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盧八娘隨即把賞錢給了董氏,她一向大方慣了的,賞得比司馬十七郎說的還要多,又讓寧姑姑告訴她,“每個月你有五百錢的月錢,若是缺什么用品,只管找平安要?!?/br> 沒幾天,寧姑姑悄悄告訴盧八娘,“董氏把夫人賞她的一千錢和這個月的五百月錢,還有夫人賞的一匹錦緞、一匹粗綢都讓她的小丫頭鵲兒帶出去送給了她的生母劉姨娘?!?/br> “噢?!北R八娘應了一聲。 “要不要把這事透露給縣公知道?”寧姑姑小心地問。盧八娘的心思她從來都只能猜到一半,若是夫人愿意,她很快就能讓縣公發(fā)現(xiàn)董氏送錢回娘家的事,這行為算得上偷竊夫家的財物,縣公一定會生氣的。 “不必了,也不用管?!?/br> 給出去的錢物就是她自己的,怎么用自然隨她的意,這才是盧八娘的思路,只要董氏不出來挑戰(zhàn)她的權威,盧八娘就不會在意。她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一天天過去,大家都看出來了,董氏是個非常老實聽話的女孩,按盧八娘的要求每天早上來請安,其余時間就在院子里做針線。 董氏手很巧,做了衣服后,又用剩余的邊角布料給大家做鞋子,最先收到了自然是盧八娘和司馬十七郎。 盧八娘并不穿別人做的衣物,司馬十七郎則坐在榻上,由董氏伺候著穿上了新鞋,在地上走了幾步說:“不錯,還合腳?!?/br> “將云紋的青緞料子拿兩匹給董氏,”盧八娘裝做沒有看到司馬十七郎在董氏的臉上捏了一把,笑著說:“多給縣公做幾雙,做好了有賞?!?/br> 司馬十七郎倒是光明正大的,他捏一下妾室的臉算什么,他捏完后又捏了另一側,還叫盧八娘看,“夫人,你看看,董氏比進門時胖了,臉白嫩些,頭發(fā)也黑亮了,越發(fā)地漂亮,今天我們?nèi)ソo王妃請安時就帶著她一起去吧?!?/br> 看著滿臉笑容的司馬十七郎,盧八娘真不知道對事情很敏感的他怎么就看不到董氏已經(jīng)慘白了的臉呢,董氏在董家過得再不好,也是金尊玉貴的世家女,現(xiàn)在過得再好,也是一個低賤的妾室,讓她出門,就是讓她丟臉。 可是司馬十七郎想到的是自己和夫人的面子,因此他根本沒注意到董氏的羞愧,妾室是用錢買來的,哪里值得他多費心思呢?說到底,身份地位的差距,就是幾千年后也一樣存在著。 盧八娘扶著司馬十七郎的手隨著他走了出去,董氏順從地跟在后面。因為是沐休日,今天到正殿請安的人特別多,董氏是第一次來,許多人馬上注意到了她。雖然沒有一個人說到董氏,但大家的目光無聲地集中了過來,有一個世家女做妾,人又如此漂亮溫柔,司馬十七郎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當初鬧著要納妾為的就是這種感覺,現(xiàn)在他覺得兩百萬錢沒有白花,心里更覺出盧八娘的好了。 盧八娘本也應該驕傲,但她倒不至于,當然她也沒有同情董氏的心腸,每個人面前都有困難,不敢反抗,就只有逆來順受。可能接受多了,也就習慣了,董氏跟著盧八娘出過幾次門后,慢慢就適應了,一臉坦然地出入,回到華清院里也依舊與桃花幾個說笑來往。 很快,司馬十七郎的鞋襪衣褲就都由董氏來做了,董氏還抽空給內(nèi)院里的每個人都做了鞋。慢慢地性格溫和的董氏就融入了華清院里。就連素來不容易與人和睦相處的桃花有一天也對盧八娘說:“其實董氏很可憐,她在娘家時嫡母讓她做很多的活計,每天都要做到三更天才睡,還有她的姨娘和弟弟也一樣,而且在董家有時飯都吃不飽,她總說給縣公當妾后日子過得好多了?!?/br> 隨后華清院里又進來幾個人,是過年前準備給司馬十七郎納妾時一同買的四個姬人,當時齊王府站在風口浪尖上,便延遲了時間。這些姬人不只容貌不錯,也都能歌善舞。當天晚上,司馬十七郎回來與盧八娘一同看了一會兒她們表演的歌舞,說:“看來也是高價買來的,這幾個姬人也得要幾十萬,趕緊賣出去,把從孟表兄那里借的錢還了吧?!?/br> “還錢的事不用縣公cao心,”盧八娘笑著說:“這幾個人還是留著吧,縣公不出門時,在家里看看歌舞也好,我也喜歡聽琴,再有家里來了客人,也有面子?!闭l知道司馬十七郎的想法還會不會變,現(xiàn)在賣出去,將來總還要買,還不如留著有備無患呢。 董氏和這幾個姬人給司馬十七郎賺到了十足的面子,也給盧八娘贏得了非常好的名聲,至于司馬十七郎每天晚上住在哪里,外面的人哪里能知道呢? 此后,白天盧八娘加了聽半個時辰琴的日程,司馬十七郎每隔上幾天也會將她們叫到外院表演,大家放松一回。盧八娘覺得勞逸結合也是應該的,這些日子司馬十七郎過得和苦行僧差不多了。 這樣,經(jīng)過江府宴客的風波,華清院里多了一個妾室和幾個姬人。盧八娘每日早上起來董氏會過來請安伺奉,上午聽一會奏樂,別的都沒有什么變化。司馬十七郎與院子里新來的人偶爾也會調笑幾句,但也不過格,不過他顯然已經(jīng)把這幾個女人都當成了囊中之物,盧八娘相信,如果自己生了嫡子,他一定會立刻把人拉到床上。 還有一件小事讓盧八娘又對司馬十七郎多滿意了幾分。有一個姬人頗有幾分心計,想辦法與司馬十七郎近距離接觸了幾次,司馬十七郎看起來也蠻享受美女的迎合,不過當美女又進了一步的時候,卻被司馬十七郎狠狠推倒在地上,摔傷了幾處。 “你這是做什么,若是治不好了,十萬錢就丟水里了?!北R八娘讓人請了醫(yī)生用藥,又責怪司馬十七郎。 “不守規(guī)矩的婢子,打死算了!”司馬十七郎強壓住心中的不快,他可不想告訴夫人這個姬人讓他想起了生母當初就是這樣討好父王的,現(xiàn)在他可不想自己的長子被這樣的人生出來,再日日被人嘲笑,“你以后把內(nèi)院管嚴一點,心不要太軟了!” 第三十七章 性懦弱董氏得憐惜憂前程八娘點迷津(二) 又幾個月過去了,盧八娘的肚子一點變化也沒有,可比她晚些日子成親的綠袖先有了身孕。奶娘和寧姑姑都坐不住了,她們開始為盧八娘擔心,一個為她天天燉補品,一個勸她去上香求子。每天端上來的補品盧八娘都讓董氏瞞著大家替她喝了,而上香,她不想去,她的情況求神求佛都沒用,她也不想求。 “寧姑姑,‘命中若無莫強求’,這個道理你還不懂?”盧八娘說:“綠袖的事你可要好好幫她管管,別讓池梁像沒籠頭的馬似的亂跑?!?/br> 別人家的娘子有了身孕,哪個丈夫不是恨不得把娘子供起來,可是綠袖有了身孕后,池梁卻經(jīng)常往外跑,這幾天都沒見人影,盧八娘都看不過眼了。 “他當然出去玩了。”寧姑姑說:“夫人不必cao心,綠袖心里有數(shù),已經(jīng)準備將嬌娘從花樓里贖回放在家里,只是總要給侄女婿一個教訓才好?!?/br> 嬌娘是池梁的老相好,年紀也不小了,把她贖出來放在池梁身邊,就嬌娘的出身,只能做個姬人,連個妾室都沒資格當,還不是任由綠袖拿捏,借此不讓池梁再出去亂逛,綠袖還得了個好名聲。想到寧姑姑和綠袖都不是吃虧的性子,盧八娘便放了心。果然過了兩天,池師傅被氣著了,將池梁痛打了一頓,綠袖給夫君求情后又把嬌娘從花樓里贖回來伺侯他。 就是司馬十七郎也說池梁,“有了孩子玩心就不要太大了,老老實實地守著家過日子吧,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作為一個思想正統(tǒng)的男人,司馬十七郎對子嗣的重視非同一般,可偏偏他的夫人一直沒有身孕。 池梁后背被打爛了,趴在榻上側著頭看了看十七郎,知道他因為盧八娘一直沒有身孕而煩惱著,也不知該怎么勸他。陪著十七郎過來的池師傅說:“縣公改天有空帶著夫人去雞鳴寺拜拜佛吧,再給你生母上柱香,求她保佑你早得貴子。” 司馬十七郎聽了,嘆了一聲氣,然后又自我安慰道:“我以前帶著夫人看過相,說我們一定會子孫滿堂的。” “夫人的面相一看就是極富貴極有福的,縣公不用急,你們成親才一年,有不少婦人成親后要過個三年五載才能生子呢?!背貛煾凳莻€正派人,他一直勸十七郎惜福,好好與夫人過日子。 司馬十七郎經(jīng)歷了一段時間的迷失后,越發(fā)對池師傅信服起來,他果然按池師傅的說法帶著盧八娘一一照辦了。 盧八娘的七竅玲瓏心自然什么都知道,上香時她特別讓司馬十七郎聽到她的禱告,“如果成親三年之內(nèi)我還不能生出兒子,那么就在之后多給縣公的妾室?guī)讉€孩子吧,我一定視若已出。” 司馬十七郎沒吭聲,陪著她一同拜了下去,盧八娘知道他一定同意了,還有不到兩年的時光,這一次想來他一定會堅持到底吧。 很快就到了六月里,皇上再次移駕鐘山避暑山莊,司馬十七郎也跟隨著一同去了。齊王府里王爺、王妃與世子夫婦,十三郎夫婦也一同去了鐘山,因為十七郎的爵位和官職都不夠高,盧八娘沒法隨行,但她體豐怯熱,很快也去了滌塵山莊避暑。 山莊的日子清靜而又舒適,不用與京城里的貴婦們應酬,也不用按日子去給王妃請安,更不用參加齊王府的任何活動,盧八娘享受著美好而寧靜的生活。 她還很開心的是,新生意做得還不錯,幾家食肆已經(jīng)穩(wěn)定營利,而這次,她還去了鐘山避暑山莊不遠處小鎮(zhèn)上的食肆里看了看,人來人往的,好不興旺。雖然益州那邊的生意依舊順風順水,財源滾滾,但任何時候走私的生意都不可能一直做下去,遲早要轉到正道上。只是利潤巨大,現(xiàn)在收手還有些舍不得。但盧八娘也知道過于貪心早晚會出事,她要尋到一個時機將那邊的生意全部結束,轉成新的產(chǎn)業(yè)。 司馬十七郎在避暑山莊里依舊幾天一次輪值,他便每于休息時到滌塵山莊來看盧八娘。在這里,他們曾經(jīng)渡過最快樂的時光,現(xiàn)在又重新回憶起來,甜蜜非常。 到了八月,大家又都重新回到京城,司馬十七郎明顯有了心事,他似乎一直在想什么,有一天晚上,盧八娘竟發(fā)現(xiàn)他失眠了。半夜里看到司馬十七郎的眼睛大睜著,把她嚇了一跳,但一想就明白他在發(fā)愁孩子的事,睡意朦朧的盧八娘含混地說:“明天把董氏收房不就行了,趕緊睡吧了。” “兒子的事不是說好了再等等嗎。我是在想,我要怎么辦才能引起皇祖父的注意呢?我可不想一輩子只是一個都尉。” 聽了這話,盧八娘也睡不著了,司馬十七郎失眠一定有原因的,“有什么事情不對勁嗎?” “具體也沒有什么事,可是今年我的箭術又好了一些,本想在狩獵中好好展現(xiàn)一下身手,讓皇祖父再次注意到我,可是皇祖父直接從避暑山莊回京,并沒有去狩獵,我也就無從表現(xiàn)了?!?/br> “還有在避暑山莊里,我??吹侥习部ね?,他與皇祖父差不多天天在一起,皇祖父有時與他一起散步,有時給他講書,聽說他很快就要封親王了?!?/br> “大約是看到皇祖父對南安郡王那樣寵愛,八皇嬸還是沒有身孕,八皇叔最近心情也不好。” “最主要的是,我覺得皇祖父已經(jīng)忘了我,有好幾次他見到我神情一點也沒變化,再也不像去年的時候有時笑著叫我小十七,有時還問我?guī)拙湓?。八皇叔也對我淡淡的,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呢?” 司馬十七郎說得有點亂,盧八娘卻能聽懂,他想上進,卻沒有出路,心里非常迷茫。 “皇祖父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吧?”盧八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