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以前經(jīng)常遛沖雪的高勒死了。韋衡也死了。沖雪不知道什么叫“死”,它只知道自己沒辦法再被韋衡順毛了,它再也提不起力氣了。 佛子摸了摸沖雪的毛,說:“沖雪,好孩子,我們走。我?guī)闳フ夷阒魅说念^?!?/br> 沖雪扒緊了木匣,身體微微抽搐,不肯看佛子一眼。 一個著急的士兵說:“沖雪,沖雪,走!我們走了?!?/br> 沖雪忽然站了起來,瘋了一般沖著那個士兵狂叫,嚇得那士兵后退了兩步。 那士兵退后之后,沖雪重新扒著留有微弱的韋衡氣味的木匣,不肯離開。 佛子伸手去拽木匣,沖雪沖著佛子呲牙。佛子毫不退縮,沖雪咆哮了幾聲,張嘴就往佛子的手臂上咬——沖雪的牙能咬穿老虎的皮rou,奉玄立刻去拽佛子,可是佛子不肯松手。 沖雪含住佛子的手臂,明明已經(jīng)咬住了,最后還是沒有用力咬下去,它“嗚”“嗚”用氣音哀叫了幾聲,眼里啪嗒啪嗒掉淚,最后又垂下了頭。 幾個士兵別過臉去,無聲地落淚。 佛子拽出了木匣。 沖雪試著站起來,剛站起來就摔在了地上,地上的雪被它爪子上的血染紅了一片。它自己的毛染了土又染了血,又黃又紅。 隱微藥師蹲下身,一下一下摸著沖雪的毛。韋衡也曾這樣撫摸沖雪,一下一下,順著它的毛摸過去。 沖雪又站了起來。 隱微藥師說:“該上馬的上馬,我們走?!?/br> 走……她最終還是要見韋衡一面。卻是也只能是一“面”,韋衡死無全尸。 佛子和奉玄藏起了韋衡的頭。佛子和奉玄在村子里暫時住下后,找村民借了鎬頭,將韋衡的頭藏回了他們掉下去的墓室里。佛子在墓室里挖開了一塊地面,再向下挖出一個洞后,將冰磚填在四周,將韋衡的頭放了進去,然后又將土填上,和奉玄用棺材壓住了動過土的地方。 到達樹林中的盜洞入口后,奉玄指了地方,隱微藥師下令刨開盜洞,士兵們鏟去墓頂上的積土,挖到了墓頂上的青磚,搗開青磚,打開了側(cè)墓室的墓頂。 隱微藥師下令:抬出側(cè)墓室里的挽著烏黑發(fā)髻的白骨,帶回軍營,為白骨超度火化。主墓室里有狂尸,直接沖過去擊殺,處理完后,回填積土,把坑都填上——不要再在地上留下可以讓狂尸漏下去的洞。 士兵從側(cè)墓室里抬出了二十七具白骨。 奉玄和佛子下墓,側(cè)墓室的墓頂被打開,流動的冷風(fēng)穿過側(cè)墓室,側(cè)墓室的壁畫風(fēng)化,壁畫上的二十七位仙娥似乎脫離了墓室墻壁的束縛,消失在了風(fēng)里。 主墓室頂上有一個大洞,墓室里掉下了三只狂尸,士兵打開主墓室的墓門后,殺死了三只狂尸。主墓室早已被盜掘過,墓主人曾經(jīng)穿著金縷玉衣下葬,早先盜墓賊盜走了金縷玉衣上的金線,墓室里只剩下了一地碎玉片。金縷玉衣沒能讓墓主人尸身不腐,那墓主人腐爛得連骨頭都沒剩下,只在玉片下留下了幾顆牙,被掉下來的狂尸踩來踩去,和玉片碎渣一起被踩進了土里。 隱微藥師找到了藏在冰里的韋衡的頭,是……這是韋衡的頭,沒有錯。這是一顆有銀灰色頭發(fā)的頭,因為血已流干,面色顯得虛弱蒼白。隱微藥師認得這張臉,這張臉絲毫沒有腐爛。 這就是隱微藥師和韋衡的最后一面了。隱微藥師內(nèi)心有如刀絞,恨嗎,恨,她來履行諾言為韋衡收葬了。 一直笑著叫隱微藥師“舒娘”的人再也不會開口。 一直笑著叫她“舒娘”的人從背后捅了她一刀。 隱微藥師拿起韋衡的頭,聽見了呼呼風(fēng)聲,她抬起頭向傳來聲音的墓道處看去。 風(fēng)從主墓室的盜洞灌進來,沒了墓門的阻隔,吹進墓道,墓道里的接引壁畫也一并風(fēng)化——如同一場大夢,壁畫上的人物一點一點褪色,最后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所有前塵,一并消散。 第110章 德音1 這就是我作為一個女人的本事??! 隱微藥師將二十七具枯骨帶回了韋將軍的軍營,為枯骨火化收葬。 百年前的尸骨可以被收葬,一具新的尸體不能被收葬。 齊連淮傷痕累累的尸體被韋將軍命人吊在柱子上,尸體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被冷風(fēng)吹得直晃,露出的皮膚被風(fēng)吹得硬得像是皮革。尸體毫無尊嚴地散發(fā)著腐臭味。 齊連淮的堂弟帶人趕到盧州,要求見韋將軍一面、向韋將軍要回自己的兄長的尸體,被盧州士兵擋在了軍營外。齊連淮的堂弟要求韋將軍善待齊連淮的尸體、把尸體還給齊家,守營的士兵說韋將軍沒回軍營,正在外面處理尸疫,要他等著。 齊連淮的堂弟在軍營大門外等了半個下午還沒見到韋將軍回營,不肯再信守營的士兵說的話,以為韋德音就在軍營里,只是不肯見自己,于是暴怒著在軍營的門外高喝:“韋德音,你快滾出來見我!” 罵了一會兒,齊連淮的堂弟嗓子啞了,叫軍營里的士兵給自己拿水喝。士兵不給他拿水,他喝不到水,暫時沒了聲音。 奉玄、佛子跟著隱微藥師回營時,齊連淮的堂弟還只是在營門外坐著,他不知道軍營里那吊在柱子上、被風(fēng)吹動的尸體就是齊連淮的尸體。他只是坐著,奉玄也不知道他是誰,等到他罵人時,奉玄才知道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