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那兩個字他無法說出口,總覺得一旦出口,便是對她的侮辱。 蕭般若也笑了一下,可是隨即便斂住了笑容,埋怨地道:“你居然就那樣走了!” 玉寶音道:“我給你留了信,你可曾看到?” 【蕭般若,原先我不叫你哥哥,現(xiàn)在我叫你一聲哥哥,若是以后再見,我也會叫你哥哥。哥哥,我走了,看顧好家,看顧好我娘,看顧好蕭南,也看顧好蕭爹?!?/br> 她留下的那封信,就是這樣寫的。 這也能叫信嗎?她不提還好,一提起,蕭般若就更氣了。他的用處仿佛只能看顧她娘。 他道:“玉寶音,你真是……任性……極了?!?/br> 他本想說的更重,可大好的日子,總不能在他的埋怨中過去。 搞的他像個怨婦一樣。 這埋怨聽在玉寶音的耳里,不痛不癢,她呵呵一笑,瞧了瞧他身后的大船,“皇上讓你帶兵來助我的?那些大臣怎會同意?” 蕭般若這才將半死不活的元亨想起,他和她低語:“皇上……就在船上呢!” “他來做什么?”玉寶音驚訝不已。 “你走之時帶走了商軌,皇上的頭疼病犯了,還很劇烈……”蕭般若說的是明面上的原因,他一直以為這頂多能算原因之一。至于原因之二,自然是元亨想要來尋玉寶音。 可他還是太天真了。 玉寶音只覺驚奇,眨了眨眼睛道:“我也給皇上留了一封信。” 蕭般若一時不解,她留了信和皇上的頭疼病有什么聯(lián)系,卻還是道:“我爹將信呈給了皇上?!?/br> “那他看了嗎?” “看了!” “他可說了什么?” “不曾,緊接著就犯了頭疼病?!?/br> “哦?!?/br> 玉寶音頓悟。 她想,方才蕭般若送給她的那個詞,她應該原封不動地送給元亨。 論起任性,她哪里比得上這個大周的皇帝。 玉寶音隨著蕭般若一起去見元亨,她瞧見他的第一句話是:“皇上,外面是不是比皇宮有趣多了?” 元亨眨了眨還有些暈的眼睛,努力將玉寶音看個真切,“嘖”了兩聲道:“你這銀甲倒是不錯!” 說的是真心話,卻也是明顯不想回應玉寶音的話題。 好歹他來的時候帶了兩萬的兵,雖說仍有一萬五駐扎在蕭城,卻也能看作是一種威懾。 玉寶音沒好意思當著蕭般若的面揭穿元亨,只道:“皇上來的不巧,商軌在南梁,并不在北梁?;噬弦遣幌訔壍脑?,我倒是能給皇上扎一扎?!辈贿^,前提是你得把帶來的五千人給我用一用才行。 轉而便對蕭般若道:“哥哥,你去取針?!?/br> 蕭般若知道她是有話要單獨對皇上講。 那廂的元亨也道:“蕭將軍取針的時候可要瞧仔細了,朕只用銀針?!?/br> 蕭般若知道皇上的意思是讓他別急著回來。 他還知道,兩人說的絕不會是“甜言蜜語”。 他領了命,大步跨了出去。 艙房中,只余了他們兩個。 元亨一挑眼睛道:“你先說,還是朕先說?” 玉寶音嘴角上揚,笑著道:“無妨,誰先說都一樣?!?/br> 不知怎地,她這一笑,元亨只覺眼更暈了。 ☆、71|于 戰(zhàn)場上的銀甲是沒有溫度的,還有銀甲的底下明明是白袍,元亨卻覺得她就像個太陽,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到光芒。 元亨覺得頭好暈啊,可她卻老是眼睛眨呀眨呀地沖著他笑。不用想,她說的準不是好事就對了。 果然,她說的是誰先說都無妨,可還不等他開口,她就道:“你把你的五千人馬借我用用,我就不告訴我哥哥我給你留的信是針灸的xue位圖。” 這是他還沒有發(fā)難,她又倒打一耙的節(jié)奏。 元亨氣笑了,半瞇著眼睛對她道:“你可知北梁是誰的地方?” 玉寶音大言不慚地道:“我的,怎么了?” 敢這么說的幸虧是她,若換了旁人,元亨早就翻臉了。 對于玉寶音的不慚愧,他只能無力地道:“北梁,東梁和黎洲三郡,明明是南朝割讓給大周的……” 玉寶音恍然大悟狀:“哦……你那百十號人,一個也沒有少,霍叔叔好吃好喝地供著呢!” 然后呢? 世上少找她這么臉皮厚的丫頭了。 元亨翻了翻眼睛,表示自己的憤怒?!氨绷菏俏业?,你舅舅不該選在北梁登基。” 玉寶音也翻了翻眼睛,笑著道:“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誰占了就是誰的?!彼前偈柸嗽缇统闪穗A下囚,若不是因著她娘還在長安,她們和大周的關系還行,那百十號人的性命早就沒了。 “這話可是你說的。北梁城中如今還有幾人,你說我這五千人馬想要奪回北梁夠用不夠用?”元亨哼笑了一聲道。 敢和大周皇帝耍橫的沒有幾個,小丫頭不教訓也是不行的。 元亨如是想完,還想,她若是肯服個軟,這事還可以商量。 誰知,玉寶音一揪他的衣領道:“你要和我搶北梁?” 元亨不滿地道:“是又怎樣?” “擒賊先擒王,如今我已將你生擒,你既是個暈船的,多半也是個不會水的。你猜我會不會把你丟到江水里頭喂王八?” 她還真當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元亨索性往后一挺,倒在了地上,差點兒將玉寶音帶趴下。 嘴上還道:“扔吧,扔吧,你這丫頭有什么不敢的!” 玉寶音蹲在元亨的身旁,戳了戳他的胳膊,倒是說了實話:“確實不敢把你扔到江水里喂王八,那樣豈不是腹背受敵了。我原就不指望著你們大周能派兵的,可你的兵既然已經來了,不做點什么豈不是白來了一趟?!?/br> 雖然是實話,卻也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元亨閉上了眼睛,就是不理她。 玉寶音又道:“北梁已經是我的了,我的人也已經攻下了南梁。我要的是一直往東的城池,若是不抓緊時間多攻下幾城,等那秦寒緩過了勁,我們便沒有勝算了。我不要你太多的人,你就借給我五千,另外的人你需得防著,秦寒會和大齊聯(lián)手。” 她說的話不無道理,可元亨還是不想理她。 玉寶音索性在他身邊坐下,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瞞你說,東梁和黎洲遲早我也會要的。南朝為什么會將這三郡割讓給大周,說來說去還是因著我爹戰(zhàn)敗了。雖說我爹戰(zhàn)敗也是被小人陷害,可若只看結果的話,我也是無話可說的。是以,不管是為了激勵人心,還是彌補過錯,余下的兩郡,無論如何我都會要。 元亨哥哥,我說這樣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說的話,你一定反駁不了。我爹同你的父皇并不一樣,我爹若是見我從高臺上落下,他一定會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緊緊地裹住我。所以,我爹的冤仇,我就是拼上了性命也要報。 十幾年前,瑞王就是南朝的戰(zhàn)神,打的大齊再不敢渡江。十幾年后的如今,誰提起瑞王都要啐上一口。這是我心里最疼的地方……” 元亨“哦”了一下,再無言語。 玉寶音只當她提起了他的父皇,惹的他難受了。 沒人和她說過元亨父皇生前的事情。 可一個爹好不好,或者說一個男人好不好,從其子女的個性是可以瞧出端倪來的。 從前的元亨是個渾人,看人的時候,眼神里都帶著不善的光。 如今的元亨也是個混人,可這個混與從前的混已經不一樣。 說白了,從前他挺像個暴君的,如今他了不得能做個“昏君”罷了。 玉寶音生怕他翻臉,又戳了戳他的胳膊道:“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我說的話你不愛聽就對了。人的出生沒法選擇,你雖然碰上了一個不怎么好的爹,可你屁股底下的皇位是實打實的他給的好處。所以說,人無完人,這世上的事也是這樣。老天爺在這個地方欠缺了你,又在另一個地方給你補上了。” 元亨好容易睜開了眼睛,奇怪地瞧著玉寶音,“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剛才叫我什么,再叫一句聽聽?!?/br> 叫什么了呀?她方才說了那么多,她已經不大記得自己叫過他什么了。 “元亨…哥哥?!”玉寶音費了老大的勁才想起。 元亨忽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朕想了想,將那三郡送給你也不是不行。與其被你奪了去,倒不如朕大方點直接送給你。如此,還能彰顯我大周泱泱大國的風度。” 這話說的玉寶音一愣一愣的。 元亨怕她不相信自己,戳了戳她的腦門道:“朕助你報父仇,你助朕奪大齊,這個買賣你可愿意做?” “也行……可是……”好容易大方了一次的元亨……玉寶音怎么也不敢相信。 “沒有那么多的可是,朕明日便會將那一萬五千人也調過來。至于如何防備大齊,大司馬會用心的?!?/br> 說了這么長時間的話,暈船的后遺癥終于消失了。 元亨站了起來,踏出了艙房,瞧著一望無際的江水,轉過頭對玉寶音道:“做一個皇帝若是不能開拓疆土,整日呆在那方寸大的皇宮里,實在是妄為帝王?!?/br> 玉寶音想,他的意思是……他不回皇宮了? *** 蕭彌堅早就想到,元亨就是一匹野馬,一旦出了欄,還指望他回轉,那就是癡人說夢話。 可蕭般若又沒有提早想到這個。他想的是,他和元亨一塊兒尋到了玉寶音,他便和商軌換一換,商軌陪著元亨回長安,他便和玉寶音一起征戰(zhàn)。 還是那句話,他還是太天真了。 元亨和玉寶音單獨說了會兒話,便跟蕭般若說,他要把人馬調集過江,攻打建康。 蕭般若:“皇上……是在說笑吧?” 元亨道:“你瞧朕像在說笑嗎?” 蕭般若搖了搖頭,心想,就是不像,所以才更嚇人??! 他急道:“皇上,臣知道,皇上是真心在為寶音著想,可皇上畢竟乃是我大周的君主,怎么可以親身犯險呢?皇上,不如這樣,留部分人馬給臣,臣自會竭盡全力協(xié)助寶音。至于皇上……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