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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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子肖似他,便連脾氣也像了幾分,林立淵從小就把他放在身邊帶著長大,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的兒子會忤逆父母。 逆子之前被他斥責(zé)也曾說不休妻,林立淵只當(dāng)他們少年夫妻,畢竟是有感情,也還是沒有緊逼于他,給了時間讓他想清楚,他沒曾料到,他的大度,換來的是兒子在國公夫人面前的告狀! 林立淵恨不得現(xiàn)在就扇他兩耳光,但在齊國公府,在皇帝面前,他生生地忍了下來。 他此時喉結(jié)不停上下顫動,林杳看了一眼后就又垂下了眼。 “你還當(dāng)我是你父親?”林立淵終于出聲。 林杳沒說話,他垂著頭,背卻挺得直直的。 謝慧齊把人叫來,不是刁難他來的,這時候她也不緊不慢,低聲輕柔道,“林大人還是想想剛才我與您說的話罷?!?/br> 林立淵聞言,當(dāng)下猛地謝慧齊看來,雙目大張,身上殺氣猛地迸出,與此同時,本漠然看著他們父子說話的齊國公臉色也猛地一變,但在他有所動作之前,他的手被熟悉的體溫纏繞了上來。 他朝身邊的人看去。 謝慧齊與他五指交纏,雙眼動也不動地回視著林立淵,她臉色甚至連變都未曾變過半分,只是眼睛越發(fā)的冷漠而已。 林立淵是手上有著無數(shù)人命的殺將,身上戾氣一開就能讓人喘不過氣來,只是他張著雙眼大動了干戈,他卻只從國公夫人那不變的臉上看到了一雙越發(fā)冷酷的眼睛。 那雙眼,跟她身邊的齊國公要人性命,絕人后路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一刻,廳堂靜得近乎可怖,在那雙在他的殺勢之下也不減冷意的雙眼下,林立淵清楚聽到了自己越發(fā)沉重的喘氣聲,當(dāng)下他心下猛地一凝,首先轉(zhuǎn)開了眼,往在首位的皇上看去。 平哀帝見他猛地掉頭,嘴角沒有笑意地往上一勾,看向與他表伯母動殺念的林元帥大人。 他未動怒,林立淵雙眼卻緊縮不已。 “朕也是,”平哀帝摸了摸中指上那枚他父皇傳給他的扳指,說到這,想了想才道,“長見識了?!?/br> 說罷,不理會林立淵,轉(zhuǎn)向齊國公淡道,“父皇死前本來要為表伯母加持身份的,只是想想也不妥當(dāng),就讓朕往后撿個好日子再為表伯母封賜,朕也是等了兩年才給表伯母加封?!?/br> 齊君昀本沉著臉,聞言朝他點頭,簡言道,“承蒙先皇惦記,皇上圣恩?!?/br> 平哀帝笑了笑,轉(zhuǎn)向臉色甚是不好的林立淵,欲要說話時,卻聽他表伯母溫聲出言,“謝先帝,皇上圣恩。” 平哀帝看向她,對上了她溫和平靜的臉,甚至看到了她朝他輕搖了下首。 母親這時無須誰為她出頭,她主動開了個頭,自然也會承擔(dān)她挑事的結(jié)果,自己做的事自己擔(dān),最明了母親性情不過,也被她言傳身教過來的齊奚這時嘴角漫開微笑,朝皇帝福了一禮,朝他走去,悄然地站在了他身后。 見她過來,平哀帝眼睛一直看著她,等到她在身邊停下,都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清香味了,鼻間那抹熟悉的香讓他在嘴間輕笑了一聲,便朝還在看著他的表伯母輕頷了下首,沒有再為難林立淵。 “林大人,”謝慧齊開了口,聲音依舊輕柔,“亦如我之前所言,林家現(xiàn)在有兩條路可走?!?/br> 她沒再說是告老還鄉(xiāng),還是讓林杳當(dāng)家,林立淵可以對她釋放殺氣,但她沒想激怒他——雖然她也可以選擇出了她心中的這口惡氣。 知道皇帝跟齊國公完全站在她這邊的林立淵這次沒聲了,良久,他看著國公夫人那張柔和的臉,冷然地問,“國公夫人是管定了老夫家的家事了?” 管定了?還真是管定了。 他還是如此說道,謝慧齊是決定換人換定了。 她不會把國公府的左臂右膀送給這樣的人當(dāng)…… 謝慧齊微笑著點了頭。 “如您所愿?!绷至Y又再次朝她舉起了手,狠絕冷酷地道,讓在場的人誰都能看出他的心不甘情不愿。 林杳的前路,怕是也不會太平到哪里去。 謝慧齊這時溫和叫了林杳一聲,“長公子。” 她一出聲,林杳就在其父眼如毒刀的眼睛中轉(zhuǎn)過了身,跪向了她。 “你可擔(dān)?”謝慧齊彎了點眼,目光柔和地看著他。 這孩子今日要是在國公府應(yīng)了她的話,以后怕是跟父母善了不了了,這說是他的罪過也不為過,那他是擔(dān),還是不擔(dān)? 他要是拒絕,謝慧齊也不勉強他——在這個君權(quán)父權(quán)夫權(quán)至上的年代,與父母不睦那是大罪,就是不揭開來給人看,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 他生在那個家中,他父母生養(yǎng)了他,他不可能避得開他的父母。 這是他要承擔(dān)的,但不是誰都能承擔(dān)得了的。 “擔(dān)。”林杳只出了一個字,然后朝她磕了頭,隨后轉(zhuǎn)過身,朝皇帝磕了頭,又道了兩字,“臣擔(dān)?!?/br> 就是剔骨削rou他也擔(dān)。 他有妻兒要護,有前程要走,還有,父母再恨他,他也要頤養(yǎng)他們的天年。 林杳磕完皇帝,再轉(zhuǎn)向林立淵前,這一次他狠狠磕了三個響頭,把鶴心院的地磚磕得砰砰作響,他頭破血流,磕完頭他起起了身,半垂著頭,血流進了他的眼睛他也還是垂眼不動,嘴間道,“阿父,孩兒先走一步了?!?/br> 父母恩情他不會忘,但他得先走一步了,他無法再按照他們的心意像個木偶一樣任由他們cao縱著活著,置自己妻兒的生死于不顧。 林立淵當(dāng)下臉色青黑,他站了起來什么也沒說,便是朝皇帝告退時也只是掀袍磕頭就起身而扶持。 他匆步離開了廳堂,踏過門檻時他的身影顫抖了兩下…… 林杳當(dāng)下拖著腿往前走了幾步,但眼睛所見的是其父更加快速離開的背影。 “去吧?!?/br> 有人開了口,林杳回過頭看向她,又聽她輕柔道了一聲,“去罷?!?/br> 林杳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又回過神,朝皇帝再跪了個頭,“臣告退?!?/br> 平哀帝朝他頷首,他這才起身,飛快而去。 林杳一個轉(zhuǎn)眼就不見了,平哀帝朝表伯父表伯母看去,道,“不管如何,林府如若擔(dān)不起重責(zé),便也只能棄了?!?/br> 要是林杳不能撐起林家,林府也只能如他父皇所定一樣,只能是一代孤臣為終。 齊國公漠然地點了點頭。 謝慧齊被他反手握住,在心里嘆了口氣,最終微笑未語。 這夜前面齊璞在前院送客,齊國公未再去前面。 平哀帝在后院用了點吃食,就欲要帶齊奚回宮。 齊奚與母親回臥室取物,她對給她整理東西帶回去的母親說,“林元帥就是知你給了他們家條活路,也不會感激你的?!?/br> “所以這就是他的局限性,”謝慧齊為女兒整理著夏裳,挑了最鮮明的和最素雅的放進箱籠,女兒大了,身形跟她差不多,她以前穿的也可挑了好看的幾身讓女兒去換著穿,“現(xiàn)在就要看他兒子能不能帶他們家走得遠(yuǎn)了?!?/br> “若是不能呢?” 謝慧齊停了挑衣的手,嘆了口氣,“若是不能,你大哥的路就要難走些了。” 林家成為了負(fù)累,娶了重情的林家女的長子豈能無憂。 齊奚輕“嗯”了一聲,沒再就此話說道什么,而是問起了母親關(guān)于苦夏吃些什么身體才舒坦的話來。 他們回宮的路上,皇帝抱著在他懷里假寐的齊二小姐輕聲道,“你阿娘生氣了?” 齊奚聞言睜開了眼,良久未出聲,末了,她在重閉上眼后淡道,“沒有真生氣,我們家誰都沒那個善心管別人家如何,她擔(dān)憂的從來只有我們。” 家好,活在里面的他們才能安全,為此,不管有多少人憎恨詛咒她,她都當(dāng)是她付出的代價中的一部分。 這夜半夜林杳匍匐于家祠中不能起身,其妻得了他身邊人的話,打了包袱,抱著兒子而來,她給他擦身,兒子就在旁給她擠帕子,兩人安安靜靜地照顧著他,林杳眼睛清明地看著他們,等到他們也趴在他身邊后,靠著柱子的林杳把她帶來的披風(fēng)蓋在了乖巧的母子倆身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摸了摸,道,“睡罷?!?/br> 林妻點點頭,把兒子抱到懷里,讓他靠得舒服后,她又抬頭看他。 “睡罷。”林杳朝瘦得臉只有巴掌大的小婦人笑了笑,“沒事了?!?/br> 林妻把臉放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以后要跟緊我,有事了要記得第一個叫我?!绷骤靡娝缿偎臉幼樱亩既崃?,低下頭在她唇上碰了碰,“不會再讓你們受傷了。” 林妻以前最喜流淚,但今夜過來,她都沒讓自己掉一滴淚,見他看著她笑了,她便也小小地笑了一下,輕聲張口,“你不要擔(dān)心,我也會保護自己和兒子了,不會像以前那般沒用了?!?/br> 她又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眼睛看著他不放,那癡癡的樣子看得在外一向不茍言笑的林杳嘴邊笑意不斷。 他聲音更是溫柔了起來,“睡罷,我守著你們娘倆?!?/br> ☆、第327章 最更新新 齊璞送客后,先一人來了鶴心院。 謝慧齊見著他,沒提起之前之事,笑著應(yīng)了。 她也是累了,齊君昀讓她歇息,帶了長子去書房。 進了書房,齊君昀任由長子點亮房中燈火,他坐在案桌后先沒說話。 今晚之事,在皇帝跟他這里,說不上大——開朝勛貴朝夕之間從云端跌到泥底的事不是未曾沒有,他們既然能把人捧多高,也能讓他跌多慘。 林家在他們這一直不算太大的大事,是抬舉還是踩下,下番布置即可,之前他是為著長子一直在拖著,皇帝也是一直在旁看著,他們對林家無太多的所謂,也就不著急,冷眼旁觀反倒是更能看清楚林家到底適不適合這個朝廷一些。 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還是難免護著一些,林元帥若是把這當(dāng)是他們該得的倒也無妨。 在他們這,林家不動作,那就由得林家慢慢消失,林家不作為,端著他們的碗吃著他們的飯還不干人事也是不要緊,他們家出了個好女兒,就給了他們時日,慢慢消失也是林家的一條出路。 他也算是喜愛林杳,但也沒喜愛到插手林家家事的地步,林家還不值他張這個口。 但他母親還是為了他出了手——林家女是長子選的,他喜愛著她,遂在他母親那,這就成了天大的事。 說她擅作主張也不為過,還一人與林立淵對峙。 她又把林家拖到了明處,但齊君昀卻沒有了之前對林家的耐心了。 書房燈火亮了之后,他開了口,“林杳之事你知道了?” “孩兒知道了,”齊璞沉聲道,回了案桌,父親下首坐下,“我知道阿娘的用意?!?/br> “你也知道之前皇帝與我的意思?” “孩兒知道?!必M能不知?能把林杳壓在京城壓大半年,還想訓(xùn)服兒子的林元帥是不著急,確也是沉得住氣。 但齊璞也知道,這個皇朝不是林家的,林杳的位置放在那不是傳供給林杳,等著林家人接替的。 壓得越久,皇帝不會說出口的失望就會越多。 或許林元帥適合的真只是戰(zhàn)場那種短兵之地,岳父其人,齊璞也是臨到近兩年才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他猜不透上意,也斟不破朝局。 “林家大哥,”齊璞說到這頓了頓才道,“確要比元帥要懂得變通許多?!?/br> 他沒再說更多,這些他父親比他只會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