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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暮春之令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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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jié)

    “三十七?!庇谑弦姳娙嗣嫔闲θ輸苛藬?,忙道,“這是鄉(xiāng)間算的歲數(shù),總要加上兩年虛歲,從實(shí)說,張公子也就三十五?!闭f罷,再轉(zhuǎn)向戚氏,語重心長,“娣婦,徽妍也不小了啊,都二十四了,女史配孝廉,豈不正好?”

    ……

    “……若說弘農(nóng)有誰人能配徽妍,我看,也只有趙公子了?!倍负咸咸喜唤^,“娣婦與賢侄都是文靜脾性,鄉(xiāng)邑之地不乏刁滑之輩,爾等偌大個(gè)家,總須有個(gè)說話硬氣之人幫忙撐一撐。故而徽妍要招婿,須得招個(gè)強(qiáng)壯之人。這位趙公子,乃趙裘趙公次子,今年二十三,還未婚配,年紀(jì)比徽妍還小些?!?/br>
    “趙裘?”王璟聽到這名字,皺皺眉,“可是陽邑那位屠戶?”

    “正是!”胡氏道,“陽邑距這家中也就半日路程,徽妍若想回來看一看,可是便利得很?!?/br>
    陳氏與戚氏相覷一眼:“可……這位趙公是屠戶?!?/br>
    “屠戶又如何!”胡氏道,“侄婦,可切莫看不起屠戶,趙公三四年前就不做屠戶了,在郡中置了十幾頃地,如今亦是個(gè)體面人家。他們家,如今只缺個(gè)能書善文的婦人,也是恰巧,丈夫前幾日在鄉(xiāng)宴上遇了趙公,與他說起徽妍。趙公甚是滿意,他說了,年紀(jì)大些也無妨,嫁妝也好說,四頃田產(chǎn)便是。只要人過去,必當(dāng)親女兒一般疼愛?!?/br>
    “四頃?”戚氏聽著這數(shù),有些咋舌。

    “都好說?!焙闲Σ[瞇,“徽妍不是有朝廷賞賜么?”

    ……

    “……孫公子可是個(gè)府吏?!蔽迨迥敢贿厯u扇一邊道,“姒婦家是出過仕的,我明白得很,自當(dāng)找一個(gè)門當(dāng)戶對的才是?!?/br>
    戚氏聽得這話,松一口氣,道,“還是娣婦知我心?!?/br>
    “那是當(dāng)然?!蔽迨迥感πΓ拔以诳じ幸娺^這位孫公子,也曾細(xì)細(xì)打聽過。孫公子的祖父和父親都是郡官,他二十歲就入了郡府,可謂人杰。待人亦謙恭有禮,安分實(shí)在,眾人都說,嫁入他家,必不擔(dān)憂納妾另娶之事。”

    “未知年幾何?”

    “不多不少,也是二十四!”

    戚氏大喜,握著五叔母的手,“如此說來,真是位俊杰!”

    ******************************

    “什么俊杰!”兩日后,王璟從郡府中回來,氣沖沖地把杯子擲在地上,“又黑又瘦,身長不足五尺!愚夫、屠戶、鰥夫,還有這什么府吏!就差斷腿瞎眼的了!什么親戚!他們當(dāng)我王璟的meimei是什么?!”

    戚氏坐在上首不言語,陳氏看看旁邊的徽妍,神色不定,卻還是安慰她,“小姑莫急,我等還托了郡府中的媒人,媒人見多識(shí)廣,總比鄉(xiāng)邑中的人強(qiáng)。”

    徽妍苦笑:“長嫂放心,我不急?!?/br>
    “不急不急,不可不急啊!”戚氏心煩意亂地嘆口氣,“你都二十四了,再拖如何是好?”

    徽妍望著她,正要說話,忽然,聽得曹謙的聲音從堂外傳來,“主人!主人!大事!”

    眾人皆詫異,望出去,卻見曹謙一路小跑進(jìn)來,急匆匆的。

    “曹管事,何事驚慌?”戚氏問。

    “夫、夫人!”曹謙舉袖擦一把汗,“小人方才到陜邑中采辦,聽、聽聞了一件大事!今上……今上要采選了!司隸都是采選之地,弘農(nóng)郡也在其中!”

    “弘農(nóng)?”眾人愣了愣,忽而回過味來,未幾,目光都落在了王縈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久等了,嘿嘿……

    ☆、采選

    王縈見眾人都看著自己,懵然,“為何都看我?”

    陳氏忙轉(zhuǎn)頭對戚氏道:“姑氏,縈剛滿十五,或許郡中不知,他們未必來看?!?/br>
    “怎不知!”戚氏皺眉,“你忘了,我去年就求了官府的媒人幫忙擇婿,縈的生辰都說得清清楚楚。宮中采選,哪次不是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宮使來到,見得容貌可選,便即用車載還回宮,由不得你不愿!”

    “那……”

    “上次不是相了幾家,我等還未給信?快快再遣人去問,看他們定了人家不曾!若還獨(dú)著,選個(gè)過得去的就把縈定了!”戚氏道。

    陳氏和王璟對視一眼,忙應(yīng)了聲,與曹謙一道出去了。

    王縈睜大眼睛看著他們,又看看戚氏,急得眼圈通紅,“母親,我……我不嫁那些人!”

    “由不得你?!逼菔蠐]揮手,“你不嫁他們,便要入宮!須得趁朝廷采選之令還未下來將你嫁走?!?/br>
    “母親,嫁他們,我寧可入宮!”王縈跺腳。

    “胡說什么!”戚氏瞪她一眼,“你以為入宮是好玩的么?進(jìn)去的人,九成九都是當(dāng)宮女!皇后、夫人自有家世好的人去做,別的妃嬪就算生個(gè)皇子也是一輩子受人欺壓!”

    戚氏說著,忽而眼睛紅了一下,“母親養(yǎng)你這么大,就是為了讓你去受這個(gè)苦……”她轉(zhuǎn)開頭,哽咽起來。

    王縈沒想到戚氏會(huì)這樣,手足無措,怔怔說不出話來。

    “母親!”徽妍在一旁見狀,忙過去扶著她,安慰,“縈也是不知曉,母親莫難過?!?/br>
    “我也是不甘……”戚氏吸了吸鼻子,舉袖拭了眼角,低低道,“想當(dāng)年,我們家豈會(huì)為這般事憂心。若不是你父親出了事,縈也早就是何奉常家中的新婦了……”

    王縈被母親的話戳中心事,愣了一會(huì),亦是眼淚汪汪。

    “母親……”她再也忍不住,撲在戚氏的懷里大哭。

    看著抱頭垂淚的母女二人,徽妍亦是心酸,摟著她們,默默不語。

    ************************

    皇帝與大臣們議罷了事,才散了,內(nèi)侍說,宗正求見。

    得了宣召之后,宗正劉奎滿面笑容地走入殿內(nèi),向皇帝一禮,“陛下,遵陛下之意,臣等已將采選名冊擬好,請陛下過目?!闭f罷,讓內(nèi)侍將一摞簡牘呈上。

    皇帝正在看奏章,瞅了瞅那些簡牘。

    “宗正辛苦?!彼f,“待采選之家,都在里面了么?”

    “都在里面了?!眲⒖?,停了停,補(bǔ)充么,“陛下,尚書已將采選詔書擬好,還請陛下……”

    皇帝頷首:“朕知曉了,宗正下去吧?!?/br>
    劉奎不再多言,行個(gè)禮,退出殿外。

    尚書許嵩正在殿外等著,見劉奎出來,一臉詢問之色。劉奎看了看他,搖搖頭,苦笑,“陛下還未答復(fù)。”

    許嵩了然,亦苦笑。

    他做了兩朝尚書,采選之事,并不陌生。先帝曾采選三次,他經(jīng)手兩次。每次采選都是皇帝下令,尚書擬詔,然后派內(nèi)官往鄉(xiāng)間采選即可。而此番,卻是格外麻煩。

    皇帝繼位之后,久久沒有采選,在大臣們苦勸之下方才同意采選。

    這也就罷了。

    皇帝同意采選之后,太卜定了吉日,許嵩這里剛剛擬了詔要發(fā)出去,皇帝忽然又說,且等一等,讓宗正先將待選的名冊交與他過目。

    司隸的良家,確有記錄,但都在各郡縣官府之中。往常,內(nèi)官們到了各地,由當(dāng)?shù)毓倮舫噬厦麅裕瑥阶匀ジ骷野菰L便是,從來不必先收羅名冊。但既然皇帝吩咐,眾人也只有照辦,忙碌一番之后,終于將名冊呈了來。可采選的日子,又推后了幾日,太卜那邊又要重新貞問……這事連許嵩自己也想不明白,這位皇帝比起先帝,雷厲風(fēng)行,最惡繁文縟節(jié),作為尚書,他一直是很贊賞的??蔀楹螁螁尾蛇x這事,要弄得這般麻煩,總讓人覺得他猶豫不決?

    劉奎也納悶。

    自己這個(gè)宗正,是跟皇帝一起上任的。他知道皇帝讓他當(dāng)宗正,是看他為人踏實(shí),而當(dāng)了宗正之后,他也一直想好好做些事,所以,敦促皇帝采選立嗣,他十分有熱情。但皇帝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好不容易讓他答應(yīng)了,又這個(gè)要求那個(gè)要求,讓人摸不著頭腦。

    采選不好么?當(dāng)然好啊。司隸之中的女子,溫柔可愛,選的又都是良家子,幾百上千個(gè)伺候著自己,誰不喜歡?那……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正揣著一肚子心思,忽然,內(nèi)侍小跑著追來,說皇帝召他回去。

    劉奎訝然,忙與許嵩行禮作別,匆匆往回走。

    “宗正,這冊中都收了些什么?”皇帝晃了晃手中的簡冊,面色不豫,“一個(gè)弘農(nóng)郡,就這百十人?”

    劉奎聽得這話,詫異不已,忙道,“陛下,臣等在京畿諸郡中閱視,凡十三以上二十以下良家子,容貌端麗而未嫁者,皆載還后宮。弘農(nóng)郡雖不過百十人,品貌皆是上乘,陛下……”

    “二十以下?”皇帝冷冷道,“朕堂堂天子,只配得二十以下的么?”

    劉奎愕然:“陛下之意……”

    “換了?!被实鄣溃跋孪尢嶂潦?,上限提至二十五?!?/br>
    劉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咽了咽喉嚨,道,“陛下,十八至二十五歲,這般年紀(jì)還未出嫁的良家子,那不是嫁不出去了么……”

    “嫁不出去又如何。”皇帝將簡冊丟在案上,“你以為朕不知?每每有采選風(fēng)聲出來,民間便多嫁娶之事,為何?乃是許多人家不愿女兒入宮,寧可將就些也要將女兒先嫁了,好好的喜事,弄得怨聲載道?!?/br>
    “可這歲數(shù)也太大了……”

    “朕也不小了。”皇帝淡淡道,“嫁不出去,正好來宮中做事。身為天子,當(dāng)為民分憂,去吧?!?/br>
    宗正語塞,見皇帝一臉堅(jiān)定,面色復(fù)雜地行了禮,告退而去。

    ******************************

    因?yàn)椴蛇x,被擱置了一段日子的王縈婚事又被重新提起,一連兩日,又是派人詢問又是權(quán)衡利弊,忙得熱火朝天。

    事關(guān)重大,連王繆也匆匆從長安趕了過來,與家人一起商量。

    “吳家不好,雖富裕,那家的夫人我卻見過,甚是不好相與??M得了這么個(gè)姑氏,豈不要受欺負(fù)!”

    “那韓家更不好了,夫婦二人都是勢利的,除了幾分利,什么也看不上眼。 ”

    “我看馮家不錯(cuò),家底好,脾氣也好?!?/br>
    “馮家連個(gè)吏都沒出過,怎配得上縈?”

    “那李家呢?家產(chǎn)與這邊相當(dāng),也做過官,夫婦二人見過縈,都挺喜歡?!?/br>
    “可他家公子……”陳氏瞅了一眼門外,小聲道,“嘴邊有一顆大黑痣,縈肯定不喜歡!”

    眾人說了一輪,選了又選,終是覺得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定不下來。

    戚氏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兩天下來,頭疼得臥床。

    她看著徽妍和王縈,長長嘆口氣,“選個(gè)婿嫁個(gè)人,怎這般麻煩,你們一大一小,母親這心也不知何時(shí)能cao到頭……”

    徽妍和王縈相覷,皆是苦笑,各不說話。

    王繆看了看她們,一狠心,道,“這么拖著亦是害人,我看這般,馮家、李家、張家,雖各有缺憾,大致卻是過得去。做三根簽,讓縈來拈,抽中誰便定了誰?!?/br>
    眾人聽了,都覺得這般也好。

    王縈卻面色變了變,立刻道,“我不抽!”

    “抽不抽由不得你?!蓖蹩娀⑵鹉?,“你自己也無主意,莫非拖到宮使來了,接你進(jìn)宮一輩子做宮人?”

    王縈眼圈又一紅,委屈地大顆大顆掉眼淚。

    徽妍看看她,道,“你若不愿,就這么辦。三根簽,你說哪根,我替你抽。”

    王縈知道自己已無退路,哭著說,“這些人,爾等當(dāng)時(shí)也不滿意啊……”

    陳氏嘆氣:“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縈,你看姑氏都臥病了,你莫非還要她cao心么?”

    王縈不說話,倚在徽妍的肩上低低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