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昔日，大齊和南朝也是盟友，可大齊還不是在南朝的后背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大齊損失了什么？聲譽(yù)嗎？

    可聲譽(yù)和利益相比，根本是無足輕重的。

    而高遠(yuǎn)公主府里頭的那個(gè)男人，一旦將他放走，就再也沒有可能擒住他。

    普通人家的子弟，想的最多的恐怕都是“我長大以后，要將家中的小房變大房”。

    而頭上冠了一個(gè)皇字號，秦冠雖小，卻也有擴(kuò)大疆土的宏偉愿望。

    可這個(gè)年紀(jì)的他還不懂得什么叫做貪心不足蛇吞象，不過是聽赫連上說可能大周的皇帝正在高遠(yuǎn)公主府，他就稍稍動心了。

    再加上，他如此討厭元亨，一沖動，還有什么做不出來呢？

    甚者，他還敢質(zhì)問玉寶音：“你到底是不是南朝的公主了？去大周了幾年，難道就忘記了根本？”

    玉寶音瞧著站在士卒之前的秦冠，涼笑了一聲，梁生便在她身后燃放了一枚煙火。

    她這才道：“不出半刻，外頭就要攻城了，太子……要去城墻上督戰(zhàn)呢！”

    說罷，就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府門，又命梁生敞開著大門，她便立在門口一言不發(fā)。

    秦冠氣的直跺腳，想要派人攻進(jìn)去，可他表姐就在門口磨著刀。他的心里知道，誰上她都是手起刀落，就跟刺殺秦寒時(shí)一樣。

    還真的是只過了半刻，西邊的城門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

    這是扔進(jìn)來了多大的石頭呀，震得半個(gè)建康都晃動了。

    秦冠這才知道自己真的玩大了。

    所謂的固執(zhí)，就是明知道再這樣做下去，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卻還是瞪著眼睛，揚(yáng)著脖頸，義無反顧地繼續(xù)。

    ***

    哪家的熊孩子不犯錯(cuò)。

    普通人家的孩子，和人有了矛盾，大不了rou搏。

    小富人家的孩子，可以帶著人rou搏。

    輪到秦冠了，就是帶著兵rou搏了。

    好好的為什么又打起來了？

    赫連凈土一打聽，連馬車也顧不上坐，騎著馬奔到了高遠(yuǎn)公主府外，先是對秦冠道:“太子如此辦事委實(shí)不妥?！?/br>
    可不，會將南朝的臉都丟盡的，怪不得那玉寶音會翻臉無情了。

    可這個(gè)時(shí)候他不敢多說，又對正磨刀的玉寶音道:“太子年幼，還請寶音公主多擔(dān)待。這仗卻是不能再打。”

    玉寶音臉一扭，理也不理他。

    赫連凈土只有派人去喚赫連上。

    秦冠能夠調(diào)的動兵，調(diào)的是誰人的兵？

    赫連凈土心知肚明。

    可有的時(shí)候該裝糊涂的就得裝糊涂。

    實(shí)在不行，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玉寶音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建康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樂土，建康的人也不是記憶中那樣了。

    其實(shí)人長大都會變的，不是變得對自己不好，而是他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也就只剩下誰先捅破的那一步了。

    捅破了之后，再互相埋怨一句“你真的變了”。這才是玉寶音迫不及待想離開建康的原因。

    不知道赫連上同城外的蕭般若達(dá)成了什么，先前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已經(jīng)聽不見了。

    白日里的寂靜比夜晚還要讓人害怕，又是半刻鐘過去，一匹馬踢踏踢踏地從遠(yuǎn)處跑來了。

    赫連上從馬上跳下，對秦冠道:“請?zhí)油吮家呀?jīng)同城外的人馬達(dá)成了協(xié)議?！?/br>
    秦冠紅了眼眶，瞧了玉寶音一眼，似乎有點(diǎn)委屈。

    他沒再發(fā)一語，騎上了赫連上騎來的駿馬，就絕塵而去。

    赫連上走到了門前，對玉寶音道:“你可放心，蕭將軍一會兒會親帶著人馬，來接人的。”

    玉寶音一聽這話，也沒有言語，扭頭就想走進(jìn)去。

    赫連上道:“你怪我了是嗎？怪我試探你？”

    玉寶音回過了頭將他望定。

    赫連上又道:“我可不是在試探你，我是真想殺了他！雖說做之前明知道不行，可是不做總想著萬一要行呢！”

    這話玉寶音相信，赫連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這樣的。

    她怎么能不生氣，自然是氣他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

    明知人是她請來的，明知她娘還留在長安，明知就算元亨死了大周也不會群龍無首。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猜的心都疼了。

    玉寶音深吸了口氣，一扭頭大步向內(nèi)走去。

    就聽赫連上在后頭喊了一句:“不問我為什么這么做嗎？因?yàn)樗懒?，你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長安去。”就可以留在建康，留在……

    玉寶音終于忍不住回頭道:“建康和長安，哪一個(gè)我都不會選。”

    沒法選了，她注定是要四處漂泊的。

    她生在建康，卻沒有長在建康，她已經(jīng)無法真正地融入這里。

    她長在長安，卻沒有生在長安，嫁給某個(gè)人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了解她如赫連上，卻也只能用這種愚蠢的辦法想要留下她。

    結(jié)果，就是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

    玉寶音騎著追星出了城門的時(shí)候，立在城樓上的赫連上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便只能送到這里……”

    玉寶音沒有回頭，而是舉起了右手，向后揮舞著，落下的時(shí)候，一聲輕喝，追星便如箭一樣竄出了天邊際。

    赫連上想，會停在哪里呢？

    有的人仿佛注定了……一生只能送來送去。

    ***

    玉寶音和元亨又將人馬帶到了金斗河邊安營駐扎，一來防止建康出什么岔子，二來玉寶音講她還要等著秦纓。

    反正金斗河岸是從西向東，到達(dá)建康的必經(jīng)之地。

    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了之后，蕭般若才顧上將元亨和玉寶音好一頓數(shù)落。

    數(shù)落之前還道，這不是站在君臣的立場，這是站在親戚的立場。

    好吧，一親戚，兩人都得老實(shí)地聽著。

    元亨就適時(shí)地發(fā)了頭疼病，蕭般若要去請商軌，就見玉寶音淡定地抖出了銀針，道:“哥哥讓一讓，被誤傷了可就不好了?！?/br>
    這是叫她針灸，又不是飛針刺蘋果。

    元亨一瞧玉寶音拿針那架勢，就想說“唉呀，朕又不疼了”，可又怕蕭般若發(fā)現(xiàn)了端倪，以后這招就不靈了。

    唉，眼不見為凈。

    本還記著要找個(gè)時(shí)間問一問玉寶音，她不回長安，要前往何地？可是一閉上眼睛，居然就來了困意。

    元亨迷迷糊糊地道:“怎么你一給朕針灸，朕就想睡覺呢？”

    因?yàn)橹挥兴?，才不會在蕭般若的跟前胡言亂語。

    她和赫連上的談話，元亨聽的一清二楚。

    玉寶音自然知道這回事。

    她不想讓蕭般若現(xiàn)在就知道她的決定，只因蕭般若一定會問“難道你就不回長安看你娘了？”

    回是要回的，可暫時(shí)不想回，還有，就是回了也不會常住下去。

    有一件事情，等她舅舅來的時(shí)候，她要叫上元亨，定一個(gè)三方協(xié)議。

    七日之后，秦纓和護(hù)送他的兩千人馬，終于晃悠到了金斗河。

    饒是見過了玉寶音和元亨的千軍萬馬，再一見之時(shí)，秦纓的第一反應(yīng)還是莫非碰上了攔路的。

    幸好，護(hù)送他的人馬有一千是玉面軍，這就認(rèn)識負(fù)責(zé)攔截他的蕭橋。

    秦纓被客客氣氣地請到了大帳，還天真地問:“你們?yōu)楹卧谶@兒駐軍？為何不進(jìn)建康呢？”

    元亨笑道：“怕成rou醬哩?！?/br>
    蕭般若就是橫眉怒對，就只差挽袖子開打了。

    秦纓心說，這不對啊，他倆還在一塊兒喝過酒，這孩子這么快就忘記了？一定是出了很大很大的事情。

    玉寶音一瞧見秦纓，就替他著急，天真良善的爹碰上了有心理問題的兒子，往后的日子他會有多么煩心，那是可想而知的。

    她本還想在建康中留些時(shí)日……如今她明白了，她若是一留在建康，勢必要留到死，也不一定能幫秦纓走出困局。

    她擺了擺手道：“舊事不提，我在此等著舅舅，是有事情要同舅舅講。”

    “什么事情，你盡管說?！?/br>
    秦纓如今已與元亨平齊，可他的皇位是怎么來的，他心里還記著呢！

    路上來的時(shí)候，他就想好了，元亨對他也算是有恩的，他得記著他的恩，卻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畢竟國威不能丟呢！

    秦纓清了清嗓子，下意識瞧了下元亨，瞧他坐的筆直，便也挺直了腰板，學(xué)他的傲嬌和大氣。

    那廂也坐著的玉寶音便道：“舅舅，大周的皇上助你得了皇位，這可算是恩義？”

    就見秦纓點(diǎn)了點(diǎn)頭，玉寶音心說，當(dāng)?shù)木褪潜葍鹤佣隆?/br>
    她又道：“是否要準(zhǔn)備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