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些牛肺牛腸牛肚子煮的雜湯，請了人家?guī)兔?，端了一碗。那東西不能放，一天就壞了?！蓖跤窕ㄑ劾镩W過惱意，現(xiàn)在就欺壓她，以后過來會有一天舒心日子過！？她不信。

    毛氏撇了下嘴，笑著不再說。

    苗氏看了看時辰，讓毛氏和許氏去做飯。

    王玉花雖然不想，不過還是把小四給王若霞抱著，她起來跟著去幫忙。

    姚春桃踢了踢王玉花拿來的公雞，不滿道，“這雞就一個，還不夠一人兩塊呢！”昨天姑姑來就是殺了一只雞，她才只吃到兩塊rou。

    “你去你姥姥家都拿了啥？”姚若溪不是跟人計較的性子，可顯然這姚家的人都恨不得把她們一家按在腳底下踩。

    “割了一大塊rou，還拿了月餅點心花生和糖，還有大米，還有一塊布?！币Υ禾也贿^才七歲的小孩子，見姚若溪像尋常問話一樣，抬著下巴就把走親戚拿的東西念了一遍，眉宇間帶著得意。

    姚若溪回頭撇了眼苗氏，果然見她眼神陰沉，冷冷勾起嘴角，不再說話。

    姚春桃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狠狠瞪姚若溪一眼，跑去了廚屋。

    姚忠舉還嫉恨《三字經(jīng)》的事兒，想找姚若溪的事兒，可姚若溪就坐在堂屋里不動地方，就叫她，“你咋不出去玩??？”

    “我腿瘸。”姚若溪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坐著不動。

    姚忠舉被噎了下，這個小瘸子不是應(yīng)該委屈害怕的不敢見人，竟然還大大方方的說自己腿瘸！？

    廚屋里包了餃子，頓了雞湯。香味兒慢慢飄了出來。

    王若萍在屋里呆不住，就溜了出去。

    堂屋里姚正中跟姚滿屯兄弟幾個坐在炕上，姚若溪本以為他們會說程氏生子，她們一家的去向，沒想到只是些收成的話。又一想，姚正中和姚滿倉幾個可都去服徭役了，近兩個月的時間，肯定跟姚滿屯都說過了。

    苗氏下了炕，穿了鞋去了廚屋看著。

    不大會，王若萍哭著回來，頭上的絹花被扯爛了，頭發(fā)散著，進(jìn)來就告狀，“他們幾個都打我，掐我。說我賤種，不讓我吃飯，不讓來家里！”

    苗氏臉色一沉，厲聲叫道，“咋回事兒？”

    王若萍哭的震天響，連鄰居都路過都瞅了眼。

    王玉花也一臉難看的出來，王若萍雖然最近老惹事兒，可也是她以前最疼的閨女，本來她心里就對姚家不耐煩，一看姚忠舉幾個欺負(fù)王若萍一個，陰著臉拉了王若萍，“你個死丫頭誰讓你跑出去的！你大姐和小溪都老實在屋里坐著，你亂跑亂逛，怪不得幾個人欺負(fù)你一個，打你也活該！沒眼色的死丫頭！”

    “二弟妹說的這是啥話，你們來走親戚的，哪來幾個人欺負(fù)若萍一個了！幾個弟妹跟她玩呢！”毛氏冷笑著出來。

    “誰欺負(fù)她了，不過是拉她一塊玩，她就哭著回來告狀！”姚春桃憤怒的瞪著王若萍。

    “我就問她背書的事兒，碰也沒碰她！”姚忠舉也急忙撇清自己。

    “你們這些小崽子，一天不吵鬧就渾身癢癢了，看我不打好你們！”苗氏吆喝著，轉(zhuǎn)身去找打人的東西。

    那邊許氏拿著廚屋門口的笤帚扔進(jìn)了屋里門后面。

    苗氏轉(zhuǎn)了幾圈還沒找到‘趁手的東西’，姚忠舉和姚春桃?guī)讉€已經(jīng)跑的沒影兒了。

    “若萍快別哭了，他們幾個跟你鬧著玩，看你臉都哭花了！來我給你拿吃的。等他們幾個回來，看我打他們！”苗氏放棄再找，拉著王若萍進(jìn)堂屋。

    王若萍告狀失敗，臉色很不好。她也不喜歡苗氏這些人，拿了點心就坐到一邊去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姚忠舉和姚春桃，姚成材幾個都回來了，苗氏卻沒有說一句要打人的話。

    王玉花幫著往堂屋里端飯。

    姚正中和姚滿倉，姚富貴，姚文昌帶姚滿屯在炕上擺了炕桌。姚忠舉和姚及第也隨著各自的爹坐在了炕桌旁。

    苗氏則帶兒媳婦們和孫子孫女們擺了方桌。

    王若萍見苗氏根本沒有要打姚忠舉和姚春桃的意思，張嘴提醒她，“她們都回來了，你不是要打她們嗎？”

    毛氏和許氏眾人都停住了動作，她們都知道苗氏說那話不過是推脫的話，王若萍竟然還以為自己是個啥東西，非得讓苗氏打她們兒女一頓。

    苗氏眼里閃著惱意，陰冷的撇了眼王玉花，虛假的笑著，“吃完飯回頭我就打她們！”

    王玉花伸手捏了王若萍一把，“趕緊吃你的飯，哪來那么多話！”

    王若萍不滿的坐在王玉花旁邊，拿著筷子插餃子。

    眾人神色各異的坐下，笑著互相讓菜。

    桌子中間是炒雞，里面摻了大半土豆，一盤子辣椒炒rou，一個炒芹菜，一個黃瓜炒雞蛋，茄子豆角是涼拌的。一人一碗豬rou芹菜餡兒的餃子。

    姚正中那桌上倒了酒，吃起來。苗氏看著說了句‘吃飯吧’，眾人都拿起筷子開動。

    餃子摻了太多芹菜，沒有rou味兒了，有點咸，姚若溪伸筷子去夾菜就著。她夾到雞rou，姚春桃伸筷子給她扒掉，夾rou也給她扒掉，連雞蛋都扒掉，挑釁的瞪著她，一副就不讓你吃rou的架勢。

    姚若溪眸光一冷，伸筷子插住一塊雞rou上。

    姚春桃啪的一下給打掉，只是插的結(jié)實，一下沒打掉，立馬又下大力戳。

    姚若溪筷子一轉(zhuǎn)，上面的雞rou被姚春桃戳掉蹦到了苗氏臉上。

    苗氏哎呦一聲，見是一塊雞rou滾到桌子上，又從桌子上滾落到地上，頓時氣的臉色發(fā)黑，筷子啪的一下按在了碗上。

    姚正中那一桌都看了過來。

    “不怨我，是她沒夾?。　币Υ禾业芍壑钢θ粝?。

    王玉花有種忍受不住的狂躁，就這樣，她們一家過來，能被欺負(fù)的沒有人樣。她不要過來！堅決不要過來！

    姚若溪看看眾人，沒事兒人一樣又夾了一塊雞rou到碗里吃起來。

    苗氏更加窩火，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剛才王若萍的事兒她就表現(xiàn)明顯偏心，要是姚若溪這她再偏，就不好說了。況且姚春桃不讓姚若溪夾rou吃，她是看見默許的。

    眾人再次吃起飯，姚春桃不敢再使壞，算是安穩(wěn)的吃完了飯。

    姚正中在服徭役的時候就跟姚滿屯談過了話，苗氏卻沒有談過，吃了飯讓兒媳婦去刷鍋刷碗喂豬，叫住了王玉花，“你娘眼看著快生了，要是生了兒子，你們一家是咋打算的？”

    王玉花根本沒法回話，因為她完全不知道該咋辦。程氏的偏心讓她心寒，姚家的蔑視和不屑讓她憤怒，兩邊不好，她感到有些絕望。可私心里，她是萬萬不愿意來姚家過的。她想在娘家過，至少那是她親爹娘，那是她生活二三十年的家。她雖然心寒，卻不想走！

    “岳母生了兒子，我們一家就回來。”姚滿屯輕聲說出他的想法和打算。

    苗氏眼神飛快閃過一絲陰冷和煩恨，面上卻笑了起來，“回來好！我當(dāng)初雖然舍不得你，可是事情逼得急，實在沒有辦法?；貋砹嗽蹅円患易泳退闶菆F圓了！”說著拿著手帕擦眼淚。

    姚滿屯也眼眶發(fā)酸。

    姚文昌歉疚的看著二哥，當(dāng)初要不是他病的不行了，二哥也不會為了籌銀子給他治病去入贅了。

    “二弟要回來，這家里的房子地都沒有咋辦？當(dāng)初可是說好了，家里的東西三房分的?！币M倉壓抑著不滿。

    “大哥急個啥！二哥的岳丈不是說了，生了兒子幫二哥一家安置，不要咱們cao心的！”姚富貴笑的漫不經(jīng)心，眼神卻不錯姚滿屯和王玉花的反應(yīng)。

    王玉花眼皮子一跳，“我爹可沒說過這話！”

    “那是咋說的？用得著的時候就要過去，用不著了就攆出來?。俊币M倉惱怒道。服徭役的時候，他爹跟二弟說了啥，他根本沒聽到。要是二房的人回來，最起碼得房子和地都要被分走一份。

    “你閉嘴！”姚正中撇了眼沖動的大兒子。

    姚滿倉一個激靈，忙閉上嘴。

    “我爹說了，等農(nóng)忙過去，請公爹和婆婆過去談這事兒。我娘還不知道懷的是男是女，一切都等生下來說！”王玉花眉毛擰著，她還不愿意過來分那一份房子地。她住在娘家多舒坦，家產(chǎn)和傳家寶貝都是她的，她為啥要過來受苦受氣?。?/br>
    “現(xiàn)在不做打算，到時候能來得及？”姚滿倉忍不住又接上話。

    “反正又不要大哥cao心！二哥能耐著呢！打獵不把好手，都能給岳父免徭役，還怕沒錢置家不成！？”姚富貴笑呵呵道。

    “二哥二嫂回來，我的那一份給二哥！”姚文昌突然道。

    苗氏明顯一驚，忙笑道，“誰的就是誰的，你二哥哪會搶你的東西！”

    直接用了搶。姚若溪冷冷一笑。

    “要沒有二哥做犧牲，我早就病死了。我的命都是二哥救回來的，一份家產(chǎn)能算啥！”姚文昌認(rèn)真的神色，表示他說的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本來他正念著書，以后要是考取功名，出人頭地了，也不會再留在家里的。他的那一份家產(chǎn)正好給二哥，全了大哥和三哥的擔(dān)憂，也報答二哥的恩情。

    “兄弟之間還說那個干啥！我不會要你的那一份！”姚滿屯朝小弟笑了笑。

    “那你是準(zhǔn)備去打獵自己掙？”姚滿倉挑著眉毛問他。

    姚滿屯呼吸一滯，打獵自己掙也不是不可以，可這是他的家，他的爹娘，他的兄弟……

    “現(xiàn)在說這些都太早了！就等過了農(nóng)忙，我去和親家公好好嘮嘮！”姚正中出嘴，表示話題到此為止。

    姚滿倉幾個都不敢再說，毛氏和許氏拾掇完急忙忙過來，話已經(jīng)說完了。倆人對視一眼，沒好直接問，只拉了王玉花說話，套消息。

    姚文昌招手叫姚若溪說話。

    姚若溪看著他沒有動，姚文昌想她腿腳不好，就過來搬了凳子坐在姚若溪旁邊問她，“學(xué)了《論語》《孟子》，都講了啥，給我說說。你姥爺咋想起來教你們念書的？”

    “你真八卦！像娘兒們一樣?！币θ粝敝劭此?。

    姚文昌一愣，嘴角狠狠得抽搐了起來，“娘兒們……”

    “我爹說了，只有三姑六婆才好打聽事兒。我們不能亂打聽，不然就會變成碎嘴的娘兒們！”姚若溪小臉認(rèn)真的解釋給他聽。

    姚文昌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揉姚若溪的頭發(fā)，點頭贊同，“不錯！你爹說的對！碎嘴的娘兒們是不好！”這小丫頭還真有趣兒！八卦？娘兒們？哈哈哈！

    姚若溪別扭的躲開他的手，“像摸小狗一樣?！?/br>
    “你都聽誰說的，這哪像摸小狗?。俊币ξ牟有?，見她別扭的小臉，一副我是大人的樣子，又故意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誰知道王若霞給她扎頭不解釋，一下子揉散開了。姚文昌尷尬的笑。

    “你把我頭發(fā)弄壞了，你給我梳好?！币θ粝男渥硬凰伞?/br>
    姚文昌咳嗽兩聲，“我給你梳，我給你梳?！逼鹕砣ツ昧耸嶙舆^來。

    姚若溪已經(jīng)把另一個包包頭也散開了，等著姚文昌給她梳頭。

    可是姚文昌只會給自己梳的一種，見姚若溪又等著他，無從下手的抓著姚若溪的頭發(fā)，給她梳了個和自己一樣的包在頭頂上。

    姚若溪不像王若萍一樣天天往外跑，這段日子又吃了不少rou類，小臉比之前瘦黃多了一圈rou，兩個極淺的酒窩，皮膚白嫩帶點嬰兒肥。梳兩個包包頭時看著很可愛，現(xiàn)在梳一個包在頭頂，倒是多了幾份爽利。

    姚文昌覺得越來越喜歡這個小侄女，對姚若溪也比對別的侄女侄子要親近了兩分似的。

    裝的再老成，他也才是十五歲的少年，姚若溪很輕易的拉近了和姚文昌的關(guān)系?？此志湍芸闯觯φ泻兔缡隙紝π鹤雍苁菍檺?，并寄予厚望。如果她們一家以后真要搬回槐樹村，有姚文昌幫著她們說話，苗氏多少也會顧忌兩分，起碼在姚文昌面前不會太狠放肆磋磨她們家。

    姚忠舉和姚春桃，姚成材，姚及第幾個平常都很少和姚文昌一塊玩，苗氏總嫌她們打擾姚文昌念書。這會看姚文昌和姚若溪那么親近，竟然還幫她梳頭，都嫉恨起來。

    苗氏出來上茅房，看見姚文昌和姚若溪親近，又想著他對姚滿屯一家的愧疚，眼里冷光閃過，抿嘴笑道，“文昌！沒事兒就去念書吧！你當(dāng)小叔的，要是被侄兒們比下去，可要鬧笑話了呢！”

    “今兒個是十五，二哥和二嫂好容易來一趟，我明兒個再念書?！币ξ牟辉谝獾幕亓怂痪?。

    苗氏氣噎，只好去了茅房。

    姚文昌還在哄姚若溪背書，他想看看這小丫頭都學(xué)到哪了。

    “下回來我再背給你聽?！币θ粝嶂^，一副你乖乖聽話的模樣。

    “女孩子家的，多學(xué)些詩詞的好。八股文章是科考用的，枯燥。”姚文昌說起八股文章頗有些微詞。

    “我能看看你的書嗎，小叔？”姚若溪拉住他的袖子，殷切的看著姚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