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這么淺顯的道理司馬十七郎肯定不會不懂,可是他對皇上發(fā)下誓言,“我會效忠于儲君?!彼补淮蛩氵@樣做,并向盧八娘說出了自己的內(nèi)心,“我原本是有私心的,但以后不會了。司馬家的江山是先祖?zhèn)冊⊙礆⑺?,做為子孫唯有用心守護,皇祖父將我從眾兄弟中簡撥出來,委以重任,我自然要忠心回報。無論皇祖父立誰為嗣君,我都會忠于嗣君。” 實在是太道學,太可恨了! 盧八娘真想推開他攬在自己腰上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將他的愚蠢想法搖出來,她還想大聲罵道:“你難道傻了嗎!司馬家的先祖、皇祖父還有嗣君哪有我們自己重要!我們要先為自己打算才對!” 當然,盧八娘不會那樣做,她用力深呼吸了幾次,壓住了心里瘋長的怨念。大時代將司馬十七郎打造成這樣一個人,而她自己在最初答應嫁過來的時候也是認可他正直仁義的本性,而且在他向這個方向成長的路上推過好幾把,現(xiàn)在想改變他的想法已經(jīng)不可能了。 而且她也不確定想改變司馬十七郎的信念,畢竟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有一弊必有一利。很多時候她還是寧愿司馬十七郎能夠堅守他正義,別的不說,如果沒有他的堅守,自己早就死在了吳郡的山林里,現(xiàn)在哪里還能與他在一起討論將來的事呢?而且放棄了道德禮法,她如何保障自己嫡妻的尊貴地位呢? 既然改變不了他的想法,盧八娘退而求其次,誠懇地說:“你固然是一片公心,但別人未必也會這樣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別忘了,你也是姓司馬的?!?/br> 司馬十七郎不吭聲了,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的人只有王妃了吧,她是自己的結發(fā)之妻,最關愛自己的人,所以才能這樣勸說。眼看著皇祖父不斷地老去,他再堅守道德禮義也會有私心,不可能不想到自已將來怎么辦,他將放在盧八娘腰上的手緊了緊,“你放心,我知道?!?/br> 盧八娘從司馬十七郎所轉述的老皇帝的幾句話中分析,覺得老皇帝還是傾向安王繼位。他要司馬十七郎向他發(fā)誓忠于嗣君,應該是這個原因,畢竟誰都知道司馬十七郎表面雖然不露分毫,但其實與陳王更加熟悉。他們結識的時間更長,又已經(jīng)結為姻親,司馬十七郎王妃的弟弟娶的就是陳王妃的meimei。 司馬十七郎一定也能分析出來,所以他立誓讓老皇帝放心。 第五十章 盡忠盡孝郡王盟誓謀求前途王妃鋪路〔二〕 安王其人,盧八娘自然是認識的,是個有些軟弱的年青人,皇宮中的生活,并沒有把他磨練得無情和狠戾,反倒較平常人多了些天真和善良??赡苷撬倪@個特點,加之其嫡長孫的身份,讓老皇帝對他分外憐愛,最終想將江山傳給他。 “老皇帝真是糊涂了!”盧八娘在心里慨嘆,這樣一個軟蛋,怎么管得好天下呢?更糟糕的是,軟蛋有一個非常強勢的岳家——柴家。 柴家在士族的排名并不很高,但若論武力,他家若是排在第二位,那么就沒有別人家敢排在第一。蓋因柴家祖上武將出身,祖訓男兒皆從小習武,柴家女兒也多巾幗不讓須眉,據(jù)說安王的柴正妃的武功就很不錯。 當然只武功好也沒什么,畢竟大多數(shù)士族郎君也都是允文允武的,但柴家最了不得的是眾多子弟在軍中任職,特別是安王的岳父現(xiàn)任金吾衛(wèi)統(tǒng)領,負責皇宮的保衛(wèi)。 柴家也一直是盧八娘認真觀察的對象,她得出的結論是:如果安王即位,柴家一定會是非常強勢的外戚,把持安王掌握朝政肯定少不了。 盧八娘最在意的是,柴家對司馬十七郎,對盧氏都沒有太近的關系。反而在京城和皇宮的防務上,與司馬十七郎還有一些競爭和沖突,雖然沒有擴大,但矛盾已經(jīng)存在。 眼下柴家完全把一切都放在了安王身上,只是暗暗潛伏著,等安王即位便是守得云開見月明。那時柴家一定會盡收天下兵權,與軍功顯赫手握兵權的司馬十七郎對上就是必然的。 雖說司馬十七郎和自己有吳郡和義郡作為退路,但真正攪進朝政中,他們能否全身而退呢? 就是另一個熱門的皇位繼承人陳王即位,盡管關系親近了很多,又曾結為姻親,但盧八娘一樣不相信他。 說到底,權勢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可靠的! 盧八娘不想聽從命運的安排,也不想只跟著一心忠孝兩全的司馬十七郎走下去,萬一走入了死路,她可不甘心。為此她已經(jīng)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現(xiàn)在得知老皇上的決定,她覺得自己應該加緊一點了。 這月初二,正是命婦入宮請安的日子,她去拜見寧賢妃。雖然不是皇后,但畢竟掌著后宮,寧賢妃這里人不少。盧八娘上前行禮,賢妃馬上親手扶住,“你和我還講什么虛禮?大家坐著說說話?!?/br> 寧賢妃論才論貌都很一般,但她卻很實務,不僅對盧八娘這樣客氣,對別的王妃也很謙恭,當然也與她的身份并不夠高有關。 大家說笑了一陣,各自又去別的殿里看看,差不多所有的人在后宮都有親戚。只剩盧八娘的時候,寧賢妃揮了揮手,讓宮人都退了下去,招手讓盧八娘與她同坐在一張智短榻上,笑著說;“家里人都讓我謝謝你呢。” 盧八娘早已經(jīng)和寧賢妃關系非同尋常了,她從一點一滴地滲透,讓寧賢妃對自己越來越相信,從后宮的事務開始,一點點地擴大。最近,她成功地為寧賢妃的弟弟爭得了一個不錯的官職,“我求了郡王,郡王親自去中書省求了人,事情就成了?!?/br> 寧家本也是名門世族,家中也有爵位,不過卻不是寧賢妃父親這一支。而寧賢妃雖然管著宮務,可勢力卻出不了深宮內(nèi)院,老皇帝對她只是一般,她父親連個爵位都沒得到,弟弟也出仕不久,官位不顯,沒有人提攜。 這也不能怪別人,誰不勢力?形勢很明顯,不管是哪一位皇子皇孫即位,都沒有寧賢妃什么事,老皇上一死,她不過是一個等死的太妃而已,但盧八娘卻看出她可利用的價值并不低。 “英郡王對你倒真好?!睂庂t妃有些羨慕地說。 盧八娘使了這么多手段為的就是讓她相信自己不只會處理內(nèi)院的事,對朝中大事也一樣能插上手??伤诓灰詾槿恢杏謳Я艘唤z惆悵地說:“眼下還好,可色衰愛弛總免不了,我們都是沒有親生兒子的人,有時候也不免發(fā)愁。” 盧八娘眼尾一掃,就見寧賢妃一向如春風般和煦的臉色變了,她當然會被觸動了。皇上一死,她一個無子的妃嬪能有什么好結果?雖然會有一個太妃的封號,但其實也不過在深宮里捱日子罷了,就是物質(zhì)生活也未必能有多好,娘家什么的更不顧不上了。 “我們哪里一樣,英郡王的兒子,哪一個不得叫你一聲母親,誰還敢不敬你這個嫡母?我就不一樣了?!睂庂t妃長吁短嘆,關系親密后她在盧八娘面前也肯說些實話了。 盧八娘早就仔細分析過寧賢妃,到了現(xiàn)在的地步,她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當皇后,給她的父親弄個爵位,可是老皇上雖然讓她掌了宮務,卻根本沒有給她后位的打算。而寧賢妃又不夠有辦法,一直沒有辦法達到目標,現(xiàn)在盧八娘就想肋她一臂之力,“其實……” 盧八娘似乎是不小心說了那兩個字,可她馬上就停了下來,作出一副掩飾的樣子笑著問:“娘娘身子可還熬得???” “還好,我雖然每天親自給皇上熬藥,打點他的飲食,只要皇上身子能好轉,多累也能熬得住,再說皇上也習慣由我來打理日常起居了?!睂庡膊辉偬釀倓偟脑?,“這些日子,尹美人幾個也時常給皇上送些精心做的茶點,還說要幫我為皇上煎藥。我自然都笑著應了,也讓她們出風頭,只是按你說的,默默為皇上做些瑣事,空閑時寫經(jīng)祈福。沒想到,皇上反倒說了,不讓尹美人無宣詔進昭陽殿,那天看尹美人的臉,我真怕自己偷笑出來?!?/br> 老皇帝執(zhí)政幾十年,疑心病重得不能再重了,他肯讓寧賢妃執(zhí)掌宮務,就是因為她沒兒子,娘家也不行,又是個老實的性子。所以想得到他的進一步信任,千萬不能出人頭地去爭寵,而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奉獻,老皇帝一定能看到。 盧八娘贊許地點頭,“皇祖父本就極信任娘娘的,娘娘也一定更加兢兢業(yè)業(yè),而且千萬不要提任何要求,有什么事我來給娘娘幫忙?!?/br> 提到無子后,寧賢妃的心情就徹底壞了,盧八娘自然能看出,馬上便笑著告辭。寧賢妃并不挽留,只是說:“這些日子,皇上似乎只記得以前的事,每天都要念幾回先皇后,說是不久就要在地下見了。我想著,儲位雖然還沒定,但應該是差不離就是那位了?!?/br> 先皇后只有一個兒子,就是死去了的太子,安親王是她的嫡孫,寧賢妃指的就是他,與司馬十七郎透出的口風一樣。 “娘娘一定要保重自己,丈夫再好,也不盡可信,兒子倒是能靠的住,可沒有兒子,就只能靠自己和娘家了?!?/br> 盧八娘最后在寧賢妃心里扎一刀走了。這話若是別的命婦說,寧賢妃會恨死她們,可是無子的英郡王妃說只能引起她的共鳴。盧八娘回了府,只等著寧賢妃上鉤。 寧賢妃這個人雖然不夠聰明,但疑心也很重,應該是宮廷生活使她不得不遇事多想想。不過,盧八娘還是有足夠的自信,寧賢妃一定會被她誘惑的,因為她已經(jīng)吃了自己下的鉺了。更何況還有寧家人呢,他們想著榮華富貴已經(jīng)久得不能再久了。 過了沒幾天,盧八娘果然被寧賢妃招到了宮中。這次打了招呼后寧賢妃就帶著她進花園里賞花了。所謂賞花,其實就是想說點秘密的話吧,在花園里說話可比在宮殿中方便多了。 果然,寧賢妃隨手采了一朵菊花,下意識地將重重的花瓣一片片地揪了下來,盧八娘知道她心里正亂糟糟地想著什么,于是笑著說:“這滿園子的菊花正是好時候,我倒想起前年和郡王到海邊吃螃蟹的事了?!?/br> 寧賢妃滿腦子里面都是“皇后、皇后、皇后!”什么菊花,什么螃蟹她根本聽不進去,但就是在這種快瘋狂的時候她也是極謹慎的,找了借口將貼身的宮女打發(fā)下去,握住盧八娘的手問:“能有什么辦法讓皇上封我為皇后嗎?我一定在皇上面前為英郡王美言,請皇上封他為親王?!?/br> 老皇上是不會封司馬十七郎為親王的,就如他不會封寧賢妃為皇后一樣?;实鄣臋嘞蘅此浦粮邿o上,但制約他的其實更多,根本的原因是他只有一個皇位,只能留給一個人,其他的人只能被犧牲了。 因此盧八娘回答:“皇祖父不會答應的?!?/br> “可是,那一天你不是說……”寧賢妃握住盧八娘的手用了力氣,盧八娘覺得自己的手一定已經(jīng)青了,可她的表情一點也沒變,“皇祖父是不可能立娘娘為皇后的。” 寧賢妃失神地松開手,英郡王妃是個極聰明極能干的女人,她的話早就一一被證明了,這一次她以為英郡王妃一定會有辦法幫自己當上皇后的。她悄悄在對她的母親說了,母親再傳話給父親,她的父親讓她求助英郡王妃,并以許諾幫英郡王封親王為誘餌。寧賢妃當然懂得,如果自己能成了皇后,不只是她個人的榮耀,整個寧家,特別是她出身的這一支,絕對會有巨大的提升,最少也會得到一個侯爵之位。 可是,英郡王妃竟然說不可能! 就在寧賢妃快被失望淹沒的時候,英郡王妃又接著說:“皇祖父雖然不能,可是娘娘你自己能?。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