓我告訴郎君?!逼桨参卣f:“還不如我自己補得好?!?/br> 自從母親去了后,司馬十七郎的衣服破了就是由平安補。當然最初也曾送到過針線房,但丟了兩回衣服后,就再也不敢送了。平安補了幾年后,現(xiàn)在的手藝確實還不錯。就是司馬十七郎,雖然從沒動過手補衣,但也知道,這條褲子是不能用麻線補的,若是沒有恰好的絲線,就應該從褲子上拆下些絲線來縫補用,那樣才能有好的效果。 再回想他當時讓盧八娘補褲子時,娘子分明怔了一下,然后她就推說桃花針線好,交了出去。針線好的能弄成這樣,那么若是娘子來補會成什么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