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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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盲目相信自己,傅品言悄悄捏了捏她手。 傅容沒留意父母的小動作,臉上笑著,心卻沉了下去。 兩輩子的經(jīng)歷告訴她,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的,自家得罪了慶國公府,父親沒被貶官便算是萬幸了,現(xiàn)在居然稱心如意成了京官,肯定有人暗中幫忙了。 是誰幫忙? 大伯父傅品川是不可能的,或許他幫了,但沒有效果,否則前世父親不會延后三年才進(jìn)京。 不是大伯父,也不是父親的故友,那么除了徐晉,傅容再想不到旁人。 徐晉又是何時幫忙的? 是兩人“如膠似漆”時他提前打點好了,斷了后他懶得再費事收回恩惠,還是,斷了后幫的? 若是前者,傅容真心佩服徐晉大度,若是后者,傅容…… 如 非必要,她真的不想再跟徐晉有任何牽連。她不喜歡他,之前徐晉再三糾纏她不得不應(yīng)付,現(xiàn)在傅容只希望徐晉也徹底忘了她,兩人各過各的。換個人,對方偷偷對 她好,傅容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可徐晉不一樣啊,那人性格霸道又有權(quán)勢,如果他真的還惦記著她,她進(jìn)京后他肯定還會找機(jī)會跟她和好…… 可惜這個疑惑,除非當(dāng)面向徐晉求證,她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結(jié)果的。 五日后,一家人打點妥當(dāng),在凜冽的寒風(fēng)里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 傅容不喜歡坐馬車出遠(yuǎn)門,更不喜歡在寒冬臘月上路。 天 寒地凍的,再厚的車簾都無法完全抵擋外面呼嘯的寒風(fēng),路上去林子里解手時更是遭罪。好不容易到了驛館,一晚好覺后又要早起,冷哈哈的,再看外面灰白的天 空,心情越發(fā)煩躁。但傅容又不能抱怨什么,父親心疼她們娘幾個,每日都是等到日頭出來老高后才啟程,加上冬天黑的早,這次進(jìn)京走得比四月里慢了不少。 “meimei,你看外面陰沉沉的,是不是要下雪了?。俊?/br> 出發(fā)第五日,傅容總覺得天格外冷,稍稍挑開簾子,見外面一片陰沉,頓時大驚。 傅宣湊過來看看,臉上也露出擔(dān)憂:“多半是了?!?/br> 沒過多久,天上就飄起了雪花。 前面傅品言派巧杏過來回話,命車夫趕快點,爭取雪下大前趕到下一個驛館。 車夫領(lǐng)命,揚起馬鞭吆喝出聲。 官道也不算平整,走得慢時不覺得,一旦快了,偶爾顛簸時傅容屁股都能脫離窄榻,那叫一個難受,氣得跟傅宣抱怨:“以后哪我都不去了,真累人!” 傅宣無奈地笑。 馬車終于停在驛館門前時,地上已經(jīng)積了兩層鞋底那么厚的雪,一片白茫茫,倒顯得天亮堂了不少。因為傅品言提前派人打了招呼,驛丞跟驛丞夫人得信兒后匆匆領(lǐng)著丫鬟仆婦舉傘迎了出來。 這是距離京城最近的驛館,夏日喬氏跟這里的驛丞夫人相談甚歡,這次來,那驛丞夫人也還認(rèn)得她,聽說一家人進(jìn)京是因為傅品言調(diào)到京城了,對喬氏越發(fā)熱絡(luò),親自替喬氏舉傘:“院子都收拾整齊了,炕也燒熱乎了,夫人大可放心。” 喬氏瞅瞅旁邊一個院子,隨口打聽此時驛館都住了什么客人,萬一有認(rèn)識的,好走人情。 驛丞夫人笑道:“都是些普通官員人家,不過接近年關(guān),南來北往的人挺多的,夫人若不是提前打招呼,這院子恐怕都要被人占了,可不是誰都像夫人這般大度,有的人啊,仗著自家有些出身,還嫌我們安排的不好,非要搶這大院子……” 喬氏含笑聽著,快步進(jìn)了后院。畢竟只是驛館,這座最好的院子也才三進(jìn),勝在景致不錯,大雪天里墻角幾顆臘梅嫩黃喜人。 見她打量臘梅樹,驛丞夫人馬上指著墻外道:“那邊有片梅林,雪停后夫人若有雅興,不妨領(lǐng)著兩位姑娘去逛逛?!?/br> 喬氏道謝,請她入內(nèi)喝茶,驛丞夫人正要拒絕,一個青衣小丫鬟匆匆跑了進(jìn)來,“夫人,外面來了兩位貴客,老爺請您過去呢!” 驛丞夫人大驚,匆匆而去。 傅容看看驛丞夫人在雪地上留下的一行腳印,一邊將斗篷上的帽子放下去,一邊擔(dān)憂地問母親:“娘,既是貴客,一會兒不會要求咱們挪出去吧?”這大雪的天頭,前后都沒有城鎮(zhèn),天又黑了…… 喬氏從乳娘手里接過官哥兒,輕輕拍著道:“放心吧,就算是貴客,這驛館也不會沒咱們住的地方,人家真不講道理,咱們大不了換個院子?!庇址愿姥诀邆儠呵也挥瞄_箱取物,免得真要換院子還得重新忙活。 傅容姐妹也沒心思去里屋,一人捧著個手爐坐在母親身邊,一起看外面簌簌大雪。官哥兒安安靜靜靠在母親懷里,昏昏欲睡。 懸著心等了將近兩刻鐘,傅品言大步走了過來,見娘幾個如臨大敵的樣子,怪異道:“怎么不去屋里坐?” 喬氏抬頭問他:“聽說有貴客來了,你見著了嗎?”普通貴客,驛丞不會那么急著喊妻子商量。 傅 品言恍然,先命丫鬟們收拾東西,這才解釋道:“是肅王殿下還有廣威將軍府二少爺,兩人剛從霸州回來,趕上大雪,只好來這邊投宿。對了,驛丞說驛館已經(jīng)占滿 了,本想請咱們把院子讓出來,搬到他們那邊,肅王殿下出言阻止,跟屬下住了咱們前面的客房。萬一明日雪沒停咱們不得不多住一日,你們娘幾個留意點,別去前 面走動。” 喬氏驚訝極了:“都臘月了,他們?nèi)グ灾葑鍪裁窗???/br> 正是傅容想問的。不是她自負(fù),實在是太巧了,怎么他們前腳來,徐晉后腳就到了? 傅品言道:“聽說前陣子霸州西北的山林里出現(xiàn)一只靈狐,正巧淑妃娘娘身體不適,肅王殿下便親自去獵捕靈狐了。別說,那狐貍?cè)硌┌讻]有一絲雜色,一雙眼睛也極有靈性,尾巴旁邊多出一簇毛,竟似要再長出一條來,確實神奇?!?/br> “我要看!”官哥兒不知何時來了精神,脆生生地道。 喬氏熟練地哄他:“天黑了,靈狐要睡覺了,明天娘再帶你去看啊。”聽丈夫描述,她也想看,只是對方是肅王,她們還是少給丈夫惹事吧,至于兒子,興許睡一覺就忘了,真記得,大不了明早再編個瞎話,好糊弄的。 哄好兒子,卻見傅容神情有些呆愣,想到女兒曾經(jīng)見過肅王,喬氏不由提起了心,試探著問道:“nongnong想什么呢?”堂堂王爺,女兒再好,恐怕也難高攀,喬氏可不希望女兒動錯心,將來失望。 傅容回神,瞅瞅弟弟,調(diào)皮地朝母親眨眼睛:“娘放心,女兒大了,再好奇也不會去看的?!?/br> ☆、第84章 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天空依然飄著細(xì)碎的雪花,慢悠悠落在地上。 傅容裹著斗篷,手捧紫銅小手爐站在門口,見丫鬟們早起掃出來的小道兩旁積雪足有小腿來深,不禁唏噓:“雪可真大啊?!?/br> 她 小時候長在南方,很少見雪,在信都過了快三年,見過幾次,但今日這么大的,還是第一次。雪太多,一下子都清理出去并不容易,況且這里只是他們暫住的驛館, 丫鬟們便只把通向前院的小道掃了出來,再把她跟傅宣所在的廂房門前掃出小道,這樣便把院子分成了幾片四四方方的雪塊兒。 遠(yuǎn)處呢,早已掉光葉子的楊樹榆樹枝椏上掛滿了一層厚厚白雪,房屋頂上更是一片銀裝素裹。天空是灰白的,細(xì)小的雪瓣不知疲倦地紛飛而下,視野所及,仿佛整個世界都快要被這灰白的天潔白的雪吞沒。 冷歸冷,真的太美。 “三jiejie!” 正房那邊,官哥兒由傅宣牽著走到門口,腦袋上戴著頂厚厚小虎帽,小臉紅撲撲,看到傅容,官哥兒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越發(fā)亮了,脆脆地喊道,呼出一團(tuán)白氣。 “官哥兒這么早就起來了啊?!备等菪χ艿艽蛘泻?,抬腳出了門。因為下雪,擔(dān)心鞋面被地上的雪洇濕,她穿了高底的繡鞋,蘭香怕她一時不習(xí)慣,小心地托住她胳膊,下了臺階才松開,落后一步跟在傅容身后。 “雪!”眼看著jiejie走過來,官哥兒伸出小指頭指著旁邊的積雪告訴jiejie。 傅容彎腰將小家伙抱了起來,讓他去碰窗臺上的雪。 官哥兒好奇地將小指頭探入雪中,才碰上便馬上縮了回來,“冷!” 傅容哈哈笑,扭頭對傅宣道:“咱們進(jìn)去說話吧,外面冷。” 傅宣掃一眼墻角的臘梅樹,有些不舍地點點頭,跟著傅容去了屋里。 誰都沒有提靈狐的事,官哥兒仿佛也徹底忘了。 直到傅品言過來用早飯,喬氏困惑問道:“不是說要陪殿下一起用飯嗎?” 傅品言嘆道:“殿下親自帶人去前面探路了,不知何時回來,咱們自己用吧?!?/br> 喬氏瞅瞅窗外,愁道:“今天是沒法出發(fā)了,希望雪早點停吧,要不正堂宛宛一直等不到咱們,心里也不安生?!?/br> 傅品言點點頭,脫了靴子盤腿坐到炕桌東側(cè)。 喬氏吩咐丫鬟們擺飯。 熱氣騰騰的餃子,吃完了渾身都熱乎乎的。 傅品言看看兩個女兒,特別是傅宣,想到西邊那一片嫩黃臘梅,笑道:“宣宣想不想去看臘梅?等晌午日頭高了,我領(lǐng)你們?nèi)?,那會兒雪?yīng)該停了?!毙∨畠鹤钕苍姇之嫞瑢ξ娜耸①澋拿诽m竹菊也情有獨鐘。 傅宣想去,但又擔(dān)心:“會不會有很多人?” 驛館都住滿了,誰知道有沒有外男在梅林里游玩?若是守禮的還好,萬一遇到輕浮的,傅宣年紀(jì)雖小,卻也不喜,更何況她去了,jiejie多半也會去的。 傅品言安撫道:“不必?fù)?dān)心,肅王殿下在這邊歇腳,他的侍衛(wèi)已經(jīng)將這座院子包括那片梅林都看了起來,等閑人休想靠近,正方便咱們?nèi)ベp梅?!?/br> 長子曾經(jīng)寫信將他與肅王的初遇情形告知給他,又贊肅王面冷卻不高傲。傅品言親自打過交道后,也頗為欣賞這個王爺,因為知道對方性情,所以行事沒有那么拘束,否則他斷然不敢去梅林的。 傅宣聽了,再不多言,乖巧道謝:“爹爹真好。” 傅品言又詢問地看向傅容:“nongnong去不?” 傅容嫌棄道:“那么冷,鞋子濕了怎么辦?爹爹帶meimei去吧,給我折幾枝回來,我在屋里賞?!?/br> 其實傅容想去,又不想去。 去, 是希望能遇上徐晉,試探一下他是何時安排父親進(jìn)京事宜的,或是試探徐晉對她還有沒有留戀,沒有她好徹底安心。但傅容又怕真遇上了,徐晉會不會誤會她對他別 有心思?畢竟現(xiàn)在徐晉住在這里,她明知道他在還出門,哪怕她是真的單純陪家人賞景,落到徐晉眼里,怕也會變了味道吧? 兩相權(quán)衡,傅容選擇不去。 好比那只狐貍,再好奇她也不會去看的,才不會讓徐晉自作多情。至于她是不是自作多情,等著好了,如果徐晉沒打算放棄她,他早晚會露出馬腳,譬如這次巧遇,傅容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愛女憊懶,傅品言早已有所準(zhǔn)備,并未吃驚。 喬氏倒是松了口氣,她最怕女兒對位高權(quán)重又俊朗非凡的肅王動心,現(xiàn)在女兒跟平常一樣懶散怕冷,沒有因為外出可能會遇到肅王就盼著出門,足見是她想太多了。 “那你帶宣宣去好了,我們在屋里待著,我也怕冷?!眴淌闲χ鴮φ煞虻?。 傅品言無奈地看她一眼,難得他想陪陪她們,結(jié)果只有小女兒領(lǐng)情。 沒過多久,雪果然停了,安排去掃雪的下人也很快回來復(fù)命,傅品言又陪妻子坐了會兒,等日頭出來暖和了,這才領(lǐng)著傅宣出門。 官哥兒眼巴巴地望著父親離開,朝母親撒嬌:“我也想看梅花?!?/br> 傅容將弟弟抱到懷里哄:“外面冷,官哥兒出去會凍著的,鼻子不舒服?!?/br> 官哥兒前陣子剛病過一場,還記得流鼻涕的難受勁兒,現(xiàn)在聽jiejie這樣說,立即乖乖坐好,不想去外面了。 屋子里安靜溫馨,傅容享受地靠在迎枕上曬日頭,不想外面哪個丫鬟突然提到了靈狐二字,傅容大驚,睜開眼睛,就見官哥兒朝窗外仰著小臉,聽得別提有多認(rèn)真。傅容暗道糟糕,連忙坐正了,跟母親一起聊梅花打岔,可是已經(jīng)晚了。 “娘,我要看狐貍,看兩條尾巴的狐貍!”官哥兒撲到喬氏懷里,指著外面道。 喬氏頭疼,想出各種理由糊弄兒子。 官哥兒卻認(rèn)定了,不管母親jiejie怎么說,就是要看狐貍,不答應(yīng)就仰頭哭。 這么大的孩子,懂事的時候可招人喜歡,一旦犯起倔來,連最慣著弟弟的傅容都心生嫌棄,穿鞋下地就想逃走,讓母親一人哄。 “三jiejie帶我看狐貍!”瞧見jiejie要走了,官哥兒抹抹眼睛,伸手朝傅容要抱,小臉上掛著剛剛掉下去的淚珠,大眼睛濕漉漉的,里面全心的信任渴望好像也沾了水兒,如春雨般落在傅容心頭,一步也不能再走。 本就難以狠心拒絕,官哥兒又可憐巴巴地喊了聲“三jiejie”,被淚水打濕的眼睫閃了閃,重新擠掉兩滴豆大淚珠。 傅容求助地看向母親。 喬氏也受不了兒子的可憐樣,瞅瞅外面,靈機(jī)一動,“啊,我聽他們說狐貍跑梅林那邊去了,咱們?nèi)ツ沁呎液側(cè)ァ!边@趟門是非出不可了,她先拖延一下,路上兒子忘了狐貍最好,忘不了,她把小混球交給丈夫,讓他哄去吧。 官哥兒半信半疑,扭頭看jiejie。 傅容收到母親的眼色,趕緊附和道:“是啊是啊,咱們快去那邊找狐貍,那官哥兒不許再哭了,狐貍最不喜歡愛哭的小孩子,你越哭,它越跑?!?/br> “我不哭了?!惫俑鐑何亲?,認(rèn)真點頭。 喬氏沒好氣地拍了兒子小屁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