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冷冷道：“你們這是什么反應(yīng)速度？！”

    護(hù)士把她推出去，玻璃上的簾子瞬間拉上。

    程迦背身站在門外，目光流散。

    她聽見心臟起搏器的電流聲，很快，人再次送進(jìn)手術(shù)室。程迦靠在斑駁灰暗的墻上，雙手發(fā)顫。

    時間一分一秒拉得格外漫長，她盯著走廊外無休無止的風(fēng)雪，一片空白。

    楊院長從手術(shù)室走出來時，像打過一場惡戰(zhàn)。人沒死，但他不覺樂觀。

    他對鄭隊說：“從醫(yī)一輩子了，沒見過這么命硬的，不知道是什么撐著他，但老鄭我這么跟你講吧，時間問題。他這么撐著，每一秒都是受刑。”

    程迦恍若未聞。

    彭野再次清醒時，第一眼看見的仍是程迦。他想說什么，但太累了。

    兩人相顧無言，頭幾分鐘沒有說話。

    程迦問：“累么？”

    他聲音更低了，說：“有點兒?！?/br>
    “睡吧?！?/br>
    “不想睡?！?/br>
    程迦“嗯”一聲，問：“疼么？”

    “也有點兒?！?/br>
    程迦點了點頭。

    彭野問：“你的相機呢？”

    “放在客棧了。太沉?！背体日f，“你那天在雪地里，我照了一張照片?！?/br>
    她一直都懂他，他也懂。只說：“好。”

    又是一陣沉默。她只是握緊他的手。

    安靜的間隙，彭野忽然說：“抱歉?！?/br>
    程迦看他。

    他很累，她也很累了。

    “不是——不是要抱歉?！背体日f，“你沒有錯。只是——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br>
    上天不肯多給一些照顧，但至少也該留一份憐憫。

    “也和我想的不一樣?！迸硪罢f。

    “程迦?！?/br>
    “嗯？”

    “你還有很多自己的工作?！?/br>
    程迦盯著他。

    “你去忙你的。我好了去找你?！?/br>
    程迦還是盯著他。

    “聽話，回上海。”

    程迦反問：“你說呢？”

    外頭人影閃過。對話無疾而終。

    彭野的家人輾轉(zhuǎn)到了風(fēng)南鎮(zhèn)。

    父親母親和弟弟進(jìn)來，弟媳和侄兒留在外邊，三人尚未進(jìn)門就紅了眼眶。

    程迦松開彭野的手，走到一邊。

    彭父即使過了半百身著便裝，腰身也挺直，一身正氣；母親柔韌典雅，帶著書香氣息；弟弟剛過三十，氣宇軒昂，臉孔和彭野有幾分相似，但膚色很白。

    家人間話并不多，許是顧忌他的身體，許是家族本身內(nèi)斂。

    彭母說話間看見程迦，目光停頓半秒，微微點頭；程迦平靜地頷了頷首。彭父和弟弟也致意。

    “程迦——”彭野叫她。

    “嗯？”

    “你先出去。”

    “嗯?！?/br>
    彭野目送程迦出了房門，家人知道他有話要講。

    “彭予?！?/br>
    “哥?！钡艿芰⒖躺锨耙徊健?/br>
    “她父親叫程乙。”

    三人皆驚。

    “去道歉，請求寬恕?！迸硪罢f，“爸，你也去?！?/br>
    彭予再次進(jìn)病房時，眼眶全紅了。

    彭野垂眸看他，彭予明白，微微哽咽：“她說，不重要了，好好活著就行。”弟弟抓住哥哥的手，埋首在他掌心，淚如雨下：“哥，我錯了?！艺娴闹e了。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