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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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著九哥……不要趕盡殺絕……否則,就會與你父皇一樣……” 端王低頭看時,那是一卷杏黃卷軸,上有滴蠟密封,看不到其中寫著什么。 但他已經(jīng)猜到了卷軸里的內(nèi)容。 “嬢嬢放心,此物藏在我處,待有用之時自會取出。” 潘太后緩緩頷首,雙目漸漸失神,唇角卻還在翕動。端王湊上前聽,她念著的還是“九哥”。 然而直至她咽下最后一口氣,都沒等到九郎的到來。 …… 乾祐四年秋,潘太后薨。 葬禮雖恪守祖訓(xùn),但官家毫無哀悼之色,大內(nèi)中也只是按照慣例懸白垂吊,幾乎聽不到哭聲。 唯有出殯那日,嗚嗚號角聲為風(fēng)所送,傳至遠在陰冷角落的詔獄。 九郎低頭坐在墻角,聽到那如泣如訴的號角之音,好似從漫長的迷夢中醒來,搖搖晃晃地扶著墻壁站起,可是高高的磚墻卻擋住了他的視線。 只有抬頭間望到的一小片天空,藍的讓人心顫。 一枚紙錢被風(fēng)卷來,落在了鐵制的窗欄之間。但當(dāng)他伸手想去觸碰的時候,又一陣風(fēng)來,將那已經(jīng)破碎的紙錢再次吹走,不留一絲痕跡。 他失魂落魄地背倚著磚墻,緩緩跌坐了下去。 ****** 潘太后的葬禮結(jié)束后沒過幾日,便有臣子在早朝時提出既然要肅清亂黨,就不該讓趙令嘉長久待在詔獄,他在淮南王與潘黨之間左右逢源,必定是心存不軌,理當(dāng)處以極刑,以絕后患。 官家聽了這話,并未露出明顯的不忍之情,相反卻好似早已有了打算。 正待下令之際,范學(xué)士卻高呼萬歲下跪求情,并取出了一卷杏黃卷軸。 緩緩呈開的卷軸上,是潘太后親筆書寫的文字。 短短數(shù)百字,自九郎生母吳皇后家族對朝廷的功勛說起,兼及九郎素來生性純良,雖與太后關(guān)系密切,但從無結(jié)黨營私之心。即使屈服于淮南王一黨,亦是為了贏得時機等待端王趕回,實乃隱忍之計,請官家無論如何要念及父子親情,休要枉殺了九郎。 這一番肺腑之言在崇政殿上宣讀出來,倒讓群臣無言,官家本要狠下的命令亦無法順利說出。 太后雖死,名望仍在。作為官家,他不能當(dāng)眾駁斥,更不能故意作對。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須發(fā)蒼白的范學(xué)士一眼,頹然倚坐在龍椅之上。 數(shù)日后,范學(xué)士以年老多病為由請辭還鄉(xiāng),官家并未挽留。 一紙詔書飄下。趙令嘉雖揭露了淮南王謀朝篡位之心,但不該在最初隱瞞不報,貽誤時機,更險些使得官家遭難。念在其本無異心,故免除死罪,削去郡王之位,斥出汴梁遷居河間,從今后不受允許不得擅自離開居處,更不可擅自入京。 ****** 九郎離開大內(nèi)的那日,秋風(fēng)蕭索,滿目木葉已盡金黃,被風(fēng)一卷,成片成片地掉落了下來。 荊國公主前來送行,本想著不能在他面前流露悲傷,可看到九郎形單影只地坐在簡陋的馬車上,身邊只有兩名雜役,連個親信都無,便覺悲從中來,不由淚水漣漣。 九郎卻很平靜地看著她,道:“允姣,不要難過。汴梁已不是以前模樣,我就算再留在這里,也并無什么意義了?!?/br> “可是河間氣候比這寒冷得多,我怕九哥承受不住……”她紅著眼眶,偷偷遞給他一個包裹,小聲道,“你沒有了俸祿,以后會過得艱難,這些銀兩給你……” 他低頭看了看,搖頭低聲道:“這是宮中的東西,我不能再拿?!?/br> “這里面有些是我的,還有些是五哥的。都是我們平日的花銷,誰還能管?官家我也不怕,我已經(jīng)好多天沒跟他說話了!”荊國公主強行將那包裹塞進了馬車窗子,還未與九郎再多說幾句,在旁押送的官員已經(jīng)拱手出聲,說是不能再耽擱下去。 她還待挽留,九郎卻道:“時間不早,你也該及時回去。以后我不能再來看你,你要好好的,不能總是逞強任性……官家……他雖是你的爹爹,但終究還是新宋的君王。” 荊國公主怔怔地望著他消瘦的臉容,忽道:“九哥,你一定還能回到汴梁的!” 他淡漠地笑了笑,眼里沒有溫度。 車夫揚鞭,馬車碌碌起行,蕭蕭風(fēng)中木葉簌落,荊國公主站在宮道盡頭,望著遠去的灰影,眼淚紛紛。 …… 九郎本懇求官員讓馬車繞著皇城一周,但這個請求也被拒絕。 宣德門沉沉開啟,朱色底子金色銅釘,獸形門扣耀出灰冷的光。綿長鐘聲幽幽響起,他臨窗回望,那飛閣流丹的宮闕檐角漸漸消隱于天幕,空余琉璃色彩,紛落在云端。 車出汴梁內(nèi)城時,季元昌策馬趕到,送來一個用青色錦緞包裹的盒子。 “那個院子已經(jīng)被查封,所幸臣早就派人去過,才留下了這個。”季元昌用身子遮蔽了官員的視線,示意九郎將東西收好。 九郎握著那盒子,心緒低沉。 “她的下落……一點訊息都沒有了嗎?”末了,九郎還是不死心似的抬頭問道。 季元昌失落地搖了搖頭。 那日他們目睹雙澄自繁塔跌下,眼見一縷橫索傾斜而下,她的小小身影劃過長空,就此消失在莽莽林間。四周都是抵死拼殺的士兵,九郎與季元昌趕到那片林子之時,卻只見半支斷箭,一地鮮血,卻不見雙澄人影。 他不能在眾人面前追尋雙澄下落,只能委托元昌派出心腹暗中搜尋,可是直至他們回了大內(nèi),繁塔那邊的禍亂已經(jīng)平息,都沒有雙澄的消息。 此后朝廷派兵鎮(zhèn)壓亂黨,邊境又風(fēng)波不斷,整個新宋仿佛被卷入了無盡漩渦。他入詔獄,封號被廢,太后病逝,許許多多的事情紛至沓來,然而那個失蹤不見的少女,卻始終不再有一絲音訊。 在詔獄的冷清時光里,九郎甚至懷疑,那個跌下繁塔的,究竟是不是雙澄。 可若不是,被大火吞噬的繁塔,難道就是她人生的最后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