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周六恰好是個晴朗的日子,蘇幼薇帶著女兒去商場購物。 除了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零食,小盆友還看中了一套白雪公主的玩偶。出于補(bǔ)償心理,蘇幼薇只是猶豫了一下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把夏夏高興地在她臉上狂親了一通。要知道那一套玩偶可不止白雪公主一個公仔,凡是童話里出現(xiàn)的人物都有份,只是在大小上有區(qū)別罷了。 算錢的時候夏夏還在玩偶區(qū)里,因為商場特地請了幾個幼師畢業(yè)的女孩子幫忙看著,玩偶區(qū)早就發(fā)展成了半個兒童游樂區(qū)。 即便如此,十來分鐘看不到女兒,蘇幼薇還是忍不住擔(dān)心起來。一寫好送貨地址,她就匆匆往玩偶區(qū)趕。 剛走到玩偶區(qū)門口,蘇幼薇就碰到了急匆匆往外跑的女兒。 “夏夏,小心點(diǎn),我們馬上就回家了。”她以為女兒記掛著那套玩偶,才會如此迫不及待地沖出來。放在平時,哪次不是她三催四請地才肯走? “mama……”小盆友拉長了音調(diào),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又叫了聲,“mama……” 蘇幼薇雖說知道女兒這么做必是有要求于她,卻還是被萌到了。她蹲下/身子,柔聲問道:“怎么了,寶貝?” 夏夏湊到她耳朵旁邊,像是說小秘密一樣激動道:“mama,里面有一整套迪士尼樂園的玩偶哦!” 蘇幼薇心下了然,面上仍然裝作不知道,“是嗎?這么好呀?” 她以為女兒下一句就會開口讓她買下來,誰知小盆友突然往后邊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問:“mama,那邊有個叔叔說要買下來送給我,我能收下來嗎?” 叔叔?蘇幼薇腦中當(dāng)即敲響了警鐘,現(xiàn)在的人販子都這么大手筆嗎?不用糖果騙小孩改成用公仔啦? “夏夏,你認(rèn)識那個叔叔嗎?”蘇幼薇收斂了笑容,嚴(yán)肅地問道。 小盆友搖搖頭。 “那你還記得mama說過不可以接受陌生人的東西嗎?不管是什么,你想要爸爸mama都可以買給你;但是不認(rèn)識人給的,你絕對不能收?!?/br> 見蘇幼薇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夏夏委屈地癟了癟嘴,說道:“是那個叔叔讓我先過來問mama能不能收的。” 納尼?蘇幼薇愣了一秒,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十有八/九這個叔叔是自己認(rèn)識的人。 “你說的叔叔在哪?可以帶mama過去看看嗎?” 小盆友點(diǎn)點(diǎn)頭,牽起蘇幼薇的手,邊走邊為自己辯解道:“我知道不能接受陌生人的東西,mama,我沒忘?!?/br> 蘇幼薇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女兒的臉蛋,表揚(yáng)道:“是mama錯怪你了,夏夏最棒了!” 小盆友害羞地笑笑,往蘇幼薇身上貼了貼。 穿過兩個展柜,蘇幼薇便看見一個背影頎長的男人站在那一套擺滿了整個柜子的迪斯尼玩偶前面。 她幾乎是瞬間停下了腳步,熟悉的身影再加上土豪般的購買力,能出現(xiàn)在m市的只有一個—— “阿簡,是你嗎?”蘇幼薇試著叫了一聲。 那人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容貌一如既往的清俊,極其有磁性的聲音說道:“好久不見了,薇薇?!?/br> 明明是正常無比的寒暄,愣是叫他說出千轉(zhuǎn)百回的曖昧。 蘇幼薇在心里嘆了口氣,單看臉誰都會以為趙行簡是個斯文內(nèi)斂的男人,可惜一開口就注定了要幻滅。 哪來的文質(zhì)彬彬?分明是個妖孽,頂著一張欺騙性極強(qiáng)的臉騙盡了無數(shù)女生的芳心。她還記得當(dāng)年寢室里一個聲控的女孩呂靜怡說過一句話——“單是聽趙行簡的聲音,我就能高/潮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當(dāng)初差點(diǎn)成了她攜手一生的伴侶。 ☆、第5章 前傳——往事 趙行簡是h大李教授的得意門生,蘇幼薇上大二的時候,他跟隨李教授來p大參加一個項目的交流研討。 那時候p大的學(xué)生負(fù)責(zé)人是張毅,他和趙行簡于公于私接觸都少不了。 照理說,他們學(xué)的專業(yè)相近,又都是教授們的心頭rou,即使不一拍即合起碼也得惺惺相惜;可事實是,趙行簡從一開始就沒給過張毅好臉色。 或許是因為家庭背景相差太大,一個是大城市土豪的寶貝疙瘩,一個是山溝溝飛出的金鳳凰——讓趙行簡在某種程度上并不十分瞧得起張毅。 如果趙行簡只是一個人在心里不屑也就罷了,問題在于他還要將其公開化,尋求別人的認(rèn)同。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只有他的光明磊落,不管是有教授出席的正式會議還是私底下學(xué)生自己組織的討論會,趙行簡對張毅的針對和刻薄始終擺在明面上。 這件事很快被知情者爆料到了p大的論壇,有人認(rèn)為趙行簡傲慢自負(fù),揣著全身的惡意來找茬,借奚落張毅打p大的臉;也有人覺得學(xué)術(shù)上的分歧無可厚非,趙行簡不過是毒舌了點(diǎn),張毅畢竟不是完美到無可指摘;更有一群腦洞大開的,覺得趙行簡如此針對張毅,十有八/九是為了引起后者的注意。 當(dāng)時的蘇幼薇看了那些“真相黨”們的帖子,肚子都快笑疼了。那些人不知道是親身見證過還是想象力太豐富,把趙行簡和張毅的每次互動都描寫得繪聲繪色,字里行間的粉紅泡泡蕩漾得不得了。如果張毅不是她的男朋友,蘇幼薇絕對會好好捧這一出“跨校毒舌攻和柔弱受”的愛恨情仇大戲的場。 偏偏八卦里被壓的那一個是她的心上人,而張毅有多直沒人比她更清楚了。最開始蘇幼薇還會拿論壇上的同人文打趣張毅,在被后者身體力行證明了幾次自己是只愛女人的真男人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自討苦吃了。 對于趙行簡的挑釁,張毅向來是只守不攻。除非對方指名道姓地找茬,不然他統(tǒng)統(tǒng)裝糊涂。 張毅之所以愿意這么忍氣吞聲,主要是因為上頭的教授和領(lǐng)導(dǎo)都囑咐過他,趙行簡家里占了此次交流會贊助商的大頭。 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或者說是拿人的手短,連參加會議的p大教授都對趙行簡多了幾分客氣,更遑論毫無背景的窮小子張毅了。 蘇幼薇原本還擔(dān)心張毅人窮志不短,會對這種不公平的人情往來嗤之以鼻。沒想到的是她的男朋友雖然出身貧寒,卻對這類彎彎道道看得十分透徹。他既不會清高到完全忍不下半點(diǎn)黑幕交易,也不會諂媚得去巴結(jié)討好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 所以張毅才會一直小心翼翼地處理著趙行簡的不善,老實說,他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有些感謝趙行簡。要不是有對方持之以恒的刁難,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和教授們搭上話。一個隱忍踏實有眼色有才華的學(xué)生,領(lǐng)導(dǎo)們怎么會注意不到? 張毅這種善于從逆境中謀取自身利益的才華蘇幼薇并不知情,她只當(dāng)他是礙于校方的面子不敢和趙行簡硬碰硬。 這種“順從”既可以說是識時務(wù),也可以說是懦弱無能。對處在戀愛關(guān)系中的蘇幼薇而言,她肯定不會覺得自家男人沒出息,只會認(rèn)定是趙行簡狐假虎威,扯領(lǐng)導(dǎo)們的名號當(dāng)大旗。為此,她對張毅心疼得不得了,甚至不惜披了數(shù)十個馬甲上論壇狂黑趙行簡。 可以想象,如此護(hù)短的蘇幼薇在親眼目睹了趙行簡對張毅不留情面的攻擊后會有多憤怒。她不過是順道去張毅的教室找他一起吃飯,卻碰巧撞見趙行簡和幾個男生圍著張毅咄咄逼人的樣子。 教室里一個老師都沒有,除了他們便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在整理桌椅收拾垃圾的學(xué)生。從桌上剩下的飲料水果不難猜出,他們剛剛結(jié)束一場研討會。 蘇幼薇本想忍著,誰知趙行簡挑刺挑上了癮,什么有的沒的都敢往外說。站在門邊的她實在聽不下去了,針對張毅本人就好,牽連到他家人未免也太過分了。 她輕悄悄地走進(jìn)了教室,順手拿了桌上一個還裝著礦泉水的塑料紙杯藏在身側(cè)。 紙杯里的水不多不少,溫度也很適宜。 蘇幼薇走到了趙行簡的對面,因為有幾個高個子的男生擋著,誰都沒有注意到她,張毅也不例外。 她充滿氣勢的一聲“趙行簡”不出意外地打斷了對方滔滔不絕的毒舌,幾個男生下意識地避到一邊,轉(zhuǎn)身向聲音的源頭望去。 可憐趙行簡還沒看清蘇幼薇的樣子,就被澆成了落湯雞。紙杯里的水不多,但蘇幼薇準(zhǔn)頭太好,所以每一滴都恰到好處地為淋濕趙公子做出了貢獻(xiàn)。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都愣住了,如果出手的是張毅,他們還能來場男人間的決斗,偏偏是個陌生的漂亮女孩。一時間,他們光顧著向蘇幼薇行注目禮,也沒人搭把手給趙行簡遞張紙巾什么的。 蘇幼薇見一擊即中,心頭那口惡氣總算散了不少。她丟給張毅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轉(zhuǎn)身就跑。 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不僅蘇幼薇已經(jīng)逃得沒影沒蹤,就連張毅也無聲無息地趁亂溜走了。教室里剩下的不過是幾個白看了一場熱鬧的學(xué)生志愿者,以及氣急敗壞的趙行簡和他的跟班們。 這件事很快在論壇上曝光了,哪怕沒有照片還原現(xiàn)場,目擊者的證詞也足夠p大的學(xué)生們猜出那個莫名潑水的女生是誰。 p大男多女少,漂亮的蘇幼薇雖說稱不上?;?,但當(dāng)個商學(xué)院的院花是妥妥的沒問題,何況她還找了那么個名人張毅當(dāng)男朋友。 幾乎是帖子剛登出沒多久,大家就成功地人rou出了“潑水門”事件的女主角。多了一個女生,原本只能“相愛相殺”的趙行簡和張毅便多了無數(shù)讓人想象的空間。 神奇的是,不管網(wǎng)上怎樣謠傳他們?nèi)说年P(guān)系,趙行簡始終沒有來找過蘇幼薇的麻煩,甚至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停止了攻擊張毅。 蘇幼薇納悶得很,她才不信自己的一杯水能潑出趙行簡的低調(diào)和良心來。 不久后的寒假,這個疑惑便得到了解答,蘇幼薇在m市的家中見到了蘇爸爸口中的好友——趙行簡一家人。 對于蘇爸爸所說的她曾經(jīng)在小時候和趙家小哥哥一起愉快地玩耍過的事,蘇幼薇是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了,但這并不妨礙兩家家長極力撮合他倆成為新的小伙伴。 基于張毅的事,除非大人在場,不然蘇幼薇對趙行簡一直都是后娘臉。誰知趙行簡像是一點(diǎn)察覺不到她的反感,不厭其煩地用笑臉討好她。 久而久之,蘇幼薇的臉便再也繃不住了。她和趙行簡家庭背景相似,在很多問題上有著共同的看法,兩人不知不覺間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整件事蘇幼薇自然是瞞著張毅的,她不是不內(nèi)疚,卻控制不了自己和趙行簡成為朋友。 即便在兩人熟悉之后,趙行簡也從來不曾掩飾過對張毅的不喜。蘇幼薇慢慢地也想開了,她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張毅。 本來這段友誼可以地久天長,不料兩年后的除夕夜,趙行簡正式向蘇幼薇告白了。 男女間會不會存在純潔的友誼很難說,但蘇幼薇確信自己沒有給過趙行簡任何錯誤的暗示。她又不是把對方當(dāng)備胎培養(yǎng),兩個人之間的來往向來光明磊落。 她費(fèi)盡了唇舌,還是沒能打消趙行簡的念頭,對方執(zhí)意要把追求她這件事擺到臺面上。 可想而知,張毅和蘇幼薇之間爆發(fā)了多大的爭吵,倆人的關(guān)系也降到了冰點(diǎn)。 事實上,蘇幼薇很少回憶那段時光。有兩個優(yōu)秀的男人為她爭風(fēng)吃醋確實很能滿足作為女性的虛榮心,但同樣也帶來了數(shù)不盡的困擾和麻煩。 最后蘇幼薇還是選擇了張毅,可她清楚那個時候,自己對趙行簡是動過心的。只是那份動心不足以和三年的感情相對抗,她終是選擇了張毅。 “我還當(dāng)你被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再也不想回來了呢!”蘇幼薇笑著打趣道,“趙叔叔他們也回來了么?韓阿姨的身體好些了嗎?” 趙行簡定定看著她,“只有我一個人回來,我媽她……兩年前去世了?!?/br> 蘇幼薇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她不可置信地問道:“怎么可能?醫(yī)生不是說好好調(diào)理就沒問題的嗎?” 趙行簡搖搖頭,“那三年已經(jīng)是賺來的了……” 韓阿姨是個十分溫柔的女人,做得一手好點(diǎn)心。蘇幼薇依稀還記得她笑著問自己要不要嫁到他們家做媳婦的畫面,誰知她居然已經(jīng)不在人世兩年了。 “對不起,”她的聲音里難掩哀傷,“節(jié)哀順變?!?/br> 趙行簡應(yīng)了一聲,把目光投向一邊一臉茫然的小盆友身上,“這是你女兒夏夏吧?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br> 蘇幼薇沒問他怎么會知道自己女兒的名字,配合地岔開話題,“家里親戚都是這么說的?!?/br> 趙行簡蹲下/身,笑瞇瞇地自我介紹道:“夏夏,我是你mama的好朋友,叫趙行簡。” 小盆友抬頭看了一眼蘇幼薇,見后者微微點(diǎn)頭,方才歡快地回答道:“趙叔叔,我是mama的女兒,叫張慕卿。” 趙行簡失笑,對蘇幼薇說道:“你女兒可比你有親和力多了,想當(dāng)初我向你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你可沒給我什么好臉色?!?/br> 蘇幼薇干巴巴地笑了兩聲,心想真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那么多年前的老黃歷了還拿出來講。 “夏夏,你問過mama了嗎?叔叔可不可以買那套玩偶作為禮物送給你?” 夏夏一聽,立刻眼巴巴地盯著蘇幼薇。 蘇幼薇假裝沒看見女兒臉上濃重的期待,客氣地推脫道:“不用了,你回來我都沒給你接風(fēng)洗塵,哪里還好意思讓你破費(fèi)?” 趙行簡似乎料到了她會拒絕,似笑非笑道:“張毅不是管你管得這么緊吧?連個老朋友送給孩子的禮物都不許收?” 蘇幼薇當(dāng)即反駁道:“沒有的事,你瞎說什么呢?” “那就是說可以收了?” 答應(yīng)吧她覺得瓜田李下,收前任追求者的禮物畢竟不太好;不答應(yīng)吧又顯得她自作多情,坐實了張毅的嫉妒。蘇幼薇沒回答,而是把主動權(quán)交到了女兒手上。 “夏夏,你來決定要不要收叔叔的禮物?!彼贿呎f一邊向女兒使眼色。 小盆友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理解錯了,馬上激動地說道:“謝謝叔叔的禮物,我很喜歡?!?/br> 這熊孩子,蘇幼薇一口氣憋在喉嚨口,和她一點(diǎn)默契都沒有。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蘇幼薇再攔著不收就太不給人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