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閑談，王婉兒卻問了不少，大抵是她往日在汴京的生活瑣事。

    來之前沈青青就把孟西洲給她準(zhǔn)備的身世記得滾瓜爛熟，自是對答如流，談到被父母賣掉時，沈青青還擠了兩顆金豆子。

    待她走后，沈青青細(xì)細(xì)一想，自覺今日的王婉兒有些奇怪。

    方才她聽自己說會丹青，便讓下人弄來筆墨，非讓她為她畫了一幅小象。

    應(yīng)付完王婉兒，沈青青正打算找要盆水擦擦身子，突見屋子里站了個男人。

    沈青青許是吃的太少餓的兩眼昏花，第一眼，她竟以為對方是孟西洲。

    來人是是秦恒。

    “你……怎么下來了？”

    秦恒這幾日一直在暗處神出鬼沒，這還是第一次，他進(jìn)了屋。

    “娘子，情況有變，還請隨我速速離去?！?/br>
    “你也聽見方才王婉兒問的那些了？我也是覺得有些奇怪。我若突然不見，豈不是打草驚蛇？”

    “娘子放心，主子已有萬全部署。”

    沈青青聽到萬全部署四個字，頓時安下心，她信孟西洲的能力，在公務(wù)上，他做的一直滴水不漏。

    秦恒進(jìn)來前，早已為這次出逃安排好路線，直到出了知州府，二人都無法相信這一路連個人都沒碰到。

    好像知州府是空的一樣。

    一路上，耳邊只有鼓鼓的夏風(fēng)和遠(yuǎn)方琴聲悠悠。

    沈青青被一路帶到碼頭，見到焦急等待的嬌云嬌玉，她上船的一瞬，船家便發(fā)船了。

    她回首問岸上的秦恒：“他呢？”

    “娘子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明日在浦和縣碰頭?！?/br>
    他這一句話后，人已在幾十步開外，只留有個黑影。

    沈青青的心忽而墜下，扭身問嬌云，“蝶園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清楚，下午李哥說讓我們把東西都收拾好，他便跟著爺去知州府赴宴了。”

    “知州府？你說他去了知州府……”沈青青驟然想起王婉兒傍晚時問的她那一番話，話里話外，都有一種試探之意。

    她……怕不是已經(jīng)知曉了孟西洲和她的身份。

    沈青青心砰砰直跳，身上立刻浸了層冷汗。

    正在此時，頭上還纏著紗布的嬌玉忽然道：“娘子，嬌云，快看，城里起火了！”

    暮色之下，一股火勢沖天，卷著陣陣烏云，沈青青瞧著，腳下踉蹌半步，被嬌云一把扶穩(wěn)。

    “娘子小心?！?/br>
    沈青青望著那片滾滾黑云，心揪到一處。

    直到城外，沈青青依舊立在甲板上，遠(yuǎn)遠(yuǎn)眺望那處已是光點的火海。

    耳邊忽而傳來陣陣緊密的腳步聲，她向岸上睨去，夜色下，一支急速行進(jìn)的軍隊出現(xiàn)在眼前。

    沈青青即刻喊道：“停下，我們不走了！”

    知州府中。

    火光沖天。

    騰騰熱氣中，孟西洲手持利劍，攔住了王延勝的退路。

    此時院內(nèi)血流成河，除了王延勝這一群人，早已看不見王婉兒的身影。

    孟西洲沒想到，王延勝私養(yǎng)的護(hù)衛(wèi)身手不錯，竟是糾纏到現(xiàn)在，才堪堪脫身。

    “王延勝，束手就擒吧，我知你并非主謀，若配合說出背后主使，本官必保你一條性命?！?/br>
    “性命……哈哈，以那人的權(quán)勢，本官怕是還沒到汴京就死在路上了，少卿大人不是體會過半露被截殺的滋味么，我年紀(jì)大了，委實受不住那個刺激?！?/br>
    他眉頭緊蹙，沉聲道：“我孟西洲說到做到，必以命相護(hù)?！?/br>
    話音剛落，王延勝兩眼一翻，囫圇地跌了下去。

    隨即七竅流血，人抽搐了幾下便沒了氣。

    孟西洲高聲下令，“搜找王婉兒！”

    話音剛落，倏地，一陣震天的搖聲吶喊出現(xiàn)在院落周圍。

    *

    沈青青跟著西北軍的步腳折回曲林，待她回到知州府時，火勢未消，除了一片殘桓斷壁，便是余燼。

    而知州府門前的大街上，橫著一排排白布遮掩的尸身，上面血色斑駁，看的沈青青心底一沉。

    方才知州府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這一夜，格外的長。

    曲林家家戶戶都知道，城內(nèi)出了大事，聽見軍隊進(jìn)城后，更是大門緊閉。

    沈青青立在火海外片刻，有暗衛(wèi)認(rèn)出她后，告知主子已經(jīng)回到蝶園。

    沈青青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一路回到金玉院的主屋，只見那處燭光通明，黑壓壓的一群人守在屋外。

    有不少穿盔甲的，立在外面。

    隨后，她見到滿目淚痕的李炎，還有在一旁低泣的蓮蕊。

    “他怎么樣了。”沈青青語氣無比鎮(zhèn)定，就好像，她未從那暗衛(wèi)口中聽到他受傷一般。

    “沈娘子，您怎么回來了？！”李炎這才注意到來人，聽她又問：“他怎么樣了?！?/br>
    “嗚嗚，爺……爺受了很重的傷。”

    蓮蕊泣不成聲，她從未見過一個人可以流那么多血，那件青白長袍，完全被浸成了血紅。

    “都不許哭，他不會有事?！鄙蚯嗲嗾Z氣凌冽，不似往日那般柔軟，她邁步要進(jìn)去，眾人自動閃開一條路。

    一旁的蓮蕊見狀，也要跟進(jìn)去，卻被李炎攔下。

    一進(jìn)去，刺鼻的藥味夾卷著遮掩不住的血腥撲面而來，沈青青見那一地的殷紅，心跟著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