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于是淮北軍早就布置下去,將薛家部曲分割開來,又讓人暗中盯著。 盧八娘早坐正了身子問:“薛刺史聽了怎么說?” “薛刺史已經醉得人事不知了,下人怎么叫也叫不醒?!标愑滦χf:“我便勸了報信的人先休息了,等薛刺史醒了后再說。” 薛表叔這一醉還真為大家省了不少的麻煩,盧八娘很喜歡他的智商水平,大約以為天下最聰明的就是他,玩弄別人于掌股之上。然后就忘了別人也會有坑他的時候,被調虎離山到了別人的地盤,他倒還能完全放心地吃吃喝喝,最后大醉不醒,心胸還真寬大! “今夜的巡營一定要多加注意,千萬不可松懈。”盧八娘親自在陳勇的陪同下到處走了一圈,確定大營內平穩(wěn)。 直到天快亮時,她才睡了一小會兒,很快被一陣急促的腳步驚醒了,然后就見司馬十七郎正站在床頭,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冷氣息。 “王妃,你的東西我給你帶了回來?!闭f著,他打開手里的包袱,里面裝著盧八娘的那對著名的手釧,還有最貴重的幾樣首飾,金步搖、八寶纓絡等。 在薛家找到這些首飾,更是證明了當年他們的推測并不錯,那個姓王的小糧商根本就是替薛家人出面壓價買下了最貴重的首飾。只是當初薛表叔沒算到的是,既然東西不是他們出面買的,所以董夫人也好,薛家的其他女眷也好,都不能早日將這些首飾拿來戴,總要過上一年半載,再找個借口才能公之于眾。 這樣也會使薛家即使丟了這些東西也無法承認,當然買的時候他們并沒有想到會有現(xiàn)在的情況。這幾件首飾再次證明,利弊得失轉瞬間就能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于是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這些首飾也是從土匪那里搶回來的,因為王姓糧商想進京將首飾賣掉——這是他自己在換到這些首飾時說的,于是被土匪劫了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這個姓王的現(xiàn)在就在淮北軍的大營里,為免于他亂說話,柳真早在打下塢堡前幾天就將他抓了起來,這次也隨著船第一批送到了。就因為這幾件首飾,他不幸的命運已經注定他終身不能再回到家鄉(xiāng)見到親人。 盧八娘對這些首飾并沒有多么特別深厚的喜愛,所以沒有欣喜異常。而司馬十七郎卻以為她還沒睡醒,或者驚得呆住了,這樣重要的傳家之寶,王妃哪里會不重視!于是他安慰道:“這些再不會從我們手里流出去了,將來留給我們的兒女,一直傳下去?!?/br> “好吧?!北R八娘并不反對。 看王妃至始至終都沒有碰一樣東西,司馬十七郎明白了,她還是嫌棄被別人用過了呢,“我去找人把金子重新炸一下,再將寶石鑲好,就與新的一樣了?!?/br> 雖然沒有完全詳細的統(tǒng)計,但是柳真這一次收獲的大致數(shù)目還是有了,除外據(jù)說在半路上從土匪手中搶回來的少量物品,那些是要留在楚州還給薛表叔的,還有從土匪窩里搜出來的兩萬石糧,這也要算是薛表叔的東西,先留在了楚州,其余柳真和陳春煊他們共拿到十二萬石糧食,幾十車的銅錢,幾十車錦緞,幾十車的絲絮,金銀錠幾十箱,還有無數(shù)的各類物資。 司馬十七郎聽柳真派來的人說,當時他們看到庫房里的銅錢堆得像山一樣高,拿放在底下的錢時,發(fā)現(xiàn)穿錢的繩子都爛掉了,只得拿簸箕將錢撮起裝入筐中;至于煥彩奪目的錦帛,足有幾千匹;堆成山一樣的絲絮,足以匹敵皇宮中的收藏;成箱的金銀錠,雖然不能像錢一樣流動,但卻可以作為財政結算的硬通貨…… 真沒想到楚州這樣一荒僻的地方,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富戶!盧八娘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人物——葛朗臺。據(jù)小說中描述,葛朗臺生平節(jié)儉得另人發(fā)指,但死后清點他的財產,幾百萬的法郎的積蓄讓巴黎的貴族大商人都不可置信。擅長斂財?shù)牧邌莨?,真是古今中外人的本性中的共通之處啊?/br> 盧八娘怔了下,從被子里伸出手將司馬十七郎扯住,緊緊地抱住他,“以后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司馬十七郎就勢倒在了床上,更加用力地將她摟緊,“是啊,你再不必為了糧食不夠吃發(fā)愁了!”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血rou相連,同聲共氣。盧八娘又一次對夫妻有了更新的解讀,除了柔情蜜意,養(yǎng)育兒女;他們還目標一致,利益休戚相關;就是一起做壞事,還能共同慶祝打劫成功!這種瞞住天下人的感覺更讓他們的心完全融合在一起。 相擁片刻,司馬十七郎放開手,將被子替盧八娘重新掖好說:“最初到的兩艘船上的東西都卸下安置好了,半夜里又回來兩艘,也快卸完。剩下的東西,恐怕還要運送幾天,白天運到的就放在明處,夜間送到的要瞞著外面,以免數(shù)量太大被人惦記?!?/br> 盧八娘躺不住了,起身穿了衣服說:“你睡一會兒吧,我去看看各處的安排?!?/br> “我不累,還要看看薛表叔,聽說他還沒醒過來,也不知醒來后會怎么樣呢!還有營地里也有我守著,你帶人去府庫看一下,東西放得急,又是夜間,難免有些亂,今晚還要運過來幾船,地方要準備好?!?/br> 盧八娘略一沉思,“東西送到山里新修好的庫房吧?!?/br> “好,你看著安排?!眱扇松塘亢昧?,匆匆吃過早飯就分頭出去忙了。 薛表叔昨天喝著京城里都很難得的美酒,又受到淮北軍眾將官的奉承,醉得很厲害,到了日上三竿才勉強被叫醒,突然間聽到薛家塢堡被土匪打劫了的消息,根本不能相信,“哪里有土匪?楚州根本就沒有土匪!” 就是報信的幾個人臉上都尷尬得不得了,“大人,真的有土匪,我們先被土匪劫了糧食,又被土匪攻下了塢堡。” “什么,不可能!”薛表叔還是不能置信。 “表叔的酒還沒全醒,”司馬十七郎肯定地說:“趕緊把醒酒湯端上來,讓表叔喝了好說正事?!?/br> 喝了一碗酸酸的醒酒湯后,薛刺史終于聽懂了薛家塢堡被攻拿下,家財被搶一空的事實,他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眼睛直直地向司馬十七郎看去。 司馬十七郎不愿意直接面對他,便轉過身叫來了身后柳真,他是剛剛乘船趕回來的,這時上前行了一禮,用一副正義得不能再正義的表情道:“自從薛側妃的嫁妝被劫后,王爺就決心抓住這伙子土匪,遣了末將去楚州暗暗查訪。前日一個探子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伙子土匪從山里出來向薛家塢堡方向遮遮掩掩地去了,我得知消息后帶兵馬上追了過去?!?/br> “……”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我們趕到時,那伙子土匪已經打劫了薛氏塢堡,正推著車子趕著馬匹將東西運回山中,末將便帶人將這伙土匪反劫了過來。后來又尋跡找到了土匪棲身的山寨,將那里的這伙子土匪歷年打劫來的東西都奪來,又放一把火將那個山寨燒了,這才趕回來報信。” “現(xiàn)在薛家塢堡情況如何?”薛表叔憋了半晌,轉頭問昨夜趕回來報告的人。 “土匪并沒有傷人性命,夫人郎君娘子們都沒事,只是受了些驚嚇,柳將軍到了塢堡后先給夫人請了安,又把被捆起來的人都放了,可是家中所有財物都被洗劫一空了!” 看著薛刺史的臉立即漲成了豬肝色,柳真又趕緊說:“不過土匪進山后就被我們截住了,雖然沒有將他們全部抓住,但是所有財物都留了下來,我已經派人將物品守住,通知了塢堡里的人,隨時可以將東西取回?!?/br> “表叔,上次被土匪劫去的兩萬石糧食也在土匪的新山寨中找了回來,我也讓柳真留在楚州了。” 薛表叔的臉又白了,而且是那種慘白,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做出了艱難的決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既然喜事已經辦好,我就先回楚州吧,” 送走了薛表叔,司馬十七郎對盧八娘說:“我以為表叔一定會大鬧一場,吩咐陳勇他們聽我令下就將楚州來人都收了武器關起來,沒想到他最后一言不發(fā)地走了,真是白擔心一回。” “也許表叔對柳真給他留下的財物還抱有一線希望,所以才要先回去?!北R八娘這樣說著,心里卻是認定薛表叔沒有真刀真槍動手的膽量,這個人她早就認定不足畏懼了。 “也許吧?!彼抉R十七郎忙了一夜,終于有了時間可以躺下休息,他神態(tài)間有了些落寞,握住盧八娘的手,“陪我一起睡會兒吧?!?/br> 第七十二章 十七郎出資招兵馬薛祺娘被騙露真容(一) 最初薛表叔騙了司馬十七郎時,他很氣憤,第一次忍下了來,第二次就生了報復之心,但是搶了薛家的東西,最初的興奮后,他的道德又復蘇了,所以現(xiàn)在司馬十七郎的心里決不會因為順利地送走了薛表叔而開心。 設計搶了長輩親人的塢堡,盡管不可能受到遣責,但卻打碎了司馬十七郎心中的道德豐碑,對他的人生觀也是巨大的沖擊,盧八娘看破了這一切,但她卻不會說破,當下點頭說:“我也困著呢,正好旭兒也困了,我們一起睡個午覺?!?/br> 聽似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其實隱含深厚的心機。果然司馬十七郎聽到王妃提兒子,心中道德上的壓迫減輕了,他被薛表叔逼到了不能再退的地步,為了淮北軍,為了兒子,他也只有這樣做了,于是他接受了王妃遞過來的道德借口,他便與盧八娘緊緊靠在一起躺了下來,像是要在她身上汲取能量一般。 不管是不是完全符合道義,淮北軍總歸是發(fā)了一大筆財,這對于這個團隊未來的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原本他們的步伐很小,很謹慎很小心,實力不夠是最大的限制。 現(xiàn)在,司馬十七郎首先大張旗鼓地招兵買馬,現(xiàn)在他養(yǎng)得起人了,招賢納士也有了資本。恰好此時正值春荒,得知淮北軍大營能吃飽飯,各處投向淮北軍大營的人流如潮,他原本就有很高的聲望,又特別派了人到附近的郡縣活動,竟然還招來幾位名士,淮北軍聲勢大振。 接著自然是練兵,這才是重中之重,淮北王最重視的是要練出一支赤膽忠心,作戰(zhàn)勇敢,身強體壯,武器精良的隊伍。他甚至還學習本朝的一位名將,打造了一批新型的車子,遇到敵人,可以連結成陣,人在車中不能為敵所傷,卻可以向外射箭殺敵。 盧八娘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的車子,心里暗嘆這豈不是簡裝版的坦克嗎?人的智慧真是無窮盡!于是熱心地為他出主意,諸如在車上包上鐵皮,增加類似履帶的裝置等等,總之更先進的武器就意味著更大的勝利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