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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好友在線閱讀 - 第514章

第514章

    荀靖之問第五岐:“好友求的什么事?不告訴我?guī)熜?,告訴我吧?!?/br>
    “我問的是高平郡王的兇吉??ね跻酝^的不順,年少時(shí)坎坷多難,早早吃完了所有苦頭,歷完了所有劫數(shù),過完今年,往后就都是坦途了?!?/br>
    荀靖之說:“……也沒有吃多少苦頭?!?/br>
    “我和你年少相識,奉玄的前二十多年,比我難過。奉玄怎么算沒吃過苦頭呢,才脫童稚,便離別母親兄長,初次下山,遭遇了宣德變亂……后來與國同難。小事大事,種種事情,總之摧磨人心。江陵這樣的事,以后不會再有了——奉玄已經(jīng)把所有波折渡過去了,往后就只是平穩(wěn)的日子?!?/br>
    “五岐兄,我覺得自己過得不算不好。我有吃有穿,國難到來,你去找我、我舅舅記掛我;我執(zhí)迷不悟,我姨母叫醒我。我身邊都是熟人,你過得比我不容易。不說以前,我和你分散之后,你獨(dú)自困居洛陽、去日本國,北上到平城,又來建業(yè)——這些事我都不敢細(xì)想?!?/br>
    “都過去了。奉玄,你對我說過:奉玄是有大福之人,我們兩個(gè)在一起,就能逢兇化吉。我記得牢牢的。我總是遇見貴人:在洛陽遇見棱伽、去日本國遇到撫子內(nèi)親王,我要進(jìn)并州,阿質(zhì)達(dá)顯就是并州人,熟悉并州地形。奉玄,我遇見的種種貴人,都與你有關(guān),你就是我最大的貴人,是我的吉星?!?/br>
    荀靖之笑了一下,對第五岐說:“我把波折都渡過去,往后我們兩個(gè)不必逢兇了,遇見的都是吉事?!?/br>
    第五岐一下一下輕輕拍著荀靖之的背,說:“以后你要是想學(xué)彈琴,我們可以去堂庭山住。”

    “帶我去岐山看看吧?!?/br>
    “好。”

    “岐山高嗎?”

    “高,很高大。岐山北接麟游縣,東連扶風(fēng)、眉縣。堂庭山下雪好看,岐山下雪也好看,百里蒼松白雪,風(fēng)吹銀濤亂動?!?/br>
    “秋天呢?”

    “秋天松針落了一地,蒿草開始變黃,松針、蒿草厚得像毯子,踩上去是軟的,一走過去,小蟲子繞著頭飛。我以前和我?guī)煹芤黄鹑ド嚼飺爝^松子,我們兩個(gè)偷偷去,不告訴別人,我?guī)煹芴偷搅怂墒蟮母C,窩里面除了有松子,還有核桃?!?/br>
    “五岐兄,北方很好,建業(yè)的秋天似乎也很好,紅色、黃色,還有明艷的金色,看了眼睛很舒服。我們過一陣就回建業(yè)了。等我們回了北邊,我們要不……偶爾也還回南方來?!?/br>
    “好,還回來。我們兩個(gè)一起南下。我沒在秋日里的建業(yè)久住過?!?/br>
    “那我們?nèi)ツ慵依镒??!避骶钢f:“我也沒怎么在建業(yè)住過,去年秋天我住在會稽,聽鄉(xiāng)人唱歌,聽不大懂他們唱的什么:天落哉,馬來哉。好像是說下雨了。碰上今天這樣的雨天,他們會說:雨落得噶瀴,當(dāng)心傷風(fēng)?!?/br>
    荀靖之和第五岐都在泗州時(shí),兩個(gè)人都有軍務(wù)要忙,竟沒怎么聊起過之前各自住在越州、幽州時(shí)的日子。荀靖之給第五岐講自己在越州的見聞,越州人不說“下雨”“下雪”,說“落雨”“落雪”。

    第五岐避開并州的兵戎戰(zhàn)禍,給荀靖之講他在幽州遇到的牛、馬、羊群,外族人:幽州的鐵勒人是從關(guān)外來的,他們見過的雪是真正的北方的雪了,雪氣凜冽,下起來十分厚重,一場雪后,牛羊死去大半。他們害怕那樣的雪,所以南下入關(guān),從盧州跑到了幽州。

    第五岐說,鐵勒人告訴他,如果在雪里凍僵了,可以將鹽炒熱,包在布里,放在肚臍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人溫暖過來,要是不這樣,直接讓凍僵的人烤火或泡熱水,他的凍傷就會潰爛,乃至于血rou脫骨。

    荀靖之被第五岐拍著拍著,漸漸又覺得困了,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和著第五岐講的雪氣,帳中比剛才更能察覺出清寒。第五岐的肌膚溫?zé)幔骶钢蛔杂X地往第五岐懷里湊,抬手想去摟第五岐的腰,抬手時(shí),被子碰到了一側(cè)的虎枕古琴。

    琴弦發(fā)出輕響。

    荀靖之摟住第五岐的腰,說:“五岐兄,唱支曲子吧?!?/br>
    “我想想?!?/br>
    荀靖之忽然笑了,說“我可沒想到佛子友人能這樣。”

    第五岐笑著問:“這樣不好么?”

    荀靖之在第五岐頸側(cè)輕輕咬了一口,說:“好,好極了。五岐兄比佛子友人好。”

    五岐兄和佛子友人明明是一個(gè)人。但奉玄怎么好意思在佛子友人的脖子上咬一下呢。

    很多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好的、不好的,都過去了。

    第五岐可以算得上縱容荀靖之,他拍著荀靖之的背,說:“再碰我,我可不唱了,你也不能睡了?!?/br>
    荀靖之故意貼著第五岐的脖子說:“唱。別不唱?!?/br>
    他離第五岐太近了,近到呼吸時(shí)的氣息會落在第五岐的脖頸處。第五岐的肌膚戰(zhàn)栗,捏了一下他的后頸,低聲唱道:“繡帳羅帷隱燈燭,一夜千年猶不足。惟憎無賴汝南雞,天河未落猶爭啼……”1

    一夜千年猶不足。荀靖之枕在第五岐的頸側(cè),閉上了眼睛,他想他要是再做夢,肯定是做好夢了,他以往怕夢見找不到第五岐,這次不會了。江陵一夜寒雨,衾枕溫暖,第五岐的肌膚溫?zé)帷?/br>
    師兄師姐都好,尸群不曾出現(xiàn),荀靖之覺得自己從來沒在昏昏欲睡時(shí),過得這么熨貼過。

    作者有話說:

    * 劉辰翁《行香子》:似夢中云,云外雪,雪中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