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不可愛
主神的聲音同時在五個人的腦海中響起。 正在喂佐西吃東西的金洵稍微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莫攸,就在這個空檔,佐西已經(jīng)咬住了勺子,小小白白的牙齒不安分地磨著,像是只小老鼠。 金洵趕緊把勺子拽出來。 生怕佐西一個不小心,就把勺子吞了下去。 安卡在一邊看著。 她覺得勺子被拽出的瞬間,可以應(yīng)景地配一個“?!钡膭赢嬕粜?,絕對生動形象。 可惜現(xiàn)在時間緊張,不方便開玩笑。 她問:“紙上寫了什么?” 莫攸:“名字。” 莫攸將那張紙遞給了安卡。 安卡的視線落在紙頁上。 紙的第一行,就是一個他們都十分熟悉的名字—— 斯?fàn)柾亍?/br> 暴|亂之源。 他們游戲任務(wù)的最終目標(biāo)。 要?dú)⒌舻娜恕?/br> 在斯?fàn)柾孛值暮竺?,有一串黑色的小字?/br> 那是“地下黑市”的地址。 金洵就在安卡身邊,他看見紙上的內(nèi)容,怔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主神之前說的這個……‘暴|亂之源’斯?fàn)柾兀皇请y民的首領(lǐng),而是經(jīng)營地下黑市的人?” 安卡的心沉了沉。 盡管她對這一點(diǎn)有所猜測,但是,當(dāng)事情被證實(shí)的時候,心情還是波動了一下。 這張紙?jiān)诒娙耸种袀髁艘蝗Α?/br> 安卡道:“難民剛剛來到耶洛市的時候,幾乎可以說是兩手空空、完全的逃亡狀態(tài)。 而此時的他們,卻裝備精良。 三五個人里面,至少有一個人持槍,還不缺乏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br> 這些武器是哪來的? 擺在眼前的“線索”告訴安卡等人—— “暴徒的武器是從黑市弄到的。” 可是…… 安卡繼續(xù)道:“一直以來經(jīng)營黑市的人,肯定不是剛剛來到耶洛市只有二十一天的難民,而是原本就生活在這里的、連續(xù)幾代人都生活在這里的……” 莫攸冷淡的話語傳來:“耶洛市的市民?!?/br> 沒錯。 市民中的某些人,將武器賣給了暴徒。 而這些武器,被用于殺害他們的同胞。 可以想象,暴徒的資金來源,也定然是“洗劫”或者“偷盜”。 這是銜尾蛇一樣的鏈條。 而支撐這鏈條運(yùn)作的,便是那亙古不變的兩個字。 他們可以不在乎子彈,不在乎槍支,也不在乎人命。 卻始終為金錢著迷。 …… 上午十點(diǎn),太陽光帶上了幾分確切可感的溫度,不那么冷了。 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空氣中開始彌漫某種腐爛的味道。 混在濃重的血腥味里。 實(shí)在不太美好。 這味道甚至讓那些對血液興奮的暴徒也難以忍受,他們中的一些人摘下了頭頂?shù)暮谏^巾,圍在臉上,當(dāng)成圍巾。 看起來像是一群什么沒有人性、更談不上道德的冷血刺客。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四個小時。 距離任務(wù)結(jié)束還有二十個小時。 雖說這時間聽起來挺長的。 但是,隊(duì)伍里,誰也不會天真地認(rèn)為,他們到了黑市,就能夠直接見到斯?fàn)柾?,并且不費(fèi)吹灰之力,將其殺掉。 作為“耶洛市叛徒中的大人物”,斯?fàn)柾乜隙〞炎约旱拿?,看得比其他任何人的命更重要?/br> 也肯定早有防備。 安卡確信,斯?fàn)柾貢钪O那個俗套的道理—— 錢,要有命來花,才能被稱之為錢,否則,就是一堆廢紙而已。 因此,對于小隊(duì)的五人來說,前往黑市,事不宜遲。 不過,盡管如此,在動身之前,還是發(fā)生了一點(diǎn)小插曲。 和佐西相關(guān)。 …… 金洵想要帶佐西走。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卻又意料之中的提議,莫攸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問:“理由?” 莫攸的提問沒有明確的針對性。 他并不是看著金洵,問出這個問題的。 但是,莫攸話語里面滲透出來的冷淡和壓迫感,卻還是讓金洵陷入沉默。 他并不具備和莫攸硬碰硬、比比究竟誰臉更黑的勇氣。 因此也就說不出來“因?yàn)槲蚁搿边@樣不太講理卻很霸氣的話。 金洵找不到一個足夠說服莫攸的的理由。 就在即將陷入僵局的時候,另一邊的安卡卻抬頭說道:“我們確實(shí)有必要帶著佐西走?!?/br> 于生此時站在安卡的身后,他聽見安卡的話,伸出瘦瘦的小手拉了拉安卡側(cè)面的袖子,好像是要提醒她,莫隊(duì)不會因?yàn)椤巴樾摹被蛘摺翱粗蓱z”這種理由,而允許隊(duì)伍里出現(xiàn)一個沒有什么“實(shí)際價值”的包袱。 同情一個外人,等同于把自己、自己隊(duì)友的生命置于危險(xiǎn)之中。 安卡輕微地笑了下,她的右手手指順著佐西軟軟的頭發(fā)劃過:“游戲遵循基本的因果關(guān)系。你們有沒有考慮過,為什么這里會有一張紙、紙上恰恰就寫了和黑市相關(guān)的線索? 為什么這張紙被夾在相框的背面? 或者再退一步考慮,為什么主神把巨石路130號這個地方,作為我們的匯合點(diǎn)?” 莫攸靜靜地看著安卡說話時的表情。 等到安卡問完,他似乎明白安卡想要表達(dá)什么,接著她的話說道:“主神不會因?yàn)橄胍o我們提供線索,而讓柜子里憑空多出來一張紙?,F(xiàn)在,這張紙被夾在相框的背面,很有可能,這家的男主人,就是黑市的商戶之一?!?/br> 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 為什么這里會有一張黑市的成員名單,上面還精準(zhǔn)地記錄著黑市的地址。 女主人已經(jīng)死亡,佐西年紀(jì)還小。 那么剩下值得懷疑的人,就是他們一直沒有見到的—— 巨石路130號這一家的男主人。 安卡聽見莫攸的話,感到欣慰。 看來,雖然時隔三年,但曾經(jīng)培養(yǎng)出來的默契,還是依舊存在的。 她道:“沒錯,斯?fàn)柾厥呛谑械慕?jīng)營者,我們要?dú)⑺?,就肯定會和黑市的人起沖突,帶上佐西,說不定,能多一個要挾的籌碼?!?/br> 合情合理。 沒有瑕疵。 就算被金錢迷了眼,安卡也不相信,這家的男主人能夠心情毫無波動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自己面前。 安卡說完這話,就等著莫攸點(diǎn)頭同意了。 莫攸也的確沒有意見。 但是,他接下來猝不及防的問話,卻讓安卡面部表情微僵。 “你是第一次參加游戲,為什么會知道‘游戲遵循基本的因果關(guān)系’這種規(guī)律性的結(jié)論?” 安卡:“……” 原來在這里等著她。 她剛剛升起來的一點(diǎn)欣慰感頓時煙消云散。 什么配合默契? 守株待兔才對。 她開始懷疑,莫攸很可能在她說出那些話之前,就已經(jīng)想到了黑市和這家男主人的關(guān)系,但還是故意把這個問題拋了出來。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可愛。 幸好,安卡在游戲中、在開發(fā)組混跡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她“編理由”的本事比她“正經(jīng)解釋一個理由”的本事要高多了。 安卡看著莫攸,表情十分真摯:“我剛剛進(jìn)入游戲的時候,坐在教堂里,頭頂帶著黑色的頭巾,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和難民一樣的。 這說明,游戲是尊重原本世界的。 它希望玩家融入世界的劇情當(dāng)中,獲得沉浸式的體驗(yàn)。 為了達(dá)到這一點(diǎn),它會盡量保持世界原有的樣子,也會讓這里的每一樣?xùn)|西,都有存在的原因,而不是憑空從天而降?!?/br> 莫攸:“嗯?!?/br> 安卡:“……” 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了,還是出于禮貌、勉強(qiáng)認(rèn)同她的說法。 再想想,莫攸這人好像從來都不知道“禮貌”為何物。 那她就認(rèn)為對方是相信了吧。 …… 巨石路130號門口。 莫攸走在最前面,他查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確定沒有危險(xiǎn)之后,讓其他人跟上。 金洵背著佐西,走在莫攸身后。 佐西的身上被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毛絨大衣,大衣的領(lǐng)口遮住了佐西的臉。 若是不仔細(xì)看,會以為金洵身上背了個包裹。 ——既然他們要去黑市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必要的“偽裝”還是不容忽視的。 于生第三個出門。 接著是安卡。 最后是景涵。 當(dāng)安卡邁出房門的前一刻,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走在前面的于生沒有注意到,他仍然繼續(xù)走著,和安卡拉開了距離。 門很小。 無法同時通過兩個人。 走在安卡身后的景涵被迫停住。 她沒有出聲,微微抬頭,不帶感情地看向安卡。 安卡沒有回頭,低垂著一點(diǎn)視線,看著地面上那個之前被她摔碎的花盆,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你拍我很久了。” 景涵扣在相機(jī)上的手指動了一下。 自從幾個人會和之后,安卡就一直感受到了那一股不明來由的“窺視感”,她試圖尋找源頭,可是對方一直很謹(jǐn)慎,沒有露出破綻。 于是,在安卡進(jìn)入廚房的時候,她雖然關(guān)上了門,卻故意沒有鎖。 只是虛虛地把門帶上。 “我和于生在廚房的時候,你一直在門外吧?表面是在拍攝尸體,實(shí)際上,是通過某些角度,來拍我?!?/br> 景涵沒有否定。 安卡的問題轉(zhuǎn)向了一個嚴(yán)肅的方向:“你的照片,是拍給誰看的?” 景涵不動聲色,聲音清冷:“拍給莫隊(duì)。他有這樣的習(xí)慣,每次有新人加入隊(duì)伍,我們都會關(guān)注新人的一舉一動,避免出現(xiàn)差錯?!?/br> 安卡笑了一下。 不錯的理由。 可惜,不是真的。 若是換成其他人,安卡也許就信了。 但是,這是莫攸。 以安卡對于莫攸的了解,他不可能安排這樣的事。 不過,安卡也沒有繼續(xù)追究。 她帶著點(diǎn)若有若無的笑,話語意味不明,似乎只是單純的提醒。 “交出去之前,記得修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