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他怎么還在睡覺?”蘇清沫問。 劉老頭聞言怔了一下,隨后眨了眨他那雙魚泡眼,細細的打量一下這位王妃,解釋道:“國師他現(xiàn)在的身體已是油近燈枯,這次昏迷過去,也是因為他身體支撐到極限了,所以才會陷入昏迷之中。” 蘇清沫點頭又問:“那他什么時候會醒?” 劉老頭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說了這么長一段話,這位王妃既然根本就沒有聽清楚他所說的重點是油近燈枯這四個字。便耐心的又重復一遍:“國師的身體已是油近燈枯,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恐怕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這期間能不能醒來還能難說。所以王妃要做好準備。” 蘇清沫側頭盯著他,似是覺得仰視比較累,便又站了起來,準備?她需要做什么準備?笑話,只憑他這個庸醫(yī)的話,就給離青判了死刑,讓她去做準備? 原本沒有情緒的雙眼,突然涌起了陣陣風云,指著他對一旁的隱道:“過來把這個庸醫(yī)臭老頭給本王妃拉出去。” 劉老頭:“……” 隱:“……” 蘇清沫瞪眼,又喊了一聲:“還愣著做什么?本王妃的話沒有聽懂是不是?趕緊把他給拉出去!” 隱看了一眼劉老頭,隨后猛的竄過來,直接就把他給扛了出去。 劉老頭被扛的難受,眼看就要出暗室了,他也顧不得暈頭轉向,抬手扳住門框,沖隱喊道:“啊喂!臭小子,她傻糊涂了,難道你也糊涂了不成?這種時候老夫我豈能離開?” 隱一下邁不開步子,也不說話,后腰一個作力,只聽劉老頭一聲哀嚎:“哎喲喂,我的手指啊?!北阒苯颖浑[扛出去了。 密室終于安靜了。 蘇清沫重新蹲下來,看著離青那毫無血色的睡顏,握住他垂在身側的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去在他的臉上捏了一下,然后松開。 發(fā)現(xiàn)被捏的地方竟沒有半絲血色回攏,她的臉色便拉了下來,很不滿意的一下一下輕戳著離青臉龐,抱怨道:“離青,你怎么就跟只豬似的這么能睡啊?你若是要再睡下去,我可就要欺負你了啊?!?/br> 見他還沒有要醒的意思,便又戳了一下:“看看這你白的像鬼一樣的臉色,真是難看死了。平日里我倒還沒覺得,這會兒看你這副鬼樣子,竟是半得也入不了我的眼了?!?/br> 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中的人眉頭似乎微微皺了一下,蘇清沫眨了眨眼,再看,又似乎根本就沒有動過。抿了抿嘴角便又接著道:“離青,我就實話與你說了吧。我現(xiàn)在才剛滿十八歲,依著我們家那邊的說法兒,那就是一個孩子才剛剛成年的年紀。讓一個剛成年的女子守寡度完后半生,顯然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你說是不是?還有啊像我這種性子的女人,你若是真的去了,想讓我如其他婦人那般替夫君守寡,顯然是不可能的?!?/br>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蘇清沫的視線一直都未離開過離青的面容。卻一臉失望的發(fā)現(xiàn)這男人的臉上連一絲細節(jié)上的變化都沒有。 “哎呀,早知道你是個如此短命的,我當初在景里城的時候就不應該再回頭來找你。直接帶著兩個孩子隨周清云去西涼生活豈不是更好。你別看周清云整天一副病的快要死的模樣,現(xiàn)在看來人家的身體好著呢?!笨粗x青的眉頭突然輕微的皺了一下,蘇清沫按下心中的緊張,咽了咽口水接著道:“說起來,當初離蘇那小子也是挺喜歡周清云的,唔……你說我若是帶著孩子去投奔了他,只要同意讓那小子隨姓周,他應該也會接受的吧?” 這話剛落下,她便明顯感覺到自己握著的那只大手正在緩緩收緊,似乎是在擔心她真的走了,想要緊緊的抓住她,雖說沒什么力度,卻讓蘇清沫雙眼中溢滿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滑落過臉寵。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淚,直接掙脫開他的手,準備去叫那個劉老頭進來給他看看。 她不相信,明明昨晚還與自己耳鬢廝磨親親熱熱的男人,到現(xiàn)在才過去短短幾個時辰,居然就被人下了病危通知,讓她準備后事。 蘇清沫心里有些急,猛的站起身,還未來得及邁開步子,突然眼前陣陣發(fā)黑,接著便失去意識的倒在了地上。 后腦勺與白玉地面相撞發(fā)出砰的一聲脆響,可見磕的不輕。 而昏迷中的離青,似乎還在意識里掙扎著,聽到這個聲音,猜想到可能是蘇清沫出了事,心急如焚想要睜開雙眼去看,卻偏偏掙脫不開腦海中的那團黑暗,眼皮猶如千斤之重,讓他無論如何努力都掙不開。 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呼喚著蘇清沫的名字。 蘇清沫……蘇清沫……蘇清沫…… 那只剛剛被蘇清沫握過的大手,五指微微顫動著,還在無意識的虛握著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看著卻是那般的蒼白無力。 “離青,你愛我么?” “蘇清沫,我不懂你說的愛是什么意思,但本宮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 “嗯,我信你。離青,我們孩子的名字你可有想過?” “你腹中的是雙生胎,兩個孩子不管他們是一男一女,是兩女還是雙男。老大都叫離蘇,老二都叫離沫,你說好不好?” “蘇清沫!蘇清沫!蘇清沫!別松手,答應本宮不要松手好不好?好不好?本宮,求你……求你千萬不要松手……” “我的名字叫蘇清沫,我的夫君叫離青,我孩子的名字叫離蘇和離淺,別人一聽就知道是一家人了。離青,你會等著我回來的是不是?” “蘇清沫!” “?。““““?!蘇清沫!你怎么可以?本宮不會放過你!” “你一定要給本宮活著回來!本宮等著你回來!” 睡夢中的蘇清沫掙扎著不停的晃著腦袋,她知道自己掉進暗流里去了,她得趕緊醒過來,離青他還在等自己回去。 離青……離青……離青…… “離青!”原本睡不安穩(wěn)的蘇清沫猛然睜開了雙眼。一時間還沒有來得及分辨自己是在哪里,便被一股記憶涌進了大腦里。 隨后便感覺到大腦陣陣的發(fā)疼,她抬手不停的敲著自己腦海,企圖能緩解這股疼痛。 “心肝兒,你終于醒過來了?”在外屋坐著的季清水等人聽到里屋傳來的動靜,第一時間沖了進來,卻看到蘇清沫正在自虐,趕緊捉住她的手,一臉心疼的道:“哎喲,我的心肝兒啊,你的腦袋才剛剛受了重傷,豈能受得了你這般虐待?” 蘇清沫看了他一眼,擰起了眉頭:“爹爹,我的頭都要疼死了,你就不能給我配些止疼的藥來么?” 季清水聽到她這話,先是一怔,迅速轉身與身后的李煙對視了一眼,隨后又回過頭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心肝兒啊,不是爹爹不給你配藥,實在是你這是傷在頭部,若是亂用藥,萬一把你的腦子給治壞了可如何是好?若不然你自己先開出一個方子來?” 蘇清沫一聽,瞪了他一眼:“我現(xiàn)在全身都沒力氣,怎么寫字?你先去寫個方子,再拿過來讓我瞧瞧。” 季清水聞言雙眼猛的放亮,站在他身后的李煙向前一步把他扯開,一屁股在床沿邊兒坐下,拉著蘇清沫的手又哭又笑道:“這個臭丫頭,還算你有良心,摔了一跤倒是記起爹娘來了?!?/br> “娘親,你這是做什么?。坑挚抻中Φ?,怎么跟個……咦?”蘇清末的視線定在李煙的腹部,隨后沖一旁正在執(zhí)筆給筷開藥方子的季清水道:“爹爹,你可真是太沒用了,居然沒有把我娘親看???瞧瞧我娘親這大肚子,一看就知道這是娘親紅杏出墻證據(jù)?!?/br> 她話剛落,額頭便被李煙給彈了一下:“你這臭丫頭,瞎說什么呢?老娘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么?這里面待著的可是你的親弟弟?!?/br> 蘇清沫抬手捂住額頭,眼淚汪汪的沖走過來的季清水告狀:“爹爹,你看娘親,我這腦袋本來就疼的厲害,她還專往我腦門兒上打,這是有了兒子就不要女兒的節(jié)奏么?哎呀,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好不容易你們都這么大年紀了,還弄出一個弟弟來與我爭寵,我太命苦了。” 季清水看著她這假哭的模樣,微微詫異了一下,覺得這女兒現(xiàn)在都恢復記憶了,怎么這性子卻似乎要比以往更歡脫一些了?還是說,她這腦袋一次兩次的受了重傷,給留下的后遺癥不成? 李煙顯然也是有些驚異,不過這夫妻二人都沒有表達出來,只是看著蘇清沫的目光中隱含了一些擔憂。 蘇清沫假裝揉了揉眼睛,見這二人并不上當,只得放下手來。 “你們這般看著我做什么?莫非我臉上有什么東西不成?”蘇清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兒。 “心肝兒啊,你老實說,你對于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對這之前的事情又記得多少?” ☆、第八十一章 小主子進去了 蘇清沫眼簾微微閃了一下,隨后笑道:“爹爹這是什么話?我的腦子雖然受過重傷,但是又沒有真的壞掉。至少,你在我五歲的時候,曾背著娘親把我灌醉的事情肯定是記得的。唔……六歲的時候,你似乎還曾帶著我去逛花樓喝花酒。七歲的時候,你曾與道觀里的那位外號叫狐貍精的香寡婦偷偷拉過小手兒這件事情也沒忘,八歲的時候……唔……” 蘇清沫話還沒有說完,季清水的臉色已是黑如青鐵,他無法抵擋住身邊女人沖他傳達出強烈要爆發(fā)的怒火與nongnong的酸醋味兒,只能去捂女兒那張惹禍的小嘴巴了。 “老禿驢……”李煙一個字一個字的喊著她給季清水所取的愛稱。 季清水趕忙解釋道:“哎呀,你這臭丫頭,這不是純屬在誣陷你爹爹我嘛,你這臭婆娘也是,這丫頭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兒,咱們又不是第一領教過,她說出來的話能有幾份可信度?” “哦?”李煙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哎哎,我說的是真的啊,哎喲,你別打頭啊,啊……哎喲我的大腦袋……” 兩個人一個哪怕是挨著打也依舊是慢慢的往外撤,一個挺著肚子在后面追著喊打,不一會兒便出了屋子。 屋內(nèi)一下便安靜了下來。 蘇清沫從被窩里坐起身,拿了個枕頭靠在身后,垂眼盯著錦被上的繡紋,輕聲詢問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兒了?” 呼,伴隨著一陣風聲,一道身影從屋內(nèi)的某處竄了出來。 青一來到床榻前,單膝跪下,恭敬的道:“回王妃,主子……主子他依舊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br> 蘇清沫聞言,眉頭微皺,轉頭看向床榻邊跪著的青一,見他一臉的悲容,不像是在對自己撒謊的樣子,便道:“你先起來,我問你,我這次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br> 那就是一整天了:“你們怎么不叫醒我?”都到了這種時候,怎么可以讓她在睡眠中浪費時間? 青一把頭垂的更低:“劉老頭說王妃是傷在頭部,較為嚴重,不能輕易吵醒您。” 蘇清沫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青一見此,趕忙想要阻止:“王妃萬萬不可!” 蘇清沫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停下了動作:“確實不可,你先出去待著。”雖說她身上還穿著衣物,但對這個時代里的人來說,在一個男子面前更衣還是很不妥當。 “不是,屬下是說王妃您現(xiàn)在也不宜動彈。” 蘇清沫:“我只是傷了一下腦袋,又沒有斷手斷腳怎么就不能動彈了?青一,在我失憶的這段時間里,你這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嘛。” “屬下不敢!”青一又趕忙跪了下去,接著道:“劉老頭說以王妃現(xiàn)在的傷情,至少得躺在床上休養(yǎng)半個月,若是沒有休養(yǎng)好,恐怕以后還可能會出現(xiàn)短暫失憶的狀況?!?/br> 蘇清沫垂眼不再看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出去。” 半個月,只要想著離青如今危在旦夕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她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是一分鐘都躺不住,又怎么可能安心躺半個月? “王妃……” 蘇清沫猛的抬眼瞪向他,抬手指向門外:“你還把我當成這青塵殿的半個主子看待,就立刻給我閉嘴!滾出去!” 青一聞言臉色一白,額頭開始冒冷汗,他悄悄抬眼看了蘇清沫一眼,在接觸到她那眼中的冰冷之意時,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屬下告退。” 待他出去了,蘇清沫便迅速起身準備穿衣。結果剛下床身形便不自覺的晃悠了一下。她一把扶住了床榻扶手上的柱子,穩(wěn)定住身形,待感覺頭不那么暈了這才繼續(xù)穿衣。 青一守在外間,待看到蘇清沫已穿戴整齊出來后,一張臉便苦了下來。話說自主子陷入昏迷后,他們這些做屬下心里本就慌亂的很,可誰知道現(xiàn)在這位王妃也不聽話。 看她那蒼白的臉色就知道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并不好,怎么就不能好好聽那劉老頭的話好好躺在床榻上休息呢? 蘇清沫出了屋門,就知道她這是在哪里。 轉頭問青一:“他可還是在藏書閣那里?” “是。” “你去與我爹爹和娘親讓一聲,讓他們給我做一些滋補身體的湯品端過來?!?/br> 青一看著蘇清沫走開的背影,無力的垂下了肩膀。想起王妃交給他的任務,想了想還是往劉老頭的住處去了。滋補身體的補湯什么的還是找他去吧,他可不敢吩咐那兩位。 以前他就知道主子那一對岳父岳母大人都是個厲害的人物,卻不想他們竟然還懂醫(yī)術么?那他們怎么也不給主子瞧瞧呢? 想到這里青一又趕緊搖頭:若是他們真的辦法能救主子,又豈會到現(xiàn)在還不出手?主子若是沒了,王妃可是要守寡的。 唉……真心的祈禱主子這次能化險為夷吧。 蘇清沫來到藏書閣,剛出現(xiàn)在院門口,便看到這處周邊四處都藏滿了人,看來他們是把這青塵殿里的暗衛(wèi)都調(diào)往這邊了。 她一路進去,最后站在藏書閣門口。里面的人看到她出現(xiàn)后,已經(jīng)迎了過來。 齊齊給她行了一禮:“見過王妃?!?/br> 蘇清沫點頭,掃了一眼面前的人,看到連隱也在里面,眉頭便擰了起來,淡聲問道:“你們怎么都守在這里?誰在里面?” 隸屬于青字決的幾個人相互對視一眼,隱站出來回話道:“回王妃的話,是小主子在里面。”