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 五月十五,大軍順利開拔。 五月十七,大軍順利到達蕭城。 五月十八的早上,元亨踏上了渡船,隨行的是蕭般若和五千人馬。另外,還有高遠公主秦愫。 至于蕭景,還要留下來帶帶兒子,做做樣子。告訴盯著他們的無數(shù)眼睛,“皇上”還在蕭城驛館里。 他的心塞,不能言語。 蕭南表示:我也很心塞好不好。 秦愫臨上船的時候,他還在底下嚎了一句:“娘,你為何不帶上我?我這一輩子都還沒有做過船呢!” 區(qū)區(qū)四歲的熊孩子,就敢說“我這一輩子”。 原本很莊嚴的氣氛,徹底被他打破了,到處都是悶笑的動靜。 已經(jīng)上了船的秦愫,實在不知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好,一狠心,轉(zhuǎn)到了船頭,再不瞧岸上的任何人。 船離開了渡口,耳邊也沒了蕭南的哭聲,只有江水的聲音。 自打到了長安,她便再也沒有聽過這嘩啦啦的江水聲音。 秦愫一直立在船頭,就好像多年以前從建康到長安那時一樣,默默無語地瞧著江面上的水浪。 一晃九年過去,哪里能想到她渡過江水的時機會是這樣的。 此次從北向南,竟比從南向北,更加的心疼。 秦愫下意識捂住了心口,這時一陣江風(fēng)吹來,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便聽身后響起了元亨的聲音。 “高遠公主小心?!?/br> 秦愫轉(zhuǎn)身向他行禮,“多謝皇上掛心?!?/br> 元亨向她點了點頭,也立在了船頭,遙望南方。 秦愫見他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立了一會兒,道:“皇上今年多大?” “朕今年……二十有五。”元亨微瞇著眼睛,沒叫她瞧出異樣。 秦愫又道:“哦,正好比寶音大了十歲呢!” 這和元亨想的完全一樣,他就知道高遠公主會這么說的。 他也“哦”了一聲,便沒再說其他。 “旁的不說,寶音的性情,皇上應(yīng)該很清楚?!弊瞿锏亩己芷模呐铝⒃谒媲暗氖腔实?,那又怎樣呢!還是覺得配不上她女兒。 元亨還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就好似完全不懂她的話語。 “皇上和蕭家……其實皇上年少時藏拙藏的很妙,如今倒是看著正常了,卻又總不辦正經(jīng)事情?!?/br> 大周的事情他不愛管,卻總喜歡帶著士卒來管南朝的事情,這總不會算是正經(jīng)事情。 秦愫的話說的不清不楚,可她知道元亨一定懂得她省去的話語究竟是什么。 元亨心頭一跳,移目去瞧她,半晌才道:“高遠公主的話也是極妙?!?/br> 秦愫微微一笑:“我不過是一介婦人,又從建康去到長安,那些個爭斗…我真的是厭煩極了?;噬线€請放心,就是看在皇上對寶音的恩義,我也不會同其他人亂講一句?!?/br> 元亨沒再言語,只是轉(zhuǎn)過了身,向船艙走去。 秦愫在后頭道:“我知皇上是真的對寶音好……” “高遠公主……也請放心,朕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元亨打斷了她的話,拋下了這么一句,就進了艙房。 他之所以出去,是因著暈船,想要透一透氣。 哪知外頭的空氣,竟比艙房內(nèi)還要悶,還要讓人心情浮動呢。 *** 玉寶音在江邊設(shè)有一隊守軍,元亨的渡船才將靠岸,便被她的守軍圍困。 蕭般若道明了身份,便有人快馬加鞭向玉寶音報信。 玉寶音只當是蕭般若親自押運木料而來,又騎了快馬前去接應(yīng)。 一瞧見她娘,嚇傻了。 一瞧見元亨,樂壞了。 秦愫氣的擰了她一把,拉了她,壓低著聲音問:“我且問你,是見著我高興,還是見著皇上高興?” 玉寶音信誓旦旦地道:“自然是見著娘高興。” “說實話?!?/br> 實話可能會惹人生氣。 玉寶音知道瞞不過她娘,便道:“娘你何苦辛勞這一趟!累且不說,北梁雖說是女兒的,可如今南朝這樣,也見得十分安全。” 說來說去,說的挺多,中心思想還不是…… “那就是見著他更高興。”秦愫的語氣充滿了嫉妒恨。 玉寶音老老實實地道:“他來了,一定會帶著兵?!?/br> 好吧,她女兒的現(xiàn)實她又不是第一次知曉。 秦愫瞧著面前的玉寶音,九年前不過才齊腰的女兒,如今已經(jīng)比她還要高挑了。 秦愫攬了她的手臂,忍不住淚眼婆裟,“我不來怎知你究竟要做甚,憑你怎么能斗的過赫連凈土那個老狐貍?!?/br> 秦愫真是覺得自己的年紀越大,眼淚就越多了。 她女兒倒像年輕時的她,是個眼皮子極硬的。 只見她女兒紅了眼睛,淚卻是沒有落下一滴,只恨恨地道:“我總不能讓我舅舅白死,也總不能不管秦冠的死活?!?/br> “是啊,你舅舅已死,總不能讓我秦家斷了香火?!彼?,她才來了。 她雖然沒有武力,也不懂戰(zhàn)場上的事情,對那赫連凈土卻是頗有了解。 說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事實上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秦愫又問:“你待如何,可曾想好?” 玉寶音神秘兮兮:“娘可知誰在北梁?” “別賣關(guān)子?!?/br> “赫連上就在我營中呢!” 玉寶音便和秦愫講了赫連上是何時來的北梁,又將定下的謀略說給了她聽,最后總結(jié)道:“我與他聯(lián)盟對付赫連凈土,娘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直接講明,那就是以赫連上的個性和他在建康多年的經(jīng)營,他就算離開了建康,一定還留有可以重擊赫連凈土的法子,或許成敗就在那一舉。 母女兩個就立在江水邊的高處上說話,元亨就是想|插都|插|不進去。 好歹也是個皇帝,就這么被忽視了真的好! 元亨的心里正憤憤不平,就見立在高處的玉寶音背著高遠公主沖他搖了搖手。 他不自主便浮起了笑意,又想,母女兩人長時不見,有許多悄悄話要講才是人之常情。 ☆、84|于 一艘船泊在江上,沒什么稀奇。 十艘船并排靠攏,也是常見的事情。 那么,一百多艘船泊在江邊的視覺震撼,便是人想忽視都忽視不掉的壯景。 元亨居高臨下,瞧著那些蒙沖,看直了眼睛,好半天才道:“這樣的船,一日能造多少?” 隨在他身后的玉寶音道:“起初一日只能造五艘,后來七艘,如今一日可造十三艘。這是一百三十四艘……多嗎?” 多,才一百多艘看起來便是這個樣子,若是造成了她說的三千艘,肯定可以從江的這邊連到那頭。 元亨假裝淡定地“哦”了一聲。 玉寶音又道:“我造齊了三百艘,便會走水路攻到建康。在那之前,赫連上會帶著一萬人馬,從陸路進攻。” “早知道這么麻煩,你當時就應(yīng)該占了建康,自立為王的?!痹嗍栈亓四抗?,似真似假地道。 關(guān)于這個問題,說起來其實很沒有意思。 十幾年前,她爹尚且沒有稱王的心,更何況是本身就很討厭權(quán)謀,又一向隨性的她呢。 玉寶音沒有吭聲。 元亨便又道:“這一次你準備如何,還是打下了建康,交給你舅舅的兒子?你就不怕……” 怕什么? 自然是眼下的這一幕再次上演。 那秦冠才幾歲,她若是肯留在建康,一心輔佐他長大還行。她若是不愿意留在建康,恐怕她前腳才走,后腳又會出了如今這般的事情。 沒想好,也想不好。 如今在做的事情,本就不是計劃內(nèi)的。 突然發(fā)生,她除了救人,別無他法。 而救完了人以后還要作什么? 玉寶音一想到此,就沉重地嘆氣。 還說元亨:“你怎么這么多話呢?” 元亨呵呵一笑道:“你是不是時常會想,若你是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