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jié)
秦錚繃著一張俊臉,語氣森寒,“從前,我以為你只是因為我的緣故,處處尋她麻煩,其實心底,還是那個善良的姑娘。如今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你自入道起,便一直在一條錯誤的路上行走,并且越陷越深,變成一個可怕的女人,不禁讓我想起了白梅妖婦!” “我有什么責任?”程靈犀動了怒,開始口不擇言,“痕是我?guī)煾?,他助我修行,助我獲得各種機緣,這是我的氣運!如今他落難,我助他奪舍,助他抓捕天獸,是我應盡的責任!” “你終于肯承認,那是你的氣運了?”秦錚沉沉啞笑一聲,“你總覺得是她虧欠了你,卻也不想想,你拿走了她的氣運,給她留下的,卻是個爛攤子!” “可我卻失去了……” “你從未失去過我,因為你從未得到過?!鼻劐P看她的目光,帶有一絲悲憫,“靈犀,你我的命,全都是從聚窟洲撿回來的,這一路求仙問道,所見所聞,已是天道恩賜。修行至今,你的心胸心境,還是唯有區(qū)區(qū)一個秦錚么?” “區(qū)區(qū)”,昔日何等倨傲之人,竟淡然就用了“區(qū)區(qū)”二字。 程靈犀長睫微微一垂,其實早在被困魔神殿時,她已經(jīng)堪透了許多。 這百余年,眼看秦錚日漸成長,越來越有大家風范,她竟開始自慚形穢起來。 哪怕修為不輸給他,卻在氣度和心境上輸了太多。 她的目光早不再放在蘇慕歌身上,她只是想,如何強大自身,才能再次與他比肩。 或許待到那時,她會恍然發(fā)現(xiàn),秦錚,真的只是“區(qū)區(qū)”一個秦錚而已。 危急關頭,秦錚沒空開解她,準備化劍離開。 程靈犀急忙道:“不是痕喊我來的,蓬萊的事情,他從未讓我插手。我是跟著金光道君來的,他和蜀山劍老,丹霞宗白芷道君,煉尸宗宋珈嵐,如今身在蓬萊神廟?!?/br> 秦錚倏然頓?。骸笆裁??” “三邪宗攻打蓬萊,只為轉(zhuǎn)移你們的視線?!背天`犀解釋,“他們手上,已有三把神光之鑰,只缺最后一把,痕準備強行開啟神廟大門。當年蓬萊先祖不是集齊了幾位元嬰大能封印廟門么,如今他準備效仿……” “瘋了,真是瘋了。”秦錚雙手捂了捂臉,氣的發(fā)笑,“神廟一旦開啟,煞氣外泄,大家一起死吧?!?/br> 程靈犀愣?。骸笆裁瓷窔??” …… 蓬萊,孤心島。 裴翊離開之后,蘇慕歌回屋守著青木。 心里悶燥燥的,所有弟子都在外頭御敵,她卻只能待在孤心島。 “主人?”九尾一直蜷縮在青木身邊,感應到什么,立刻跳起來,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主人,您在說什么?” “師叔說話了?” 蘇慕歌一點兒動靜也沒聽見,垂下頭,才發(fā)現(xiàn)小青木的嘴唇微微開闔,仿佛夢噫。 她俯身傾聽,只聽見一兩個破碎的音節(jié)。 青木突然一個猛子坐起身,腦袋撞上蘇慕歌的耳朵。 雙眼睜大,視線似乎落在虛空某處。 “師叔,怎么了?” 蘇慕歌坐去他面前,拿出帕子擦拭他額頭上的汗珠。 青木驀地攥住她的手腕,推去一邊。逐漸收攏散漫的視線,轉(zhuǎn)望向蘇慕歌,眼底積聚著冰冷。 這目光陌生、陰冷至極,如一條毒蛇鉆心,令人心神俱顫。 蘇慕歌下意識的站起身,脊背僵直著向后連退兩步:“師……師叔?” 第128章 大結局(下) 東海海底,蓬萊神廟。 四名元嬰修士正圍站在海蚌外側(cè),分守東南西北四方位。分別是痕、蜀山劍老、金光道君和丹霞宗白芷道君。 三把神光之鑰拼接成的神光八卦鏡缺了兩個角,上下顛簸著懸浮在禁閉的海蚌上方,四道元嬰之力匯聚其內(nèi),過電似的,一層層涌動著光波。 蜀山劍老面色蒼白,額頭冷汗津津。 輸送太多真氣,痕的臉色同樣不佳,不過眼見神廟封印不斷遭受重創(chuàng),處于瀕臨崩塌的邊緣,再想起神主很快便會醒來,心中喜悅化為一股強大的意志力,使他亢奮異常。 金光道君仍有憂慮:“前輩,你那招聲東擊西是否有用,蓬萊會不會來人阻止?” 痕一聲冷笑:“且安心,便是桑行之親自來了,也是阻止不了的。” 什么聲東擊西? 他堂堂超神器靈用的著聲東擊西? 不過是安這些偽君子的心罷了,即想得好處,又怕?lián)勖?,人類真是虛偽?/br> 蘇慕歌那丫頭知道一切,清楚他志在神廟,神廟卻依然不設防,就是知道設防也無用,除非把歿給找來,否則誰也攔不住他,誰防守誰死! 但這是不可能的,歿已被他設計引去了其他修真界。 對,他怕歿。 從前他低調(diào)隱忍,只是畏懼被歿發(fā)現(xiàn)蹤跡。 他得等玲瓏化龍。離開溯世鏡之后,他本身沒有什么修為,只能依靠奪舍修煉后,同玲瓏里應外合,一舉沖破上界封印靈神主的雙重法陣。 至于蓬萊先祖設下的閉門封印,他壓根兒就瞧不進眼里。 眼見封印即將崩塌,劍老放心不下,再叮囑一遍:“前輩,我三人耗損百年修為,折損百年壽數(shù),冒著聲譽敗壞的風險來此,您答應我們的事情,斷不能反悔??!” 劍老急切的想要突破中期,桑行之年紀最小已在化神了,金光道君也于五十年前尋到機緣進階中期,唯有他結嬰最早,卻一直卡在初期不能動彈。 眼見連小輩們都追趕上來了,他這老人家的心情誰能體會? 人人劍老劍老的喊他,看似尊稱,其實是在嘲諷他吧! 痕就很不耐煩:“行了行了,我答應過的,自會做到。你們失去的百年修為,百年壽數(shù),也會加倍奉還?!?/br> 前提是,你們還活著。 痕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這一抹有些滲人的笑意,被金光道君默默收入眼底,卻并沒有因此而打退堂鼓。 此事誠然是有風險的,這狡詐的超神器靈誠然是靠不住的。 但自古機緣險中求,彼此心照不宣。 施法破除封印的過程中,任憑三人如何喋喋不休,白芷道君始終一言不發(fā)。她實在不屑同這幾人為伍,拉低了她的檔次。尤其是痕,他飼養(yǎng)的邪獸吞了她寶貝兒子,與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無奈痕卻也有辦法還個活生生的兒子給她。 白芷道君這才明白,兒子被邪獸吞吃,完全是痕逼她就范的預謀。 倘若兒子命中當有此一劫,她難過個幾十年也就釋懷了??蓛鹤邮且驗樽约旱木壒什旁夥甏箅y,她若不救,莫說枉為人母,單是因果心魔這一關,便是過不去的。 同時,白芷道君也將事情想的過于簡單了。 她不知道邪宗所用的牽制,乃是肆無忌憚的濫殺外島平民,以為只是攻打內(nèi)島結界。 至少痕是如此告訴她的,白芷道君不曾懷疑過,亦或者,她根本不愿去懷疑什么。 世道那么亂,不多想,求心安,這是白芷道君一貫的風格。 “茲茲……” 神光八卦鏡上下顛簸的頻率正在加快。 缺失的兩個角,漸漸被真氣凝結出雛形來,雖然若隱若現(xiàn),但神光八卦鏡的力量卻在激增。緊閉的海蚌在八卦鏡的照射之下,殼身呈現(xiàn)出細細裂紋,裂紋“茲茲”游走,時不時爆出炫目的火光。 “要碎了!” 痕高呼一聲,快,快了,就快了! 閉門封印的破除只是第一步,并且是最不重要的一步,主人的神念才是最關鍵的,希望宋珈嵐一切順利,可不要出什么茬子才好! ****** 蓬萊,孤心島。 面對師叔這般陰毒的眼神,恍惚使得蘇慕歌想起無涯島初見他時的情景。 那時他眼底的戾氣,就是這么重的。 而且慣用意念殺人,毒辣冷漠的令人齒寒。 后來在蘇慕歌規(guī)勸之下,才收斂起來,懂得一些是非,也逐漸擁有了判斷能力??磥盱`神主在多年的囚禁中,的確已經(jīng)心生怨忿。 蘇慕歌小心翼翼地詢問:“師叔,之前在東海底觸碰到海蚌,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來了?” 青木聽見“東海底”三個字,眼瞳倏然一緊,接著聽見“海蚌”,凝聚起的視線又逐漸散開。再緊,再散開,眉心顯出焦灼之色。 他屈膝,腦袋埋進膝蓋縫隙中。揚起兩條細細短短的手臂,緊緊抱著后腦勺,而手臂上凸暴出的青筋,足以表達他如今正處于極度混亂與痛苦之中。 九尾試探著想要上前,被蘇慕歌一眼掃回。 蘇慕歌攥緊了拳頭,師叔的本體是他痛苦的來源。 但最直接對師叔造成傷害的,卻是宋珈嵐。 “慕歌?!” 門禁被破除,一道黑霧落在門外,裴翊見她安然無恙的站在那里,神色悄然一松。 眉梢皺了皺,蘇慕歌退出屋子:“你尋到宋珈嵐了?” “沒有?!?/br> “那你回來做什么?” “我尋不到她,但卻察覺到程靈犀的氣息?!迸狁磭烂C著上前幾步,揣測道,“三邪宗進攻蓬萊只是個幌子,痕可能將金光他們?nèi)颊偌チ伺钊R神廟,準備強攻神廟封印。” “宋珈嵐身為邪修,肯定不在神廟?!碧K慕歌閉了閉目,嘆氣,最壞的結果還是發(fā)生了,“師父說缺了一把神光之鑰,至少需要四名功底深厚、且久居于十洲三島的正道元嬰修士,才有非常渺茫的希望將封印破開一道裂隙?!?/br> 因為當年邪劍仙的挑戰(zhàn),十洲三島上一代的元嬰修士數(shù)量稀少。 痕能拉攏的除了金光只有蜀山劍老,連師父都選不出第四位道君他能去拉攏誰。 “雖然成功幾率不高,總歸還是有可能的,痕的能耐,你不是不知。桑行之也說蓬萊因神廟而起的這場浩劫,根本就是避無可避?!?/br> 痕如今狗急跳墻,破釜沉舟之下有的是辦法。 哪怕桑行之不曾閉關,也不可能一直在海底守著,即便常年累月的守著,也不可能攔得住一個與天地同壽、陰險狡詐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