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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暮春之令在線閱讀 - 第87節(jié)

第87節(jié)

    徽妍這才緩下神色,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眼睛一轉(zhuǎn),“陛下若不放心,不若與妾一道同往。”

    “想得美。”皇帝哼一聲,不緊不慢,“朕就不必去了,嚇著了你的友人,又是朕的錯?!?/br>
    徽妍笑起來,轉(zhuǎn)過來抱著他,把頭埋在他的懷里。

    “陛下明日要做甚?”過了會,她問。

    皇帝聽著,閉目養(yǎng)神的眼睛微微睜開。

    “自是做些大事?!被实壅f著,聲音仍像在打趣,眉宇映著燭光,卻是深邃,目光幽遠(yuǎn)。

    *******************

    第二日早晨,徽妍料理了蒲那和從音的起居之事,讓王縈代自己監(jiān)督他們識字背誦,乘車往廷尉署的牢獄。

    她已經(jīng)讓人告知了吾都,車馬才到廷尉署,她看到吾都已經(jīng)等候在門外。

    管牢獄的府吏已經(jīng)得了皇帝諭令,徽妍來到,客氣地行禮接待。

    出乎徽妍意料。

    她以為所謂牢獄,必是四面高墻,柵欄重重,潮濕惡臭不堪。不料待得府吏引入,卻見雖然也有高墻柵欄,卻是整潔,兩三人一間,地上,席子鋪蓋俱全。

    “我等拘捕之時,陛下便已有令,說這幾位胡商未定罪前并非犯人,不得慢待,亦不得用刑?!豹z吏解釋道。

    徽妍見得這般,不知說什么好,忙頷首謝過。

    獄吏打開牢門,將幾名胡商放出。見到吾都,眾人皆是大喜,笑呵呵地上前與他抱在一起。

    李績關(guān)了兩日,臉上的胡子長起來,頗有幾分滄桑之感,看到徽妍,他愣了愣。

    眾人看到她,面上的笑意亦有些僵住。

    吾都見狀,忙道,“諸位!今日能出來,全是靠了王女君??!”

    徽妍知曉他們心中在想什么,上前,向眾人深深一禮,“這兩日連累了諸位,妾深愧?!?/br>
    眾人雖也有怨氣,卻都知曉徽妍是何等身份??粗剐卸Y致歉,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李績沉默了一下,上前代眾人還禮,“女君之禮,我等實不敢當(dāng)。這兩日,我等在獄中并未受許多為難,如今得釋,已是感激不盡?!?/br>
    徽妍知道他說的這些都是場面話,但這般場合,也只有如此。

    到底有驚無險,出了牢獄,胡商們見了外面的街道,都輕松許多。李績走著,忍不住回頭,忽而見徽妍就跟在后面。她看著他,猶豫一下,道,“李君,可否借一步,我有些話說?!?/br>
    李績沉吟,頷首。讓吾都等人先走一步,自己跟徽妍慢慢踱著。

    徽妍開口道:“這兩日,實辛苦李君……”

    話沒說完,李績打斷道,“女君若要致歉,方才已經(jīng)說過。我等皆行商之人,比這獄中艱苦百倍之處也待過,不算什么?!?/br>
    徽妍見他如此,苦笑,只得不再提。

    李績看著她,面色和緩下來,問,“宮中那內(nèi)侍自盡之事,可有查出了眉目?”

    徽妍道:“我也不知究竟如何,但廷尉已查明,李君與我皆無干?!?/br>
    李績頷首,若非如此,他們現(xiàn)在也不會安然出來。

    “趙弧呢?”片刻,他又問,“我聽訊問的人說,趙弧去向御史告發(fā),說我賄賂了周令丞?!?/br>
    “趙弧仍在押,妾姊夫,當(dāng)日就放了回去?!?/br>
    李績看著她,目光意味深長,“只怕若非女君,這些事不會了結(jié)得這般快?!?/br>
    徽妍聽出了這話之意,嘴上想否認(rèn),但自己心中亦明白他并未說錯。

    她沒答話,只笑了笑,道,“陛下不會冤枉無辜之人。”

    李績不置可否。

    *******************

    皇帝早晨與大臣議事,散了之后,還未到午時。

    他問徐恩,漪蘭殿那邊在做甚。

    徐恩將徽妍往廷尉署之事如實相告。

    皇帝聽了,并不意外。未幾,又問懷恩侯夫婦及侯女到了不曾。

    徐恩說已經(jīng)派人去召,想必不久就會來到。正說話,內(nèi)侍上殿來稟報,說劉珣來了。

    劉珣這些日子,奉皇帝之名,每日午時過未央宮來,與皇帝用午膳。兄弟二人說說話,午后若無事,便去騎馬。這般做法,皇帝不知究竟效果幾何,不過劉珣在他面前,明顯放松了許多,也愿意開口聊些事,這讓皇帝很是欣慰。

    今日,他來得稍早,皇帝讓他在下首坐下,一邊翻著簡冊,一邊與他閑聊,問昨夜高鄉(xiāng)侯的壽筵如何。

    劉珣一一答了,皇帝聽他說到鯉城侯,微微抬眉。

    “鯉城侯也去了?”他問。

    “正是?!眲懙馈?/br>
    皇帝頷首。

    鯉城侯交游廣,他是知曉的,這類筵席他會去,一點也不奇怪。皇帝還想在多問些鯉城侯的事,又有內(nèi)侍來報,說懷恩侯夫婦與侯女覲見。

    聽到侯女的名字,劉珣忽而想起昨夜,不禁抬眼。

    只見皇帝應(yīng)了一聲,讓徐恩將他們宣入內(nèi)。

    “珣,”皇帝看向劉珣,道,“朕與懷恩侯一家要議些事?!?/br>
    劉珣是個識趣的人,知道皇帝的意思,向他一禮,“弟在偏殿等候?!闭f罷,向皇帝一禮,告退而去。

    走出殿門時,懷恩侯一家正登階而上。劉珣看到竇蕓跟在紀(jì)氏身側(cè),頭微微低著,看不清神色,行走的模樣卻有些僵硬,手緊緊攥著裳裾,全無往日的嬌俏驕矜之態(tài)。昨夜那一幕忽而掠過腦海,不知為何,劉珣總覺有奇怪,又說不上哪里奇怪??粗麄儾饺氲钪校瑒懙哪_步不禁慢下。

    懷恩侯一家三人,走入殿中之后,向皇帝伏拜行禮。

    皇帝答了禮,讓內(nèi)侍賜坐,神色一貫和氣。

    紀(jì)氏望著他,心中有些不定。前兩日仲秋,他們一家曾入宮覲見,與皇帝一道祭告,游覽宮苑。原本還要共午膳,可皇帝去更衣之后,便沒有回來,派人說有些急事,讓懷恩侯一家與長垣侯父子自行用膳。

    紀(jì)氏覺得奇怪,回府之后,向?qū)m中的熟人打聽,結(jié)果大吃一驚。原來竟是漪蘭殿那邊死了人,還牽扯到了王徽妍。紀(jì)氏還得知,也就在那日,王徽妍入宮覲見皇帝,與皇帝爭執(zhí)了一番之后,憤然離去。紀(jì)氏又是詫異又是高興,心中期盼著皇帝大怒,將婚事撤了。正好,第二日,她遇到了大長公主。紀(jì)氏與大長公主有些交情,能說上些話,還知道她是王徽妍教導(dǎo)世婦之首。于是,閑聊中,紀(jì)氏不經(jīng)意地說起了王徽妍入宮與皇帝爭執(zhí)之事,果不其然,大長公主面色大變。

    后來之事,紀(jì)氏都知道了??沙龊跛囊饬?,皇帝不僅沒有降怒于王徽妍,還將她接回了宮中。紀(jì)氏又吃驚又氣惱,驚的是皇帝竟對王徽妍這般縱容,惱的是大長公主愚蠢,竟幫了個倒忙。

    方才,宮中的使者到侯府中,說皇帝召見。驚訝之余,紀(jì)氏很是惴惴不安,唯恐皇帝從大長公主那里知曉了什么,專程來召來責(zé)問。

    紀(jì)氏在下首端坐,揣著這些心思,面上卻是鎮(zhèn)定。

    “今日找君侯一家來,乃是宮中近來出了些事,朕想親自問明?!敝宦牷实鄣?。

    紀(jì)氏的心不禁提得高高,看向皇帝,卻見他看著竇蕓,問,“市中有一名商人,叫趙弧,不知侯女可認(rèn)得?”

    紀(jì)氏和竇誠皆詫異,忽而看向竇蕓。

    只見她面容緊繃,片刻,低低道,“稟陛下,妾不認(rèn)得。”

    “是么,”皇帝緩緩道,“可他說,他認(rèn)得侯女。”說罷,吩咐徐恩,“帶上來?!?/br>
    徐恩應(yīng)下,未幾,一個神色驚惶的人被代入殿內(nèi),才看到皇帝就急忙伏拜,磕頭如搗蒜,“陛下!小人該死!小人不知!一切之事都是侯女吩咐小人所為!”

    紀(jì)氏和竇誠皆是大驚,不明所以。

    竇蕓卻面如死灰,看著趙弧,一動不動。

    ☆、79|3.25

    紀(jì)氏看著竇蕓的模樣,雖不明所以,心中卻是驚慌。

    竇誠亦面色劇變,忙對皇帝揖道,“陛下!小女怎會識得市井之人,必是弄錯了!”

    紀(jì)氏亦道:“是啊陛下!小女長居府中,怎會與這商人來往!必是他誣陷!”說罷,她顧不得規(guī)矩,忙挪到她身邊,急道,“蕓!快說話!向陛下陳情!”

    竇蕓都仍不言語,看著皇帝。

    皇帝也看著她,那目光冷淡而陌生,心上如同巨石砸落。

    “此事不過其一,還有一事?!被实鄣?,看向殿外。眾人跟著看去,又是一驚,只見卻是自家侯府中的管事。

    “小人……拜……拜見陛下!”管事戰(zhàn)戰(zhàn)兢兢,才進(jìn)來就伏拜在地。

    皇帝道:“侯府庫中的錢帛,都是你在掌管么?”

    “稟陛下!正……正是!”管事道。

    “這兩月,侯女可曾向你要過三萬金?”

    管事神色不定,未幾,瞥向竇蕓。

    竇蕓也看著他,目光定定。

    “不說?”皇帝緩緩道。

    管事唬了一下,忙道,“稟陛下!有……確有!就在半月前,侯女令小人取三萬金給她……”

    “胡言!”紀(jì)氏忍不住,怒而打斷,“府中出入,我每月都要查看。千錢以上便要經(jīng)我首肯,取走三萬錢,我怎不知?!”

    管事忙道:“小人并未說謊!侯女說,那些都是她的平日積攢的賞賜之物,且夫人說過,侯女若要用錢,可到庫中自??!侯女當(dāng)時說,這些錢財是夫人令她來取,小人不疑,故而……故而……”

    皇帝道:“你再看,侯女取走的錢物,可是這些?”

    旁邊的內(nèi)侍將一只包袱放在管事面前,打開,只見都是黃燦燦的碎金。

    竇誠和紀(jì)氏看著,登時瞠目,面面相覷。

    紀(jì)氏行事講究,入庫的黃金,都會熔了重鑄,制成等重的瑞獸之形。一來便于計量,二來獨特,轉(zhuǎn)贈賞賜皆是體面。而這些黃金,雖都已經(jīng)是碎塊,紀(jì)氏和竇誠看著,卻是明白。侯府中的金瑞獸,模樣紋飾與別家不同,絕無僅有,他們是主人,一看便知。

    “這……陛下……”竇誠看向皇帝,話也說不全。

    皇帝道:“前兩日宮中自盡的內(nèi)侍申平,想來君侯與夫人亦已聽說。此人誣陷無辜,卻死無對證。廷尉往鄉(xiāng)中查訪,在其家中搜出此物。朕亦覺不可置信,故而朕特地請君侯一家前來,當(dāng)面問明。”

    紀(jì)氏聽得這話,忙道,“陛下圣明!我家忠心耿耿,豈會做這般jian佞之事!”說罷,催促竇蕓,“蕓,快告訴陛下,這都是jian人所害!”

    “jian人?”竇蕓忽然笑出聲來,看著紀(jì)氏,輕聲道,“母親莫非還不明白?陛下將我等召來,就是要在父親和母親面前揭穿我,要治我的罪。”

    說罷,她望向皇帝,一禮,“陛下實不必這般費盡心思,申平和趙弧之事,皆妾主使,與妾父母無干?!?/br>
    皇帝看著她,目光沉下。

    紀(jì)氏和竇誠聽著,如遭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