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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好友在線閱讀 - 第120章

第120章

    奉玄說:“我遇見了好多狼?!?/br>
    懷風(fēng)散人說:“盧州一向有狼。去年這個村里有人殺了幾只狼崽,今年盧州冷得早,狼群沒的吃,就下山找吃的和尋仇來了。村里來了二十三條狼,人們都躲在村北的村長家,被狼群和尸群圍得沒辦法出來。報(bào)官的人一直沒回來,你們來了,狼群從村北散開,我們這才有機(jī)會殺出來?!?/br>
    奉玄想起來有人說墻里砌了一具女尸。這個村子有一道外墻,用來阻擋尸群。奉玄說:“村子里進(jìn)了狂尸?!?/br>
    “嗯?!睉扬L(fēng)散人說:“這個村子修了土墻,土墻塌了一塊兒,守墻的人白天只拿稻草塞住了墻洞,想著晚上偷偷去補(bǔ),沒想到晚上他就被從洞里鉆進(jìn)來的狂尸咬死了?!?/br>
    偷偷去補(bǔ)。墻里有具尸體,所以要偷偷去補(bǔ)。奉玄大概猜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奉玄說:“我半夢半醒之間,聽說墻里有一具女尸。”

    懷風(fēng)散人嘆了一聲,“是偷偷補(bǔ)墻的那個人的妻子。當(dāng)年他打死了自己的妻子,本來想把妻子扔出去喂了尸群,狂尸沒有來。他不敢將尸體埋在自己院子里,怕被人發(fā)現(xiàn)動過土,自己也不敢離開村子太遠(yuǎn),就把尸體切開,分幾次砌進(jìn)了村里當(dāng)時(shí)在修的土墻里。他和人說他妻子偷漢子,跟人跑了。”

    奉玄想起村口的墳。一個墳頭堆一個墳頭。原來圍著村子的外墻也是一個墳。一個女人,被丈夫打死、被丈夫污蔑、被丈夫分尸,最終埋在了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墻里。沒有人在意一個女人的死活,沒有人在意她到底去了哪里。

    奉玄覺得很冷,火炕中的火早已熄滅,他的指尖感受到了寒意。

    懷風(fēng)散人說:“奉玄,出門在外,多加防備。書上說歸園田居,機(jī)心自忘。不過,村里人不見得就沒有作惡之心?!?/br>
    奉玄說:“師姑,我不想住在這兒?!?/br>
    奉玄忽然很想回堂庭山。舉世惡濁,如在黑水之中,堂庭山如同一個水中浮島,除了這微小的浮島,天下沒有清凈之處,沒有他的安心之處。

    第66章 神游2

    “好友,別哭?!?/br>
    奉玄在村中住了五天,這才知道自己暫住的村子叫西同村。懷風(fēng)散人不讓他下床,他傷得太重,懷風(fēng)散人怕他動上一動,那好不容易長上的傷口再次崩裂。奉玄身上有一些傷口一直沒能長好,漸漸潰爛,懷風(fēng)散人不是藥師,不會看病,卻會包扎傷口,親自輕易處理了奉玄身上的那些傷——于是奉玄害怕聽見師姑的聲音。

    奉玄在理智中并不害怕懷風(fēng)散人,可是他怕疼,疼痛是理智不能控制的感受,師姑出現(xiàn)時(shí),他往往很疼,于是他控制不住地害怕師姑。奉玄身上的傷口不能愈合,濁血將紗布與皮rou連在一起,懷風(fēng)散人為他換藥,每次撕開紗布時(shí),他都疼得幾乎無法忍受。一次受傷猶可忍受,反復(fù)撕開傷口的疼痛讓奉玄疼得直掉眼淚,他咬著嘴唇不肯叫疼,直將嘴唇上咬得血rou模糊,懷風(fēng)散人削了一節(jié)桃樹枝,讓他咬在嘴里,然后執(zhí)刀刮去了傷口的腐rou。

    奉玄不時(shí)發(fā)燒,或夢見韋衡提著血淋淋的虎頭,或夢見落在冰上的人頭……隔著冰層,那些斷頭上的空洞眼睛突然齊齊看向他,無數(shù)條惡狼撕咬他的身體,他卻無法動彈。奉玄在夢中疼得不住流淚,佛子抓住他的手,隨即就要放開,他叫“第五岐!”反手去抓佛子的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抓了個空。

    奉玄從夢里驚醒,余悸仍在。他試著輕輕活動手指,手中空空,于是他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一陣失落。

    鼻端彌漫著藥的苦味和腐敗的血味,奉玄繼續(xù)躺在床上,目不能視,只能靜靜躺著。奉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哭了,抬起右手想摸一摸自己的眼睛,抬手時(sh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上纏了一串佛珠。他將手伸出被子,聞見了伽羅香的香氣。

    佛子來過,把自己帶在身上的多伽羅木佛珠繞在了他的手腕上。奉玄將手放在床上,滑出手腕,將佛珠拿在了手里,一顆一顆撥弄佛珠。母親不在人世,阿翁在長安,師姐在南方,師父在山上……無怪乎人說“生離死別”,不在身邊,便是離別。

    奉玄的眼上覆著一層藥紗,他隱約覺得現(xiàn)在不是晚上,便努力去聽屋外的動靜。有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奉玄聽出那不是師姑的腳步聲,緊繃起的身子卸了力氣。

    佛子奉玄叫了一聲,“奉玄。”

    奉玄說:“我醒著?!?/br>
    佛子也受了傷,傷勢不輕,臥床修養(yǎng)了幾天。奉玄總是錯過佛子的探望,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遇到佛子來看他。

    佛子問:“奉玄,喝水嗎?”

    “嗯?!?/br>
    佛子倒了水,扶奉玄坐起來,將引枕靠在他的腰后,讓他能靠自己坐著。引枕是懷風(fēng)散人從縣城買的,西同村很窮,村里甚至找不出幾個引枕。

    清水濕潤過干裂的嘴唇,緩和了喉間的刺痛感。奉玄側(cè)頭,表示自己不想繼續(xù)喝水了,于是佛子收了粗瓷碗。他坐在奉玄身邊,對奉玄說:“奉玄,外面下過三場雪了?!?/br>
    奉玄說:“是嗎……有時(shí)候我能聽見雪擦過窗紙,有‘刷刷’的響聲。”

    奉玄問:“好友,你還好嗎?”

    “嗯。”佛子拉起奉玄的右手,發(fā)現(xiàn)奉玄攥著自己的那串佛珠,他將佛珠戴到奉玄的手腕上,“吾友,猜猜我要給你什么?”

    奉玄笑了一下,微微張開手,等著佛子把東西放在自己的手里,猜測說:“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