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屋子里司馬十七郎果然就打算按盧八娘說的做,他自己也知道眼下心緒不佳,不適合做什么決定,看了看盧八娘說:“王妃,你昨天不是說冶煉廠建得不錯嗎?陪我去山里看看吧?!?/br> “那好,”盧八娘點頭答應,“我先回去換一雙靴子?!?/br> 盧八娘進書房時穿著一套大紅繡纏枝蓮紋鑲金邊對襟長袍,腰間束著寬寬的紅色腰帶,頭上挽著單螺髻,一根首飾也沒戴,烏黑的頭發(fā)只用與衣服同色的錦帶裝飾了一下,簡單的打扮卻掩不住她的氣勢,端的高貴威嚴。 司馬十七郎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充滿愛慕。在陳春煊的事情上,他并沒有一點懷疑王妃的想法,那是對于她的褻瀆。從最初崔嶸、司馬十三郎到現(xiàn)在的陳春煊,一直有人覬覦王妃,而王妃卻從來沒有對他們假以辭色。 可怎么處理陳春煊呢?司馬十七郎并沒有意識到,因為感覺到因為薛家表妹的事情王妃對自己有了隔閡,他這一次格外在意并動了殺心,暗暗盤算著等他回了楚州派人將他暗中殺掉。但他又沒忘了想,不管怎么都不能影響到王妃的名聲。 出了王府,司馬十七郎直接進了盧八娘的馬車,還在思索這個問題,盧八娘自然以為他在想薛家的事,也不打擾他。 突然間,司馬十七郎問:“王妃,你說陳春煊是個什么樣的人?” “陳春煊?”盧八娘有些奇怪,司馬十七郎的思路怎么跳到了陳春煊身上?但還是想了想回答:“一時之豪杰?!?/br> “那么我呢?” “一地之霸主?!?/br> 司馬十七郎心情立刻好了幾分,王妃的評價果然入骨三分,“王妃是什么樣的人?” “我嘛,”盧八娘可以公正地評價別人,但是對于自己,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評說,便正色道:“妾平生以鐘離春為偶像,倒是請王爺評判一下臣妾與鐘離春相比較如何?” “哈哈哈!”司馬十七郎笑倒在車上。鐘離春是《列女傳》上所載之丑女,世人常稱之為無鹽女的,“鐘離春者,其為人也,極丑無雙,臼頭深目,長壯大節(jié),卬鼻結喉,肥項少發(fā),折腰出胸,皮膚若漆?!蹦赀^四十,嫁不出去,便自謁齊王,陳述齊國危難四點,為宣王采納,并立為王后。此后協(xié)助齊王,拆漸臺、罷女樂、退諂諛,進直言,選兵馬,實府庫,數(shù)年后齊國大安。 第七十章 未雨綢繆掌控基地調虎離山設下計謀〔一〕 司馬十七郎笑夠了,重新坐了起來在盧八娘的嬌嫩的肌膚上摸了摸說:“你若真是那無鹽女倒好了?!蹦敲搓惔红泳筒粫倨鹉欠N心思了。不過呢,如果真是鐘離春那么丑,就是才華再高上十倍,司馬十七郎覺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如此愛重王妃了。 顏其實是非常重要的,就說薛家的表妹,初聽薛表叔打算抵賴嫁妝時,司馬十七郎氣得要死的同時,心里竟然有一種不必再管這個表妹的輕松。畢竟如果薛家送來兩萬石糧食,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慢待表妹,不管人長成什么樣,一個月總要過去住上兩天,讓她生個兒子,將來也為這兒子謀個前程,但是薛家先不仁,他就可以不義了,人接過來,放在后院晾著,多個吃飯的人而已,淮北王府再窮,也養(yǎng)得起。 所以“食色,欲也?!闭媸菦]錯,司馬十郎為自己如此辯解。與盧八娘笑了一回后,他的氣消了不少,神色也平和下來了。 盧八娘奇道:“就為了薛家的事氣成這樣?”想當初薛表叔壓下首飾的價格,少給了他們五千石糧食,司馬十七郎也沒氣成這樣啊。說起來成親這么久了,盧八娘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生氣呢。 “不是?!?/br> “噢,”盧八娘沉吟了一下,“是陳春煊?” “你也知道了?” “當然,不過你別殺了他?!边@時候的人就是這樣奇怪,如果別人看上了他的姬妾,那么可以豪爽地送出去,贏得美名。但看上他的老婆,就會恨不得殺人,怪不得司馬十七郎剛剛將案幾都砍斷了呢。 “你怎么幫他說話?”司馬十七郎不悅。 “并不是幫他說話,而是真算不了什么,沒有必要殺人,”盧八娘平靜地說:“他不過是糊涂一時,誰又沒有點黑歷史呢?” 黑歷史這個詞聽起來有點怪,可是特別貼切,讓司馬十七郎馬上想起了自已的黑歷史,臉不由得一紅,然后他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盧八娘好像沒有一點黑歷史,他便問了出來,“你的黑歷史是什么?” 盧八娘的黑歷史多得很,挑重要的說,她做過私鹽買賣,偽造過出身,還寫過假圣旨,不過她都掩蓋得不錯,就是身邊人也覺得她在道德上站在很高端的位置,于是她輕描淡寫地說:“我也犯過很多錯呀,比如當時不想嫁你絕過食,比如在成親前就有了私產,不過成親后好像就沒有了吧?!?/br> 確實,成親后只要是壞事,差不多都是司馬十七郎干的,盧八娘從來都是善良而正義的。就像這次發(fā)生的薛家事件,也是一樣,她甚至連一句薛家的壞話也不會說。 盧八娘接著轉回了剛剛的話題,“陳春煊是有才干的人,他對我們會非常有用,而行大事者不計小節(jié)才對?!?/br> 這些司馬十七郎也已經(jīng)想明白了,當初在楚州時,那么多的人為王妃傾倒,還有人看王妃看得癡了,平平的地面上就能摔了,還有幾個年青人為子能一睹王妃的容顏,竟然去翻墻……當時自己也沒有這么氣,但現(xiàn)在卻心氣難平。真不知自己怎么了。 不過,感覺出王妃對陳春煊那種淡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態(tài)度,司馬十七郎還是釋懷些。 最主要的原因是司馬十七郎相信王妃,她是那樣端莊的性子,若不是為了淮北軍的供給不得不在外奔走,根本就會整日不出府門,沒有人比司馬十七郎更清楚王妃是從骨子里就不喜歡與外人多來往,真正大家閨秀的氣象。 直到看到欣欣向榮的冶煉廠,還有一小段新鋪成的鐵軌,可以迅速而方便地把廠房里的東西運進運出,司馬十七郎的情緒才真正好轉起來,這種新奇的東西看似簡單,但功效卻相當高,將來這個軌道若是能鋪到更多的地方,各種物資在大青山里轉運就會順暢得多。 唯一的不合諧因素就是領兵在此地鎮(zhèn)守的徐達。大青山這處淮北軍重地,司馬十七郎派了一千精兵守護,守將就是徐達。說起來大山里面自然要閉塞無趣,尤其是跟著司馬十七郎一起上山的柳真幾個,全都剛剛征戰(zhàn)回來,讓徐達萬分地羨慕,就表達了想建功立業(yè)的心愿。來淮北的人,哪一個不想建功立業(yè),只是山里也總要有守衛(wèi)的人,于是司馬十七郎便答應了讓大家輪流過來鎮(zhèn)守。 回到山下,司馬十七郎去了軍營,盧八娘回府后,桃花爹就跟了上來說:“王妃,我愿意去山上鎮(zhèn)守?!?/br> “嗯?”盧八娘有點奇怪。 “我覺得王妃在山里放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我想如果大家輪流守衛(wèi)總不及一個人專心留在那里好。再者,王妃已經(jīng)將我們所有的人馬產業(yè)都挪到了淮北,而淮北這邊形勢又不夠穩(wěn)定,我們總要留一個最后可以退步的地方。只要守住大青山,我們進可以向北向西,退可以向南向東,進退自如?!?/br> 盧八娘正是有這個心思,才讓徐達這個自己人守在大青山,但是守在山里,肯定會影響建功立業(yè),徐達要出來也很正常,況且盧八娘也并沒有把自己的私心對他說透,可是桃花爹卻完全看明白了。 桃花爹的功夫非常好,人又穩(wěn)重可靠,是盧八娘第一看重的人,也得到了司馬十七郎的十分重視,否則在第一次出征時不可能留他在大營協(xié)助盧八娘?,F(xiàn)在他能想到這些,更讓盧八娘對他刮目相看,“你不怕一直沒有軍功?” “我原本就是山里的獵戶,跟著娘子十年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官位,又有了老婆孩子,錢財也夠用一輩子的了,王妃已經(jīng)給我們一家人太多了,軍功就讓年青人去掙吧!” 其實桃花爹今年也不過四十多歲,正當壯年,做事又極勤勉,所以盧八娘搖搖頭說:“你還是先在淮北立下些軍功再說吧。” “王妃,我想著王爺要納側妃了,而薛家又在不遠的楚州,我們總要把大青山完全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好。”桃花爹說完,趕緊又加上一句:“王妃,我就是白擔心,又是直腸子,有什么都不會瞞著,有沒有道理我也不知道?!?/br> 桃花爹說的其實非常有道理,薛家一定要塞給司馬十七郎一個側妃,要說一點小心思都沒有,誰都不會信。但是盧八娘雖然對司馬十七郎心里有了隔閡,卻還堅信他不會動搖自己和兒子的地位。 當然這不等于盧八娘不會同意桃花爹,相反她非常贊賞桃花爹的話,能先抓到手中的東西自然要先抓過來,有備無患未雨綢繆總是對的,“真正能為我考慮的人,還是在益州時結交的朋友??!” “那么就委屈你了,去守著大青山吧。那里將來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基地,生產武器,貯存物資,駐扎軍隊,也是我們最后的避難所?!北R八娘又說:“回家跟細君商量一下,看看她愿不愿意去那么荒涼的地方?!?/br> “是,王妃?!碧一ǖ饝肆讼氯?。 第二天細君來見盧八娘表示愿意陪著桃花爹到大青山上,她笑著說:“我聽孩子爹說那里也有很多人,房子建得也好,而且王妃還讓人明年在砍伐后的空地上種果樹,我們一家搬到那里很好。孩子爹也說了,那山與以前老家里那座山差不多,我們也算是回老家了呢?!?/br> 跟在盧八娘身后的桃花聽了,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好,反倒笑著說:“爹和娘去山里了,等到夏天我也帶著孩子們過去避暑?!庇謱ΡR八娘說:“王妃,我們也在山里蓋一個莊子吧,就像京城外面的那個一樣?!?/br> 盧八娘笑了,“那要等我們在這里真正立住腿的時候了?!?/br> 桃花便說:“新種出來的果樹結果子總要三五年的時間,那時候我們再去避暑就正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