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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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城由我畫圖修建,內(nèi)中的一磚一瓦都是我心血。蕭政要我在外城造防御工事,我趁機(jī)逃了,兩年來讓建城之事延緩了進(jìn)度,如今回來一看,還有一半的城池未成型?!?/br> 冷雙成細(xì)心聽著簡蒼的話語,搜集到了一些有利消息。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取得蕭政信任,他是浸漬朝野多年的人物,見多識廣,僅僅拿陪護(hù)簡蒼而同抵蒼城的借口,無法讓她站住腳。 進(jìn)了侯府,簡蒼寸步不離地守在冷雙成身邊,還警惕地看著蕭政。 蕭政淡淡道:“愛妃的居處不在本府,需要為夫送愛妃一程么?” 簡蒼轉(zhuǎn)過臉,對蕭政不屑一顧。 蕭政對上冷雙成時,就換上了一副陰冷的表情,斬釘截鐵說道:“我曾問圭玉‘初一是何人’,圭玉只答‘不可測’,意為心意難測,功夫了得。你想要留在蒼城里,陪著簡蒼,就得少跟我生事,拿出誠意來?!?/br> 冷雙成施禮說道:“我屢遭世子驅(qū)逐,丟盡顏面,已無容身之所,輾轉(zhuǎn)投奔侯爺而來,只為尋得一方立錐之地,實(shí)無他意。侯爺若是生疑,可用暗法控制我手腳,讓我做不了壞事?!?/br> 蕭政冷冷道:“你倒是投機(jī)取巧,知道順著我的心意說話,可惜還是不能讓我相信。”他揮揮手,示意騎兵將簡蒼拖向一旁,繼而對冷雙成說道:“對付你,我不想多費(fèi)心思,服毒與上戒具,選擇一條,可保你在此地有容身機(jī)會?!?/br> 冷雙成為了打消蕭政的疑心,答應(yīng)任由他處置。蕭政不甚耐煩地將兩項酷法都施加到冷雙成身上。一是讓她服下劇毒,承諾她若是幫助簡蒼完成造城任務(wù),可獲得解藥。二是拿來崆峒寶物一絕索鎖住了她的雙手,不僅標(biāo)示出她的隨奴身份,還能限制她的舉止行為。 “一月后,你修完蒼城上下防御,我便解了這道鏈子?!笔捳喩n下了最后限令,去了后宅清洗,棄前院不顧。 簡蒼喝道:“放開我!”從騎兵的鉗制里掙脫開來,撲到冷雙成身邊,查看她的束縛物。 鎖住冷雙成雙腕的一絕索大有來頭。采藏山古銅鑄造,淬以爽烈蜀江之水,反復(fù)打造七天七夜才能出爐。一月不解,二十四節(jié)的暗針將會游進(jìn)她的xue脈,令她痛不欲生。 簡蒼持著冷雙成的手,雙眼泛紅說道:“是我連累了你,可恨我太軟弱,沒有兇法對付那個魔頭?!彼槐茯T兵耳目,直呼蕭政為惡魔、魔頭一類,當(dāng)真是心底生惡,不講任何情面。 冷雙成忙回道:“不礙事,不礙事,你別哭啊?!?/br> 簡蒼摸摸冷雙成冰涼的手腕,哽咽:“你瘦了不少,還得吃苦,怎會不礙事!” 冷雙成在腰包里摸了摸,掏出一塊巾帕,發(fā)覺上面染了塵沙,忙拍了拍,遞了過去?!拔矣讜r練功,身子受過藥裹,普通傷痛奈何不了我,你放心吧?!?/br> 簡蒼接過巾帕擦淚,低聲說:“你又來騙我!就算你的身子練得光韌了些,畢竟也是女孩兒家的身骨,能強(qiáng)到哪里去?刀劍若是割到了身上,總不能生出皮rou來吧?” 冷雙成順勢說道:“不讓我受痛,就早些完成修建任務(wù)吧,讓侯爺早些放了我?!?/br> 簡蒼一怔,問:“當(dāng)真要給那魔頭修城?” 冷雙成點(diǎn)點(diǎn)頭:“別無他法?!?/br> 簡蒼看著冷雙成篤定的眼睛,覺察到她的眼光煥發(fā)著別樣的神采,當(dāng)即不再猶豫,柔柔笑道:“我聽你的?!边B義兄木迦南在人情俗事上都倚重于她,自己又何必生出排外心,去懷疑她的意圖。 冷雙成笑道:“多謝成全?!彼室饩従?fù)现阶硬蝗?,可讓廳前的騎兵作見證,她已盡力勸得簡蒼修城,未生出二心。至于蕭政信不信,取決于以后的建造成果,是否一如他的要求,給予了他攻防戰(zhàn)事上的便利。 簡蒼一旦打定主意,就有了動力。她拉住冷雙成的手朝外走,軟聲說道:“我住的地方有些簡陋,好在所需之物一應(yīng)俱全,你若是搬進(jìn)來更好,還能幫我測量地勢,養(yǎng)養(yǎng)兔子?!?/br> 冷雙成失笑??睖y修建之事,繁雜瑣碎,又怎會牽扯到兔子身上。 簡蒼興致勃勃地說:“我養(yǎng)了兩只兔子、五只羊、一群魚,還有一頭駱駝,屋前山后都塞滿了,平時受不住苦時,就對它們說說話,心里立刻舒坦些?!?/br> 冷雙成一聽“苦”字,立即想起簡蒼所受的那些鞭痕,暗嘆未語。 簡蒼的高興勁頭隨之被一道不輕不重的女聲打斷:“你不知羞逃走,連累侯爺受辱,太后已降詔貶你為厥奴,另封我為王妃,你的那些魚羊牲畜自然也逃脫不了命運(yùn),被士兵們抓來吃了?!?/br> 朗朗冬日下,走來一道明麗的影子,周身彩繡錦緞,流蘇珠玉簇簇有聲。 簡蒼抓著冷雙成的手緊了緊,讓冷雙成分神去看了看來人。 敦珂生得鼻高下巴尖,帶有北方美人咄咄逼人的氣質(zhì),嫵媚中摻著野性。通身寶氣瑞光,可擔(dān)當(dāng)華貴二字,與輕衣便體的簡蒼一比,她更能拿捏出王妃的派頭。 簡蒼低頭行禮:“恭賀王妃得道高升,厥奴卑微,恐怕污了王妃的眼,容請先退。” 冷雙成對敦珂微微一笑,右手稍抬,從袖口露出兩指,指上拈著一枚銀針。她的動作輕微,只帶動一絕索叮當(dāng)一響,卻能提醒心術(shù)不正的人,若是再逼進(jìn)一步使暗手,可休要怪她冷面無情了。 敦珂止步,藏在秀麗袖中的雙手,緊緊握住了帕子。 她沒想到,這次簡蒼回轉(zhuǎn),身邊還帶著一個綿里藏針的奴仆,起到了保護(hù)作用。 她不由得埋怨起蕭政來,為何不能冷酷到底,斷了簡蒼所有退路。 蒼城龐大,街道樓臺儼然,正街兩旁有巡兵走過,監(jiān)工提著鞭子,呼喝奴隸推車從城墻邊的隅道行工。簡蒼在騎兵的督送下,沿著隅道走回紅楓巷,冷雙成不緊不慢跟在后面,鮮少觀望左右,總是持著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意態(tài)。 紅楓巷其實(shí)沒有紅楓樹,坐落在未變掘采完畢的山前,原本是一處廟宇,后被士兵推倒了供奉,改修成院落給簡蒼居住。 進(jìn)了紅楓院,簡蒼在石塘、石圈、窩壘中看了看,果然沒發(fā)現(xiàn)魚羊牲畜的影子。她不死心,跑到后山去轉(zhuǎn)了一趟,回來時就頹然坐在檐下,眼淚掉個不停。 冷雙成連忙在腰身、衣袋四處按了按,沒找到帕子,只得慢慢走到簡蒼身旁,見她滾落一滴淚水,就用袖口擦拭掉?!皠e哭了,我給你去抓兔子?!?/br> 簡蒼并未放肆自己的傷心,就是落淚,也是無聲無息的?!梆B(yǎng)了一年多了,有感情,別的替代不了?!?/br> 冷雙成又站了一會兒,覺得嘴拙,不知說什么好。她走過去與守兵交涉,要來了她從鐵劍山騎回的白馬,從懸掛的竹箱里,抱出了缺耳角的小猞猁。 小猞猁來陌生處,見親熟人,觀望了一下四處,到處跑跑停停,玩得累了,就回到了簡蒼身邊。 簡蒼終于破涕為笑。 冷雙成暗自松一口氣,憂愁想著,下次再見她掉淚,又得用什么法子哄哄呢?她站在一株枯樹下想得出神,走進(jìn)來一名女官,毫不客氣對她說道:“簡姑娘本該罰十五鞭子,侯爺心善,將這頓罰先記下了,要初一謹(jǐn)記著,應(yīng)時刻提醒簡姑娘不可誤了進(jìn)程,否則就會重罰她兩次。” 冷雙成躬身應(yīng)道:“遵令。有勞大人回稟侯爺,我等必然盡心?!?/br> 女官回稟之后,又走了回來,站在屋檐下紋絲不動。 冷雙成隨即明白,守兵之外,由她負(fù)責(zé)監(jiān)工。 簡蒼回到紅楓居所,并未趕著畫圖設(shè)計,即使聽見免了責(zé)罰,她也是興致怏怏地走到后山上,用石頭壘出大大小小的墳,來祭奠她無辜枉死的家禽們。 冷雙成看見山頂修了一道鐘樓,基石木架已搭建成形了,就對簡蒼說:“山高樓尖望得遠(yuǎn),想不想蕩到天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